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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絲淚(下) 第1章(1) 作者:古靈
    北方的冬天是很冷的,尤其是對生長在南方的人而言,沒下雪都冷得像在下大雪,一下起雪來大概會直接凍成冰柱,晶瑩剔透是不太可能啦,不過保證夠堅硬。

    然而,琴思淚絲毫沒有那種顧慮,暖炕熱呼呼的,還得鋪上好幾層墊被才不會燙人,屋裡四周到處是旺盛的火盆,炕幾上還有熱茶、熱湯、補湯,她不但不覺得冷,還有點熱,會沁汗珠兒呢!

    此刻,傲苑的暖軒裡,長長的炕榻上,琴思淚正安詳地縫製幼兒衣,一旁,杭傲也趴在那裡算帳。

    「老婆。」

    「嗯?」

    「妳說,一年大概要花多少呢?」

    「這……」停下縫針,琴思淚攢起秀氣的柳眉,細細思索。「說不得准的,得視天災情況而定。」

    「嘖,還真麻煩!」杭傲咕噥。

    琴思淚若有所思地瞅向杭傲。「夫君,妾身在想,也許……」

    話說一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迅速傳來,琴思淚下意識噤聲,與杭傲不約而同朝門口望去,納悶是誰在這大冷天裡,不去找個軟綿綿的娘兒們暖被窩,還有興致在外頭亂跑的?

    「少爺!少爺!」大吼大叫著闖進來的,原來是添福。「老爺要您……」

    「閉嘴!」杭傲吼得比他更大聲。「先把門關上,別讓冷風吹進來凍著三少奶奶了!」

    添福定住,飛快地轉身關上門,再回過身來,依然氣喘吁吁的。

    「少爺,老爺要您立刻上前頭堂廳去!」

    「幹嘛?」

    「竇家小姐懷了身孕,竇老爺帶著她闖上咱們杭府裡來鬧了!」

    可怕的靜默。

    冷不防地,杭傲一個虎躍跳下床來,怒吼,「那個臭娘兒們!」再回頭,表情立刻柔了下來。「老婆,外頭冷得很,妳別出去,這件事我會搞定的!」

    「夫君,你……」琴思淚戰戰兢兢地瞅著他。「在發火嗎?」

    一直以為杭傲只是性子暴躁而已,直到有一回,她去向大嫂、二嫂問安,閒聊之中,大嫂、二嫂不經意提起杭傲曾被杭老爺子惹火,因而放火燒屋的往事,連公公都因此而忌憚他好幾分,這已經夠她驚嚇的了。

    回傲苑之後,碧香又好奇地向添福詢問,於是,添福更詳詳細細的描述了當時的情景,述說杭傲是如何如何的飆火,然後放火,又是如何的不許人救火,有幾個奉老爺之命不顧一切想上前去救火的僕人,還被杭傲折斷了手腳。

    當時要不是杭夫人親自趕來阻止,杭府八成會被燒得只剩下幾片破瓦供人緬懷瞻仰。

    萬萬沒料到向來溫柔體貼的夫君竟也有那樣凶狠的一面,琴思淚當場就駭出一身冷汗來,但也幸好只有在被惹火的時候,杭傲才會耍狠,不然大家都別想過安靜日子了。

    所以,別怪她會擔心,因為不得不擔心。

    杭傲怔了怔,失笑。「沒有,沒有,我沒有發火,只是很生氣。」

    「那就好。」琴思淚這才安下心來。

    「總之,妳乖乖待在這裡就好。」

    「是,夫君。」

    套上靴子,連大氅也沒披上,杭傲就直接開門要出去……

    「夫君。」

    杭傲回頭。「嗯?」

    琴思淚面現憐憫之情。「為了報復,竇家小姐就這樣毀了自己的一生,她實在很傻,也很可憐,夫君就別太為難人家了吧!」

    唉,這女人真是!

    要是同情心也可以賑災,光是她一個人的同情心就夠賑上一百年的災都足足有餘了!

    「我知道了。」語畢,大步走出門外。

    放心,他絕不會「太」為難人家的,只會「用力的、狠狠的、絕不留情的」為難那個臭娘兒們!

