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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裡圈外 第二十三章 作者:楚雲暮
    佟離回到家後,家裡人又是一個電話,佟離這下沒有再猶豫了,只說了一句,行,我知道錯了,我這就把她接回來——結婚的事?隨便她,她合意就行。掛了電話,佟離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默默地想,他是該有個了斷了。

    後來的幾天,他就真的再沒來找過紀莫,他像個陌生人,看著家人為他的婚禮而忙碌。

    婚期一天天的臨近,他想,人生就只這樣了吧。

    那天晚上他拿了帖子給那位已經退了休的老班主任,惹的他一陣感慨:一晃眼,你居然都要結婚了。我也老了,連這個學校都要搬了……這麼想著,好像你還是我的學生,還是那個十來歲的年紀……

    佟離沒有說話,老師又拿出以前的相冊,絮絮叨叨說了好些往事,當指到一張照片的時候,他咧嘴一笑,佟離,你還記得這張照片嘛?你剛進來,第一次參加運動會,就把人所有的眼光都吸引過去了,你看,你那時候的得意勁,好威風嘛!

    那又如何,到現在也只是庸俗地苟延殘喘——這就是生活。佟離再一看,眼裡就有些酸了,在他身邊一隻腳還踹在他背上笑的毫無心機的,不就是當年的紀莫麼?

    老師……他遲疑了一下,這張照片可以給我麼?

    行行行,老師樂呵呵地,這時候門鈴突然響了,佟離開始沒在意,後來師母居然領進一個叫他想不到的人,他才臉色一變,暗在心裡罵了好幾句娘,這也太巧了吧。

    紀莫看見佟離也是一愣,差點就想掉頭走了。

    原來上次紀莫中途退場,這次是特地被叫回來領校友紀念冊的,卻怎麼也沒想到和佟離撞上。老師看著倆人的動靜不禁奇道:「怎麼了你們?」

    「沒有!」這下倆人倒是異口同聲。

    「我就說呢,你們以前好成什麼樣了——佟離跟個保鏢似的跟著你,誰怎麼惹到紀莫啦,他准第一個發飆,霸道的和什麼一樣,我那時候沒少聽別班的和我抱怨呢。」老師想到當年不由地又笑了,轉頭對紀莫說,「現在佟離也是要做人家丈夫的人了,紀莫,婚禮那天,你可要給他多擋幾杯酒,也不枉人家當年對你的情義。」

    紀莫無言以對。就是這一句當年的情義,叫他錯了一次又一次。

    陪老人聊了很久,兩人才告辭出門,這時候他們的默契還是有的,至少心照不宣地演足了這一場多年好友的戲。

    兩人一句話沒搭腔,順著學校的林蔭路走,快到學校門口,突然看見兩個半大的孩子躡手躡腳地從緊閉的鐵門上翻進來,個子小些的那個動作卻大,匡噹一聲踢到了門,惹的門衛探出頭來,罵道:「又是你兩個小兔崽子!天天翻這鐵門,告訴你們老師,仔細你們的皮!」大一點的孩子回有一把拉住小個的手,衝門衛做了個鬼臉,一遛煙跑了,一個不留神撞進紀莫懷裡,他不由地倒退了幾步,只聽見男孩爽朗的笑聲:「對不起啦。」

    身後的小孩興許被他拽的疼了,怯怯地喊了一句:「哥,你慢點,我疼——」

    紀莫呆呆地看著兩個人遠去的背影,一瞬間,恍如隔世。

    所有現在的,過去的,清晰的,模糊的景像一一重疊起來。他的生命裡揮霍了這些記憶之後還剩下什麼?就連這個蘊涵了他和他最珍貴的六年時光的學校,都要成為過去了。

    佟離第一次把獎牌塞進他手裡,第一次和他一起被留堂,第一次為了他動手打人,第一次吻他,第一次抱著他一遍一遍地說他想他。

    到如今,只剩黯然。

    他找不到任何一個矯情的語句去形容心裡這股突然其來的傷感,他只能漫無目的地走,他知道佟離一直跟在他後面,可他沒有開口,更沒有回頭

    經過那個小公園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腳步,他想到當年那個不知名的中年男人。他報復似的隨便把自己交了出去,這些年來的放浪形骸,又何嘗不是為了報復?報復他,也報復自己。

    「紀莫。」

    他沒有應聲。佟離大踏步走上來,緊緊地勒著他的肩膀,把他拖到樹影深處。紀莫掙扎起來,卻幾乎用不上什麼力氣,他急道:「佟離,你還想怎麼樣,你都是要結婚了的人了!是你說要一刀兩斷的!」

    「我沒有,是你太狠心!」佟離眼圈紅了,「我不想和你分開,小莫,真的……」

    那能怎麼樣?你能為了我放下你的家人你的未來麼?!他還想再說什麼,佟離已經瘋子一樣地壓在他身上,發狂似的吻他,紀莫抖了一下腰,習慣放蕩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有了反應,可眼前的人是佟離,惟有他,不行!他用力地推了佟離一下,就想掙脫,佟離卻一用勁把他扯了回來,他喘著粗氣看他,他沒有第二個這樣的機會了!

