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夫人也稍稍地對梅雨有了改觀,雖然還是沒跟她說過一句話,但態度卻好了很多,見到梅雨還會停下來望她一眼。
梅雨的信心開始慢慢上漲,只要有恆心,鐵杵都可以磨成針。她的堅持不會白費,沐夫人一定會接受她,認同她,然後喜歡她。
她期待地想,還有三天就是沐夫人的生日,她一定會好好表現,絕不錯失良機。
但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沐夫人如常地從長壽園走出來,聽過了梅雨的問安,然後到觀音閣樓誦經,但卻在觀音閣樓的中途被一條蛇所咬。
而很不幸的,那條蛇顏色鮮艷,毒性猛烈。
在沐府,有山有水種樹種花,會有蛇的出現是平常的事,但都是一般沒有毒性的蛇,甚少會出現毒性強烈的蛇。
「呀!」看到毒蛇的沐夫人尖叫著,眼中浮起懼意。
正準備離開的梅雨聽到沐夫人的叫聲,緊接著又聽到沐夫人的貼身丫頭尖叫著有蛇,她心下一急,連忙向觀音閣樓衝了過去。
當她到達事發地點時,正好看到那條咬了沐夫人的腳一口而準備匆忙離去。
梅雨驚訝擔憂之餘當機立斷地捧起一塊大石塊,隔著遠遠的一段距離向著蛇頭砸去,那蛇當場被砸得負傷而逃,逃得無蹤無影。
「小荷,你快去通知沐管家府中有毒蛇。」她邊吩咐沐夫人的貼身丫頭小荷,邊走向沐夫人,「還有,請大夫。」
「是,是的。」小荷驚惶未定地拚命點頭,然後撒腿就跑。
梅雨扶著沐夫人坐下來,蹲在她身邊,動手捋起她的褲管。
「你……你要幹什麼?」不明她用意的沐夫人怒斥道。
梅雨頭也不回地說,「蛇有毒。」說完以後不怕髒地用嘴啜她發黑的傷口,把毒血啜吸出來,吐在地上。
沐夫人這才知道她在救自己,又為剛才她的齷齪想法而感到羞愧,頭一次發現這個叫梅雨的女孩子其實心地還不錯。
重複了幾次,梅雨確定沒事以後,這才安慰她說:「沐夫人,你腿上的毒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只要大夫來的時候再為你清除餘毒就不會有事。」還好她四處遊歷,見識廣博,懂得及時清除蛇毒的方法,否則沐夫人的生命必然危在旦夕。
「你為什麼要救我?」沐夫人一句謝謝說不出來,自尊心強的她繃著臉掩飾心底的感激,出口的話言不由衷。
對梅雨而言,這不是個機會嗎?她是她和慰風成親的最大阻力,如果她今天因毒蛇咬傷而死亡,梅雨就可以恃著慰風的寵愛而為所欲為了!
可她卻那麼笨,不顧自己的性命來為她吸毒血?
梅雨微微一笑,覺得她問這個問題很可笑,「你是活人,我不能見死不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師傅對她的教導,更是一直讓她堅強地活下去的動力,無論是幫助人還是被人幫助,都是一件快樂的事。
她從未想過沐夫人死了會對她有什麼好處,特別是沐府短短三個月裡面死了三條人命,多少帶給她一種感歎,生命是脆弱的。
沐夫人沒再答話,靜靜地坐在石頭上,望著觀音閣樓不知在想些什麼。
梅雨怕蛇還會出現,她擦去嘴邊殘留的黑血,走到沐夫人身旁扶起她,「沐夫人,這裡不安全,我扶你回寢室等大夫吧。」不管沐夫人願意與否,梅雨還是扶著她離開。
回到寢室半晌,小荷便領著大夫和沐管家過來了,過了片刻連沐慰風也趕回來了。
「大夫,我娘怎樣了?」他一到來便馬上問。剛才有小廝傳話說娘被毒蛇咬了,他連忙放下手上的工作趕回來,憂心忡忡得一路上不敢停留。
大夫剛好為沐夫人探了脈象,又檢查了傷口,「沐公子請放心,沐老夫人的脈象平和,體內毒素也被清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餘毒只需服用老夫所開的處方數天便可痊癒。」
大夫的一句話瞬間平了在場所有人的心,無不露出欣慰的笑意。
梅雨確定沐夫人沒事以後,悄然地轉身離開。沐夫人看到卻沒制止她,這丫頭救了她卻沒向人討功,她開始對她有些好感。
「小荷,你跟陳大夫去拿藥吧。」沐慰風對小荷說,小荷便跟著陳大夫離開了寢室。
沐管家一行人也知安守分地退下了,偌大的寢室就只剩下沐夫人和沐慰風母子二人。
「娘,你好好休息。孩兒稍後再過來。」沐慰風也不打擾親娘休息,為她蓋上薄被正欲離開之際——
沐夫人卻說話了:「慰風,你留下來。」
「娘?」沐慰風回頭望著雙鬢花白的親娘,又坐回床邊。
沐夫人坐在床上,眉頭微蹙,一副要說卻不知由哪裡說起的為難樣子。
「娘。」猶豫片刻,沐慰風還是問出了心底的測疑,「你是要跟我說說雨兒的事?」他剛才沒忽略到娘與雨兒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他敏感地看出一絲端倪,好像有什麼改變了。
沐慰風說敏銳的觀察力讓沐夫人微驚,「是的。」她的確是想說梅雨的事情。
聽到沐夫人的話,沐慰風不得不屏著呼吸,不安地等著她下一句話。