    ******

    就在杭傲暗暗詛咒竇艷梅祖宗十八代之際,其實,竇艷梅是很惶恐的,因為,她壓根兒不曉得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記得那日,她怒氣沖沖地從杭府裡出來,立刻上路趕回祈縣竇府,跟竇老爺表明願意嫁給那個南方糧商之子了,條件是要愈快愈好,最好明天就嫁,不然後天也行,隔個兩三天就太久了。

    但她說她的,也沒人聽她的,竇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能就那樣隨隨便便的把女兒嫁出去,於是等她真能嫁出去了,也是兩個月後的事了。

    而問題,就出在送親途中。

    再是遙遠的路途,在送親的途中,新娘應該是不能下轎的,就算真不得已要下轎打尖,也要躲躲藏藏地貓在客棧房裡頭,不能讓任何人瞧見的。

    但竇艷梅畢竟是個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就算要出嫁了,她還是愈想愈不甘心,也愈想愈郁卒,郁卒得忍不住在轎子停歇於某個小城鎮時,竟一個人偷偷溜出去喝酒,還喝到醉得一塌糊塗,待她清醒過來,一切都完了,她已失去完璧之身了。

    是誰?

    完全不知,一點印象也沒有,甚至是一個人或好幾個人都不清楚。

    起先,她是驚恐的、慌張的、不知所措的,但後來,她決定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到杭傲身上去,對,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害」她的。

    所以,她賴定了杭傲,非他「負責」不可!

    然而,當她面對杭傲那雙嘲諷的、輕蔑的、鄙夷的目光時,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心虛了,可是,心虛歸心虛,她依舊打定主意要他「負責」。

    只不過,她的打定主意並不如預期中那麼定,很輕易就被打歪了……

    杭傲背著手,歪著腦袋,「真是我嗎?竇大小姐。」懶洋洋地問。

    深吸一口氣,「就是你!」竇艷梅矢口咬緊了他。「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是嗎?大概是我最近太忙,有點健忘了!」杭傲慢吞吞地踱出兩步。「我想請問,究竟是在何時何地呢?」

    「八月中秋剛過,在承天府的一處小城鎮!」竇艷梅說得煞有其事。

    杭傲微微一笑。「妳確定?」

    「十分確定!」竇艷梅用力點頭。「就在送親途中,絕不可能記錯!」

    「八月中秋剛過,確定?」

    「確定!」

    「承天府,確定?」

    「確定!」

    「無可置疑?」

    「無可置疑!」

    「那就怪了!」杭傲裝模作樣的摸著下巴沉吟。「去年八月中秋前後,我正在河南府賑災,又如何分身去承天府呢?」

    竇艷梅呆了呆,臉色大變。「你騙人!」

    「不信?」杭傲笑吟吟的。「沒問題,我起碼可以找到千百上萬個人作證,全都是災民,跟我毫無關係,絕不可能為我作假證的。」

    「那……那……」竇艷梅無措地回眸偷覷一下滿臉狐疑的竇老爺。

    「如何?」杭傲一派和善的微笑。

    「是……是我記錯了……」

    「哦?」

    「應……應該是中秋前一個月,」倉促間,竇艷梅只好臨時再掰個時間出來,也沒時間去細思那個時間點有沒有問題了。「對,就是那時候!」

    「中秋前一個月?」杭傲很客氣的請教。「在哪裡?」

    「在……在……」竇艷梅兩顆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太原的廟會上!」

    「原來如此。」杭傲不氣不惱,依然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那麼,這次不會有錯了?」

    「絕不會!」

    「肯定?」

    「百分之百肯定!」

    「這也很奇怪呢!」杭傲又開始摸下巴了,「去年中秋前一個月,我天天帶著老婆在平陽城裡外到處玩,又哪有空跑到太原的廟會去逛呢?」疑惑的眼神很有禮貌的注定竇艷梅,「平陽城所有的老百姓都可以為我作證!」再追加一句。「妳知道,他們都很討厭我,沒有人願意為我作假證的!」

    嘻嘻嘻,沒想到做個令人討厭的人還有這種「好處」呢!

    竇艷梅又傻住了,愈來愈慌張,因為她感覺得到,身後的父親也開始冒出懷疑的怒火了。

    「那……那是去年的端午……」

    「竇大小姐,」杭傲很誇張的歎了口氣,真的有點同情她了。「請問妳的孩子幾個月了?」算了,就依老婆的意思,饒過她吧!