    「紀莫,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當年拋下你——」

    「我沒有,都過去了!!」

    「你有!你記恨一輩子!你恨我為什麼沒有堅持和你在一起!!」他的眼裡隱約有嗜血般的凶狠,「可你呢?你堅持了嗎?!」

    紀莫一愣——他堅持了嗎?

    他……堅持了嗎?

    佟離按住他,噬咬似的吻他,從睫毛,到鼻樑,他霸道地命令,張嘴。紀莫顫了一下,突然瘋狂地抱住佟離,激烈地回吻他,舌頭攪在一起,連呼吸都要來不及似的,急喘著撕喊著地想要把對方生吞入腹——抽搐的快感!

    他們再一次親密無間,卻是焚燬一切的激情。

    燒吧,燒的連灰燼都沒剩下,他和他之間,才算真的結束——

    「誰在那裡?」一聲暴喝,兩道明晃晃的光線直刺而來,紀莫呻吟一聲,一直緊擁他的懷抱驟然消失,他睜不開眼,他再次失去了全世界。

    那個小警察一臉嫌惡地把兩人推進拘留室裡,留下一句你們兩老實點,轉頭就走。佟離打從剛才起就一直面色蒼白,但他還是強自安慰紀莫,沒事,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你忍個一兩天,哥有辦法把咱們都弄出去。紀莫點頭,一語不發,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警局收到情報那個小公園裡經常有非法性交易,走私販毒的案子他們沒能力破,這個總行吧。十面埋伏下果然逮著了幾條小魚,樂的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拘留了。

    和他們兩關在一起的都是幾個民工樣子的男人,一見他們就樂了:「喲,兩個這麼體面的,怎的也進來了?得罪誰了吧?還是叫妹妹辦事被逮個正著啦?」

    紀莫難堪地別過頭去,佟離一把把他拉到身後:「嘴巴放乾淨點!」

    為首的人一愣,笑了起來:「哈,還是倆兔子,難怪進來了——最近掃黃打非嘛!是不是熬不住打野戰了?你兄弟是還長的細皮嫩肉的——」

    「你他媽的說什麼你!」佟離聽的氣血上湧,哪還記得自己這是在哪,一怒之下又要動手,紀莫連忙拖住他的胳膊:「瘋子!這動手你還想出去?」

    佟離到底也不是當年的熱血青年,想想後果也勉強壓下了怒氣,兩個人坐在角落裡,霜打了茄子似的,佟離一次又一次地在心裡罵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霉呢?他和紀莫保證過他能帶他們出去,可出去之後呢?怎麼面對自己的家人——他煩透了,周圍人還在講些不三不四的混話——一個同性戀,就連這些社會最低層的人都看不起!!

    紀莫哪裡知道佟離的想法,驚慌之後,他反倒冷靜下來,甚至覺得佟離在這裡能光明正大地握著他的手,未嘗不是一種另類的圓滿。

    「阿離,你怕嗎?」

    佟離愣了下:「說什麼傻話呢你。」怕也不能被人看出來,佟離這麼想著,越發攥緊了紀莫的手。

    紀莫笑了,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三年那樣,「阿離,你以前真的很凶橫,記不記得以前高二那學長,也就是說了你什麼,你把人打的兩顆門牙都掉了。」

    佟離訕笑道,都以前的事了,老提著做什麼。

    你自己老這麼動手比動腦快。紀莫當然知道佟離如今今非昔比,卻樂意還像以前那樣看他。

    佟離瞪他一眼,瘋子,你消停些吧。

    兩人天南地北聊了好久,幾乎都是一宿無眠。或許他們都不想讓自己安靜下來,面對這個他們不熟知且恐懼的環境。

    可第二天,那些警察把佟離單獨叫了出去,紀莫心裡就恐慌了,一直捏著佟離的手不肯鬆開。佟離在他耳邊輕聲道,我估計這些人有私了的意思,若是這麼著,事就不大,你信我,再忍忍。

    佟離出去了就再沒有回來過。紀莫一直心慌意亂,他怕佟離的脾氣一暴起來就完了,其他那些人不乾不淨的揶揄的話他也都當沒聽見,心裡只記掛著佟離。直到後來,他也被警察單獨提審了,他才知道佟離已經出去了。

    出去了?他呆呆地又重複了一次。

    對面那個年輕的小警察說,那當然,人家跟你本就不是一路的,他太太來和他一起走的。

    不可能。紀莫冷冷地說。佟離既然叫他忍耐就一定不回就這樣丟下他!

