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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害 第三章 作者:樓蘭砂
    是誰在哭?那低低的哭聲在這一片漆黑的世界裡顯得極為哀婉。我循聲走了過去,在遠處有一個美麗的男孩子的背影。

    「你為什麼要哭?」我奇怪地問。

    「因為他死了。」那美麗的背影說道。

    「誰死了?」

    「我最愛的人。我發誓不管歷經多少痛苦也要愛他一生一世的人。」

    「他為什麼會死?」我緊追不捨地問,心裡一陣顫抖。

    「因為他想贖罪。……他想洗清他過去犯下的罪惡。」

    「可是——」那男孩子抬起自己的手來,盯著那鮮血淋漓的雙手,悠閒地說道:「他的罪惡太深。你看,那污血怎麼洗也洗不掉呢……」

    「哇——」我驚慌失措地大叫著向後退。

    那男孩子站了起來,轉過身向我緩緩走近,他胸前插著的那把尖刀在黑暗中發著寒光,隨著刀把滑下的滴滴鮮血觸目驚心。

    「他得不到救贖呢……」他幽幽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我該不該為他哭泣呢?」

    我一時不知哪來的勇氣,衝上去,猛地扳住他的肩膀。

    「柯洛,你想我了嗎?」他衝著我抬起頭來,嘴角露出一縷嗜血的微笑,頓時,我看清楚了他的臉。

    那,竟然是我慘白的臉。

    ***

    「太好了!終於醒過來了∼∼」

    在朦朧中,我迎上了一張熟悉的笑臉。是梅。

    「柯洛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幸運!醫生說刀子要是再左移兩公分,就會要了你的命了!」梅歎息著嚷嚷著,「你在昏迷時,把同炎他們都嚇壞了。」

    我艱難地笑了笑,好吵、好累、好想就此一睡不醒……

    「梅姐,你回去吧……柯洛要多休息……」是雲濤的聲音。原來他一直在旁邊注視著我。

    乖巧的梅說笑了一陣,離開了。

    雲濤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用他晶亮的眼睛望著我:「我真是奇怪,你那一把細骨頭裡哪來那麼大的勇氣?真是個讓我驚訝的人,沒想到你會替同炎擋那一刀。」淡淡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同炎為你感動死了。」

    「我重新認識了你,幹得漂亮。」

    我一時聽不出他說的話裡的真正含義。

    他站起來,摘掉我賴以生存的呼吸器,用炙熱的吻一下子奪走了我的呼吸。

    「唔——」我虛弱地搖著頭想擺脫,但是根本毫無作用。在失去了氧氣的庇護感與對接吻的抗拒心理的相互作用下,我的全身劇烈地抖動著,只有徒勞地張著無力的雙手,腦子裡一片混亂。

    「你在幹什麼?」

    突然響起了同炎失聲的喊叫。一個旋風般的身影衝了過來,猛地將我身上的重量拉開。

    「呼——」我被放開了束縛,重獲自由的喉道貪婪地呼吸著空氣,禁不住一陣急喘。

    「雲濤!你是不是瘋了?你這樣做想害死他嗎?」同炎有些生氣地址著他的肩膀質問。

    雲濤笑了笑,盯著同炎說道:「怎麼會?我是在給他愛的鼓勵呢。難道不該慶祝一下他的新生?」

    雲濤笑得風輕雲淡。他瀟灑地轉過去,看也不看我一眼,揚長而去。

    房間裡變得如此的安靜。

    一隻溫熱的手撫上我的額頭。

    「對不起,是我讓你受苦了。」同炎的聲音裡難掩酸澀。

    我戴著呼吸器,艱難地搖了搖頭。明明這一切都是我自己自找的,你又何必自責?