    竇艷梅愣著嘴,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了。

    聽到這裡,原還理直氣壯的竇老爺,已經知道女兒根本是在誣賴人家了,不由怒火高漲的一把捉住女兒的手。

    「對不起!」他向杭傲致歉,旋即轉身就走。「走,回去了!」

    「爹,可是……」

    「妳表哥,或是郭公子、楊公子,妳自己挑一個!」

    「不要,明明是杭……」

    「閉嘴,妳還想在這裡丟人現眼嗎?我可沒這種臉陪妳繼續胡鬧!」

    「爹……」

    竇家父女倆爭爭吵吵的聲音很快就聽不見了,杭傲聳聳肩,瀟灑的朝純看熱鬧的爹娘和兄嫂們揮揮手。

    「好了,事情解決了,我回傲苑去抱老婆取暖囉!嘖,這兩天真的很冷呢!」

    杭老爺與杭夫人不禁面面相覷。

    沒有雞飛狗跳,沒有驚濤駭浪,也沒有天崩地裂,沒有人間毀滅,這樣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解決啦?

    呿,真沒趣!

    還有蘭姨和杭姵,她們也特地跑來看看能不能抓到杭傲一兩條小辮子,這麼一來,她們就有借口要挾杭老爺給她們好處了。

    誰知雷聲大雨點小,別說小辮子,連根髮絲也抓不到!

    哼哼哼,就饒了他這次,這回不行,總還會有下一回,非抓到那小子的把柄不可!

    她們沒料到,先出問題的倒是她們自個兒……

    ******

    實在太丟臉了,十天後,竇老爺就把竇艷梅嫁出去了,偷偷摸摸的,沒放半張帖子,也沒請半桌喜宴,甚至沒半個外人知道。

    至於嫁給誰呢?

    由於竇艷梅始終堅持非要杭傲「負責」不可,竇老爺便逕自替她做下決定,把她嫁給她表哥了,最起碼,她表哥是親戚,要再出什麼問題,也可以自家人關起門來討論就行了,免得更丟人。

    而郭承康,他可比竇艷梅更是一肚子惱恨,因為,醉奸竇艷梅的正是他。

    原是想先讓她嫁不成南方糧商之子,再去向她求親,這麼一來,已非完璧的竇艷梅定然會迫不及待的應允他。

    豈料,一場場陰謀到最後依舊是一場空,竇艷梅還是嫁給了別人,當他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太遲,再也來不及挽回了,恨得他當下就跳上馬進戰場,把怨氣出到敵人身上去了。

    不過,這也是他家的事,與其他人不相干了。

    現在,杭傲只擔心一件事,纖纖細細的琴思淚,挺著一顆愈來愈大的西瓜,看上去好不辛苦,他真是心疼死了。

    「老婆,妳不要老是起來到處走動嘛,要什麼,吩咐碧香就行了呀!」

    「是夫人說的啦,」小心翼翼地扶著琴思淚,碧香一邊替主子解釋。「現在多走動,生產的時候反而比較好生嘛!」

    「會嗎?」杭傲歪著腦袋打量琴思淚,在他看來,只會愈來愈辛苦而已。

    「夫人是過來人,說的經驗談自然可靠。」

    杭傲沉默片刻,忽地跳起來跑出去。

    「那我得去問個仔細!」

    眼看杭傲話一說完就火燒屁股似的一溜煙跑掉,碧香不由失笑,因為杭傲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總是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的,另一方面,她也替主子高興。

    「姑爺真的很疼愛您呢,小姐!」

    「我知道。」琴思淚滿足的漾笑。

    除去為了生意而不得不出門之外,杭傲幾乎時時刻刻都陪伴在她身邊,跟前又跟後,就像只老母雞一樣盯緊了她,不管她有缺什麼或想要什麼,就算是不缺也沒必要的東西,他都會立刻去弄來,只為討她歡心。

    和現在比較起來,在何家的那八年裡,如今想來,其實她是很寂寞的,雖然何家的公公婆婆疼愛她,但只能窩在自己的院子裡過日子,彷彿被關禁在籠子裡的金絲雀,那種日子雖然平靜,卻好孤單。

    當時不覺得,只以為平靜也是一種幸福,然而,現在要她再回到那種日子,光是想像,她的心就會顫抖。

    不曾飛翔過的金絲雀,會以為關禁在籠子裡就是正常的。

    但曾經飛翔過的金絲雀,一旦被關進籠子裡,只能看著自由的天空,渴望飛翔的幸福,這種殘酷的折磨,很快就會奪走牠的生存意志。

    因此,野生的金絲雀是關不得的,否則牠很快就會失去生命了。

    而她,在杭傲的引導之下,品嚐到了飛翔的快樂,體會到自由的幸福,這時再剝奪她的自由自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只知道,她絕不可能再找回過去的平靜了。

    是她變貪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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