    「什麼不可能!你當這是什麼地方啊你是什麼人啊!」對面的警察一把拍在桌子上,年長一點的警察喝了一聲:「小李,你這麼凶幹嗎?坐下!我說小兄弟啊,看你這樣子斯斯文文也不像那些個不乾淨的人,你想,我們也不願意為難你啊,什麼事都有個解決的方法不是?」

    紀莫在酒店裡做的一直是類似公關的事,他能不瞭解這些人的意思?他也知道,到這當口,他不給他們好處,是別想離開這的。可他依然冷冷地瞪著那年輕點的警察:「你說那個人,和他太太一起走了?」

    有人吹了聲口哨,兔子就是兔子,這時候還想著吃醋呢!幾個人撲哧一聲笑了,有的上下打量著紀莫:「你說說,哪有男人不樂意抱女人而——男人臭烘烘的,又什麼好幹的?」

    「誰知道——」又一個警察輕佻地沖紀莫抬抬下巴,「我也不和你多說,這事你也不是沒聽過,咱們商量這事怎麼個解決法,你總不要一直被拘著,那你往哪撒『火』去啊?」

    「這到處都是男人還怕什麼啊!」

    這些話幾乎把紀莫的脊樑骨銼了個洞,可他此時已經想不到許多了,佟離,走了。比起和他同生共死,他寧願要他的家人,前途,面子,將來……

    我不想和你分開,小莫,真的……

    他突然發狂似的笑了出來,惹的所有人看神經病一樣地看他。年紀最輕的警察推了下他:「喂,你別搞什麼有的沒有的——上次也有個外地妹,死也不肯承認自己是流鶯,也這麼倔著,結果呢?打死她咱也就是個內部處分——」

    「小李!」胖警察喝了句,警告地說,「這話能到處說麼?嫌上次見報鬧的不夠大是吧。」

    紀莫嗤笑了一聲,環視眼前的人——他喜歡男人是骯髒,是下賤,是天地不容,可也比不上眼前這些穿了官服的土匪!

    「你笑什麼?!」姓李的警察一見火又上來了,一把捏住警棍——胖警察一把架住他,丟了個顏色給旁人要他帶紀莫先回去,這人可不是目不識丁的盲流,惹急了誰也沒好果子吃,反正時間長的很,他就看看誰先熬不住。

    ***

    可後來,紀莫還是很快就出來了。

    維盛在外面已經等的心急如焚了,一見紀莫就攥著他的手不肯鬆開,紀莫望著他,只點了一下頭:「原來還是你……」

    維盛壓低了聲音急切地道:「什麼都別說了,咱們走,別待在這鬼地方——」

    你哪來這麼多的錢?紀莫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所有人聽見。

    維盛歎了口氣,他早知道瞞不過紀莫:PAUL也有幫忙出一點,然後,他說,出了這事影響不大好……叫你暫時別回金華上班了……

    紀莫面無表情,真好,真的一無所有了。

    走吧。他看向維盛,我待夠了。

    維盛哪來敢多說什麼,他怕死了紀莫此時的神色,正走幾步,門突然開了,氣喘吁吁的佟離迎面一見那兩人就愣了,他呆呆地張大嘴:「紀莫,你出來了?」

    紀莫沒有看他,葉維盛皺著眉轉過頭去。

    佟離瞪大眼,他知道紀莫怪他丟下他,可他那時候不走怎麼能找關係找錢再回來救他?!紀莫該不會真的以為他就這樣拋下他了吧?「小莫,我,我只是……」

    「我懂。」

    「不是——」佟離見紀莫臉都綠了,知道這次氣的不輕,越發心慌意亂,「我沒有——你不懂——我——

    「行了佟離!」紀莫突然開口,他也不怕給人看笑話了,他算什麼東西他?!從頭到腳都腐爛透了!「佟離,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就是因為你永遠不能承認你愛一個男人!」紀莫豁出去了,他抱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絕望態度——今生這樣和他說話,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我愛男人有錯嗎?」他掃了身邊的警察一眼,冷笑道,「你們有什麼資格歧視我?逼良為娼屈打成招恃強凌弱狐假虎威,不該干的你們哪樣沒干全?!這麼多殺人搶劫你們不管,走私販毒你們不管,貪污受賄你們不管,就管我他媽的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同性戀又怎麼了?我承認!同性戀也是人,憑什麼受盡白眼?!我就算喜歡男人也比你們這些『正常』人乾淨的多!」

    「紀莫……紀莫……」維盛聽的難受,一把拖住紀莫就往外走,「別說了,我們走吧。」這能怪誰?一旦COMEOUT了,就是一切毀滅,世俗的壓力和偏見會讓人恨不得死了好。這個社會沒有給同志生存的空間,我們只能卑微地躲閃地苟延殘喘。

    多日的折磨,紀莫其實已經筋疲力盡了,他還想再罵,卻發現喉嚨已經堵的發不出一句聲音,然而在經過佟離身邊的時候,他還是說了一句話。

    「你永遠沒有這樣的勇氣,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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