    同炎在我的身邊坐下,雙眼浮腫,一臉倦意。

    他溫柔的目光慢慢地撫過我的臉頰,緩緩地:「當你在急救室被搶救時,我一遍遍地向上天禱告,千萬別讓你離開,因為我再也不能忍受別人在我的面前消失了……」他眼眶有點發紅,「還好老天爺沒有拋棄我……」他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我望著面前這個純淨似水的人,心裡一陣莫名的感動。可惜口不能言。

    ***

    在我康復的那段時間裡,同炎天天來看我,每次來都坐在我的病床前,給我講國際時事或者社會趣聞,不厭其煩。可惜我莫名其妙地心情惡劣,對他冷言冷語,態度生硬得連旁觀的護士小姐都看不過去,但他卻毫不介意。

    「你到底要煩我到什麼時候?」我終於忍耐不住地衝著他大吼。

    「你救過我,這份人情,我想恐怕要用我一輩子來還。」他靜靜地盯著我發誓說。

    我無語凝噎。

    傷好得很快。

    精神意外地好得我不像是個外傷患者,倒像是個精力過盛的神經病人。在得到醫生許可下,被悶壞的我在醫院內到處走動,因此,我偷聽到同炎與雲濤的爭吵純屬意外。

    那天,我穿過一排樹叢,正想繞到旁邊的花台時,兩個人的說話聲便清晰地傳了過來。

    「你瘋了∼∼同炎!我沒想到你到了三十一歲還這麼天真!你看清楚,他不是白樺!更不可能會是!我不反對你動真感情!但是他不會是個合適的對象!」

    「我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

    「這是搞藝術的人的通病——自以為是!你以為他總有一天會感動,但是他不會∼∼你有沒有看過他的眼睛?他那種憤世嫉俗的眼神已經很明白地告訴人,他要傷害所有愛他的人。」

    「……」

    「跟他保持距離。同炎。」

    「你可以關心他,但是絕對不要愛上他——這是我以朋友身份對你的忠告。」

    「……別說得我跟你一樣。雲濤,你沒有發現你自己心中的矛盾是你的失敗。」

    「什麼?」

    「如果一切真如你所說,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放開他?你以前的床伴從來沒有超過三個月的……」

    「我沒有……!」

    「不,你有。其實你的心裡也有所期待,只不過你不如我坦誠而已。」

    我靜靜地聽著,終於躡手躡腳地走開。

    ***

    出院後的我跟梅走得很近。

    她老是隔三差五地拉我和她一起去逛街。按她的話來說,我的體質很弱,要多走動鍛煉來幫助自己的康復,而她需要一個陪她逛街、聊天的伴兒,所以二人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

    「小洛,你看你看∼∼好多人在看我們……」她邊逛邊左顧右盼,樂滋滋地對我說道。

    「你似乎很喜歡成為焦點的感覺。」

    「當然啦。有帥哥陪我,加上其它女人們妒忌的眼光時時激發著我獨一無二的優越感,自然自我感覺好得不得了。」她笑著衝著我擠眼。

    「可惜我是GAY,你不會覺得彆扭?其實,你直接找你的老公陪你不是更好嗎?」我頭痛她的奇妙邏輯,為了她所謂的優越感,我被別人火辣辣的視線盯得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哎呀……只要是美形,是不是GAY又有什麼關係?我老公那大眾臉哪裡上的了檯面,他那人就一個無聊的生意人,一點思想品味都沒有。哪能跟有專業模特兒經歷的小洛你相比?」

    我無奈地笑了笑,開始同情起她的丈夫來了。

    「可是我怎麼覺得,今天別人對我們的注視實在是過於露骨了……」我忍不住道。

    梅「撲哧」地一笑,「你真是遲鈍啊!」隨手指了指街邊的展覽板。

    一個巨大的我赫然印在宣傳牌上。

    這是個很有童話氛圍的創意。在陰鬱灰暗的森林背景下,一個赤裸的男子如驚弓的小鳥睜著一雙受傷的眼睛,他雙手交錯地放在胸前,潔白的軀體上佈滿了血紅的聖痕,表情絕望而迷茫,微張的嘴彷彿要傾吐什麼,在遠處,一雙神秘之眼在陰森的城堡上空盤旋,用他那如黑色鳥翼般的翅膀在那男子的胸前烙下殘忍的傷害。

    我承認我被深深地震撼了。

    「多炫的意境!光線、長、廣焦的運用都恰到好處,同炎的實力是絕對一流的。而你的表現更是突出了『傷害』這一主題。」梅歎道。

    「小洛,這真是要感謝你。要不是有你參與,同炎不可能獲得如此成功。」梅認真地盯著我說道。

    我微微一愣。逃避似地掉轉過頭。

    晚上疲憊地回到住所時,同炎和雲濤正坐在餐桌前吃飯。

    見我回來,雲濤打趣道:「喲,泡妞回來了?」然後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而同炎只是默默地給我添上碗筷。