「剛才她救了我。」沐夫人簡單地敘述了重點,心情繁雜得亂如麻,一方面感激梅雨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卻無法釋懷梅雨的不祥人身份。
沐慰風長長地舒了口氣,雨兒的堅持終於換來了成功。他微笑著,很想把這個好消息立即傳送到梅雨耳中。
「娘,你是答應我們的婚事了。」他小心翼翼地問,內心因期待而鼓噪著。
沐夫人不想讓沐慰風失望,可卻忍不住說:「慰風,我知道你喜歡梅姑娘,但你和梅姑娘並不適合呀。」梅雨她可是個帶給周圍的人災禍的災星。
就像她今天遭到毒蛇咬,可見這個災星的惹禍能力有多強。
沐慰風的眉毛挑起來,詫異母親所說的話,「娘,你想說什麼?」真心相愛的兩人攜手共度一生,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適合了。
「慰風!」沐夫人低喝一聲,「沐府這三個月來所發生的事太多了,你不覺得奇怪嗎?」她話中有話地暗示梅雨是個災星。沐慰風正色道:「凡事事出必有因由。」無風不起浪。
「慰風!」沐夫人為他的冥頑不靈而微惱,索性把話直說了,「梅雨是個災星,從她踏進沐府那一天起,沐府便無一日的安寧。」不是有人死了,就是有人瘋了,就連她也不能倖免地被毒蛇所傷。
種種跡象都在顯示,梅雨是紅顏禍水。
「娘!」沐慰風冷嗤一聲,心中怒火上揚,是誰在娘面前嚼舌根,陷害雨兒?「雨兒並非災星。」他狠狠地否決。
「慰風!」沐夫人也動氣了,「反正我是不會讓一個災星嫁入沐府的。」她跟他鉚起來。
沐慰風忽地靈機一動,「娘,如果雨兒不是災星是福星呢?」他驀地反問一句。
「自然讓她嫁進沐府。」沐夫人很爽快地說。
沐慰風露出自信的笑容,「既然娘執意認定雨兒是災星,何必不擇一良時到觀音閣樓向觀音大師指點迷津?」沐慰風說得好聽,可心底是極不情願聽天由命。
他的話讓沐夫人心動,她相信冥冥中自有主宰,「好!但如果結果顯示梅雨是沐府的災星,你也休要再堅持。」沐夫人討價還價。
「好。一言為定,駟馬難追。」他是不會輸的,沐慰風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逝。
翌日,午時乃是這個月裡面參拜最好的時辰。
香煙繚繞的觀音閣樓裡,站著五個人,沐慰風,沐夫人,梅雨,梁鳳紗還有小荷。
誠心參拜的沐夫人跪在觀音像前,手持著竹桶,均勻地搖動著,編上號數的竹籤繞著竹桶搖動著,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音。
梅雨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命運竟然就決定在這小小的竹籤裡面,她緊張得雙手冒汗,萬一沐夫人搖出來的是一支下下籤,那她和慰風豈不……
她臉色發青地緊握著拳頭,頭腦在竹籤的碰撞聲下慢慢地呈現一片空白,那短短的時間裡,她覺得漫長而難挨。
站在她身邊的沐慰風溫柔地抓住她緊握成拳的手,自信的臉上有著濃濃的笑意,彷彿一切皆在他控制之下。
「別擔心,你一定會成為我的妻子的。」他咧開嘴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梅雨緊張地點頭,因為太緊張了反而忽略了沐慰風那異常的自信。
很小聲的一聲響聲,一支竹籤掉到地上。
梅雨嚥了口口水,緊張得快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沐夫人撿起來,對照著籤文翻看。因為沐夫人自丈夫死後一直沉浸佛學,對求籤解籤亦相當瞭解,所以毋需請人為她解籤。
看了半晌,沐夫人終於把竹籤放回竹桶裡,什麼話也沒說就示意小荷扶她離開。
沐夫人一言不發地離開,害得梅雨更加擔心,不自覺地脫口問道:「沐夫人,結果如何了?」不會真的是下下籤吧?
沐夫人望了她一眼,目光慈祥,但最後還是沒有回答她什麼話,便離開了。
「慰風,沐夫人這是什麼意思?」梅雨焦急地問,得不到結果還是讓她感到不安。
「小笨蛋!你是做定我的妻子了!」他打橫把她抱起,眼裡有著笑意,「你現在要逃也逃不出去啦!」
「哇!」尖叫一聲,梅雨人已在他懷中。
「慰風,沐夫人這是答應了我們的婚事了嗎?」她下意識地摟著他的脖子,還是十分在意剛才的結果。
「笨蛋!」沐慰風低頭輕咬了她的唇一記,然後才湊到她身邊輕聲地說了幾句話。
梅雨驚喜又愕然地瞪圓杏眼,「竹桶裡全是上上籤?!」難怪他剛才連半點緊張也沒有!
不依地捶打著他結實的胸膛,「好呀,你什麼都沒說,還害我緊張得要死!討厭啦!」她撒嬌似的嬌嗔,其實心裡樂得很。沐慰風也笑了,她的花拳繡腿打在身上不痛不癢,可她嫵媚嬌嗔的模樣倒是牽動了他內心深處的心弦,他低頭吻上她的唇,哪還管這裡是觀音閣樓還是佛家之地?
先吻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