    我在座位前坐下,一邊聽著雲濤天南海北地跟同炎聊天,一邊悶聲吃飯。

    「怎麼,被女人甩巴掌了?臉色這麼難看?」雲濤笑著試探我。

    「……我今天看到那個作品了,你沒有告訴我獲獎的事……」我盯著同炎說道。

    同炎手微微地抖動了一下,停止了吃飯。

    雲濤收住了自己的調侃,開始靜靜地用目光注視著同炎。

    「我忘記了。」同炎終於抬起頭,對著我抱歉地一笑。

    「那就算了,反正我知道得也不晚……那麼我想,談談關於合約的事。」我的話很嚴肅。

    同炎緊張地看著我。

    「起初,我們講好我工作到你作品出來為止,現在已經到期限了。我的報酬是五千。但事實上,我在住院期間,已經花掉你們不止三萬了。」

    「柯洛,我說過……」同炎掙扎著想解釋。

    「請聽我說完。」

    「你們也清楚我一個浪人根本沒有那麼多錢來賠你們。所以,就當你們是行個善,或者是當作是被賊偷,消財免災送我了。」我只有裝無賴。

    「柯洛,你的意思是……」同炎的聲音裡有一點動搖。

    「我承認你的作品打動了我。也許它是因我而存在的,但是那種可能性並不絕對。」

    同炎張了張嘴,急迫地想說什麼,但終於還是沒能開口。

    「今天,咱們就算兩訖了。這個互利合作至此為此。」

    「柯洛……」同炎急切地還想說什麼。

    「碰——」我手中的碗在桌上猛地發出驚天動地的響聲。

    同炎不由地住了嘴。

    「這最後的晚餐,請讓我安安靜靜地吃完好嗎?」我面無表情地說道。

    ***

    終於重獲自由了。

    感謝同炎和雲濤的紳士風度,讓我離開得既瀟灑又體面。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我兩手空空,百無聊賴。

    慢慢地伸出雙手,風從蒼白的十指間溜過,空蕩蕩的感覺填滿了整個心扉。

    「哈哈哈∼∼」一群孩子嘻笑吵鬧著,從我的身邊跑過。

    我不由得嘴角一彎。

    那是人人都有的美好童年,簡單而純良,天真又認真。孩子們作著甜蜜的夢憧憬著明天,然而,當發覺現實中成人世界並不像自己期待的那樣美好時,又會懊惱自己為什麼要長大。幾經掙扎,在痛苦的心靈蛻變之後,昔日的孩子終於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這時自己已經面目全非。

    有誰會在自己成年之後,還能偶爾想起童年時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

    所以,我只有坐在這裡笑笑,悠閒地嫉妒著他們此時的無憂無慮,再隨便鞭苔一下自己的墮落與無奈。

    「柯洛——」

    我的思緒被意外地打斷,一陣暗暗地不爽爬上心頭,只好慢慢地扭過頭來。

    居然是傅同炎。

    「有人要找你。」

    他緊盯著我,一臉嚴肅和緊張。

    在身後的,是幾張我記憶猶新的臉。

    我拔腿就跑。

    「馳馳!」那女人尖利的喊叫劃破了公園的寧靜,我不由得一陣哆嗦,跑得更快了。

    「柯洛!」

    已經許久沒有鍛煉的我始終還是沒能拗得過同炎的執著,被他一把抓住。

    身後那幾個人氣喘吁吁地趕上來了。

    「馳馳∼∼」那女人抹著眼淚向我大聲地哭喊,「你真的想把爸爸媽媽急死,你才甘心嗎?你知不知道你爸和我這一年多來為了找你到處奔走操碎了心!你看看你爸頭上的白髮,他這麼大年紀了,你就這麼忍心看著他受苦嗎?」

    我下意識地望了望旁邊站著的這個男人。他滿臉倦容,風塵僕僕,花白的頭髮在風中抖動著。雖然我曾經在心裡一萬遍地說恨他,這時也不由得一陣心酸。

    「馳馳——爸媽知道自己做得過分了,可是爸媽也是為了你好才這麼做的……你原諒爸媽好嗎?」這是那個以前被我當作心目中神一樣尊敬著的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向我道歉。

    我下意識的咬住嘴唇。原諒?如果你們以前知道有「原諒」這個詞,我和他也不會走到今天。是你們精心導演了一齣戲,由我這個天下第一的笨蛋和這個世界上最純潔無辜的人主演,讓我跟著你們合夥謀殺了那伸手可及的未來。

    這是我們的罪。

    一生也無法抹殺的罪。

    「我不知道徐伯母和徐伯父到底在說什麼?」我仰頭冷冷地微笑。

    「馳馳!」她終於忍不住大叫,「你怎麼可以這樣沒有禮貌?這世界上……哪有兒子這樣稱呼自己父母的?」

    「兒子?你說誰是你兒子?」我反問道。

    他們面面相覷,以為我精神失常。

    「我叫柯洛,為什麼會是你徐少陽、柳施路的兒子?」心裡莫名地湧出一絲報復的快感。

    「馳馳……」母親吃驚得說話都有些不利落了,「你……為什麼會叫那死人的名字?」她伸出手來想拉住我:「你不會是腦子生病了吧?」

    我立即如避瘟疫似地退後,一陣惡劣的狂怒慢慢地湧上心頭:「死人?呵呵……我告訴你,我沒有死,死的人不是柯洛,而是徐馳。你們的親生兒子。」

    「啊——」母親驚恐地摀住了嘴,死死地盯著我,全身戰慄著。

    「施路!不要相信他那種惡劣的玩笑!」父親冷靜地制止住了她的恐懼。到底還是父視,即使在如此衝擊之下還是能保持著不敗的理性,他面露微笑,但目光炯炯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唯物論者,我可不會相信那些借屍還魂的無稽之談。」

    「呵……」我冷笑著,「你們還不明白嗎?你們的兒子犯下了殺人的罪,他沒資格在這個世上存在,所以代替他活著的,是柯洛。」

    「馳馳,你一定是生病了,跟我回去吧……」母親的眼神裡滿含淚水,她悲哀地肯定我一定是頭腦受到刺激以至於行為異常。

    「我沒病!」我終於失態地大叫了起來。那凌厲的聲音在公園裡顯得格外悲壯:「有病的是你們!你們這些狹隘、偏見、自私的人!你們總是自以為是給別人下定義,只要是不符合你們的行為準則的,你們就通通把他們視為反常!你們費盡心思要把我培養成你們心目中完美的兒子,不惜犧牲別人的命來保全自己的虛榮幻想!」我激憤地怒吼著,將自己的痛苦和怨恨統統一併倒出:「我不是你們的傀儡、不是你們證明自己優秀基因的工具!我也有我的夢想……我想追求屬於我自己的幸福……可是……可是……我太懦弱了……」我早已淚流滿面,「我犯下了血的過錯,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

    「馳馳——你不要那麼自責,是那孩子自己想不開要自殺,這跟你沒關係啊……」母親竭力想開導我。

    「呵……沒關係?」我笑了,笑得無比淒涼,「你們總是那麼容易心安理得……你們也許忘了,是你們跑到柯洛的老家,在鄉鄰親戚面前指著他父母的鼻子罵他們的兒子不要臉,在學校勾引我,結果氣得柯洛的父親一病不起,而他被家人唾棄,最後還被趕出家門。」

    母親的臉白了,她以為我一直被蒙在鼓裡。

    「是你們騙我說,只要我在校方面前承認跟柯洛沒有戀人關係,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你們就能把在學校鬧大的事情擺平。結果你們卻買通校方,以猥褻同性、私生活淫亂的罪名將柯洛除名!」

    「馳馳……」母親大哭起來,「媽媽也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啊……你一向那麼乖巧、聽話,媽媽怎麼能忍心讓那個男孩子毀了你一生的幸福和前途?你真的甘心一輩子背著同性戀的名聲在社會的陰暗角落裡過一生?」

    「哼……那跟我現在,有什麼區別?」我冷笑著,自暴自棄地反問道。

    母親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們對我有養育之恩,我不想再追究過去你們做過的事或者該負的責任。但是我已經二十二歲了。你們早已沒有權利再過問我的事。」

    我疲憊地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我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徐馳了,從現在起,我要以柯洛的身份,代替他活著。」

    「這是我欠他的,我只有用一生來償還。」

    「你們……就當沒有生過我這個不孝的兒子吧……」

    神殘酷地笑著,揮刀斬斷了那一絡牽扯著稀薄血緣的線。

    我拂袖而去,全然不顧他們在身後撕心裂肺地哭喊。

    淚悄然地湧出眼眶,模糊了視線。

    對不起,我並不是無情的人,只是你們那濃烈、自私的愛傷害了我,更傷害了我最愛的人。你們以失去我為代價,用鮮血喚起我自我意識的覺醒,讓我卑鄙又決絕地利用你們的親子之愛,做成了這世上最犀利的劍,重重地回贈你們。

    一切因愛而起,一切以傷害結局。

    「柯洛!」同炎跟了上來,不死心地想拉住我。

    「走開!」我憤怒地一揮手,推開他老遠。

    「是誰要你多管閒事的?為什麼要帶他們來找我?」我滿腔的怒火全都一股腦地發洩到他的身上。

    「他們是你的父母,我豈能袖手旁觀?」

    我突然心裡一動。

    「你是不是早就察覺到我的真實身份了?」我冷冷地望著他,懷疑道。

    他沉默了。

    「在你被人刺傷在醫院搶救時,為了登記住院,我在你衣服裡找到了你的身份證。」

    「我正在懷疑的時候,你爸媽看到了那個展覽作品,他們打電話到我的工作室,尋問你的下落。」

    「呵……」我自嘲地笑了。

    「原來你和雲濤早就瞭然於心,卻什麼都不問不說,安心地把我當猴耍是吧?」

    「不是的……」他急於想解釋。

    「還是說,反正我是個自閉的神經病,偶爾腦子進水、臆想自己成了其它人——這對於你們來說,也是個有趣的旁觀體驗?」我極力地刺激著他。

    「柯洛——」

    「我明白了……反正你和雲濤需要的是我這副皮囊,不管我是不是個神經病,這都不影響你們的利益,對吧?」我蠻橫地下著評語。

    「柯洛,你真的是這樣看我的?」同炎痛苦的表情表明我達到了目的。

    我聳聳肩,一身輕鬆地轉身欲走。

    「柯洛——」同炎衝上來,一把將我的背緊緊抱住。他全身炙熱的氣息令我無法動彈。

    「柯洛……你不應該這樣看我……」他痛苦地喃喃自語著,胸口劇烈地起伏。

    沒想到我的話竟然對他的打擊如此巨大。

    「我不在乎你叫徐馳還是柯洛,你就是你。」

    「不管是你微笑、流淚或者受傷的樣子,對於我來說都是至高無上的珍寶。」

    「你真的一點都沒感覺到我的心嗎?」他輕輕地問道。

    我被他緊擁在胸前,在我的背後,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強烈的心跳和他那一觸即發的澎湃情緒。我閉上眼睛,輕輕地後仰著頭,將後腦勺靠在他溫暖的肩頭。在三月的春風裡,我們兩人以這種曖昧的姿勢彼此交換著對方的體溫,用沉默的方式互舔著傷口。

    「你的心……到底去了何處?」他苦澀地發問。

    是啊,我的心去了何處?也許是在我最愛的人死後,我發現心只能帶來傷痛,於是艱難地將它斬斷於某處,在過了太長的時間之後,連我自己找不回那顆遺落的真心了吧?

    輕輕地掙脫他的束縛。我凝視著他。

    「別管我的事了。」

    「柯洛……」

    「算我求你。」

    「……」

    「雲濤說得一點沒錯。我只會給你帶來傷害。我成不了你的白樺,他是勇於追求真實的天使,而我,是一個懦弱得只知道背叛的猶大。」

    「你要是還願意給我保留一點自尊的話,就放我走吧……」

    同炎的手猛地一顫,終於慢慢放開我的手。

    頓時,我的手一空,一陣難忍的寂寥感覺。

    望著他含淚的雙眼,我艱難地擠出一絲微笑:「謝謝……」

    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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