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還熱得跟什麼似的,可中午一過,氣溫就驟降好幾度,且天空看來灰沉沉的,頗有下雨的前兆。
嘖!真像方依人此刻心情的寫照。
「別再來找我了,自揚。」寬敞明淨的咖啡廳一隅,方依人低頭向坐在對面的呂自揚輕聲說。
「依人,記得小時候你都不許別人喊你一聲依人,可現在的你卻……」呂自揚巧妙的轉移話題。
「我現在已經管不了別人要叫我什麼了。」她苦笑,小手頻頻攪動杯裡的吸管。
「為什麼?」呂自揚斯文白淨的臉龐,泛出幾許的疑惑及擔憂。
「沒為什麼。」她搖頭,吸了口果汁。
「依人,我來找你是不是會帶給你麻煩?」
不!有麻煩的人是你。
「自揚,老實跟你說,其實我已經有了……要好的男朋友,我怕他誤會,所以才會……很抱歉。」
「別這樣說,不過你的事伯父多多少少有跟我提過。依人,那位何先生會令你感到相當困擾嗎?」
方依人倏地抬眼,手臂差點撞翻果汁。「你知道何時眠的事?」
「不,伯父只說何先生並不適合你,所以要我……」呂自揚漾出一抹溫柔的笑痕,「你該懂得你父親的意思。」
其實他想追求她,並不完全出自方成章的請托,他必須承認,長大後的方依人依舊十分吸引人,就算伯父沒提,他還是有想憐惜她、疼愛她的念頭,只不過不知道還有沒有這種機會就是。
「自揚,我瞭解你是被我爸趕鴨子上架,其實你只把我當成是你的好朋友對吧?」她有點緊張,彷彿害怕他會否認。
呂自揚深深地凝視她,像是瞧出她內心極度的不安。「依人,我並不想欺騙你,其實我……」
「自揚!」方依人冷不防地叫道,隨後她一臉尷尬又困窘的道:「對、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說完,她快步朝位在角落的化妝室走去。
望著她匆忙的背影,呂自揚不禁失笑,無奈地啜了口黑濃的咖啡。
洗手台前,方依人不斷掬水潑臉,好讓自個兒清醒點。
她不敢說!
一旦父親曉得她懷孕,她無法想像他會氣到何種程度,不!她承擔不起這麼巨大的風險。隱瞞似乎是她目前唯一可行之道,但能瞞多久?
何時眠又會允許她這麼做嗎?不,他當然不會,她相信他絕對會很樂意代她轉告父親這件事。
而屆時,她又該如何是好?
突然,一隻大掌趁她迷惘之際摀住她的嘴,且將她用力拽出化妝間,往餐廳後門拖去。方依人驚訝得欲反抗時,又有一名黑衣漢子出現箍住她雙臂,讓她完全受制於對方。
「唔……」她無法出聲,只能不斷踢著雙足,但根本對那二名黑衣漢子完全沒影響。
被拖出門外後,方依人的心霎時涼了半截。
是誰想抓她?
「唔……何時……眠……」情急之下,她不自覺的喊出何時眠的名字。
砰的一聲,當她就快被塞進停在門外接應的車輛時,餐廳後門倏然被撞開,她一喜,以為是心念的人出現了。
可惜,不是。
「依人!」呂自揚跑出來,看見這危急的一幕,立即衝上前去。
這時候,車內又跳出一名大漢,他冷笑地掏出槍,並將槍口對準呂自揚。
方依人拚命朝他搖頭,要他千萬別過來。
「你們是誰?放快開她!」呂自揚沉聲喝道。
「識相的話就當作沒看見,否則……嘿!」裝有消音器的手槍,往呂自揚腳邊公然射出一槍。
「不……」方依人惶恐至極。
「你們眼中還有沒有王法……呃!」呂自揚的肩頭挨了一記重拳,不過他強忍住,奮力格開男子的第二拳。
「別報警,否則有你好看!」男子惡聲惡氣地對他警告,另二名拽住方依人的黑衣大漢欲將掙扎中的方依人推進車內。
砰!
這時候,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重物落地的聲音教背對呂自揚的方依人差點暈厥,然而下一個瞬間,她才發現倒地的人並不是呂自揚,而是她身邊其中一名大漢。
「是誰……是誰……」持槍的男子登時大驚失色,在找不到狙擊手的情況下,他竟發狠似的將槍口再度指向呂自揚,欲扣扳機。
「不要!」方依人驚恐的叫道,用突生的力量撞開另一名大漢,想擋在呂自揚面前。
忽地,漢子扣住扳機的手指竟抖得厲害,接著他往後退三步,眼珠子微凸,倒地不起。
面對這突來的遽變,方依人竟一時呆愣住,全然失去應有的警覺。
這是怎麼回事?
「啊!」至於倖存的黑衣大漢,則是駭到連話都說不出就當場爬上車,以最快的速度飆離現場。
「依人,沒事吧?」呂自揚握住疼痛的肩頭,走向方依人。
「我……我……」她不禁感到無地自容,身為警察的她,不僅保護不了人,自己還差點被人強行帶走。
「依人……」呂自揚伸手欲握住她的肩頭。
「呂先生,請您把手收回去,因為站在你面前的那個女人只有我才能碰。」一句含笑帶諷的男性低嗓傳出。
方依人不由得震悸了下,卻沒有勇氣抬頭看他。
「您是……」呂自揚側眸望向從另一端走來,一身貴氣、全身帶著難以捉摸的神秘感的男人,但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股無法忽視的淡淡敵意。「何時眠,何先生。」他馬上聯想到。
啪!啪!
「答對了。」何時眠大方地賞給他兩記掌聲。
呂自揚倒也鎮定,沒因他夾帶奚落的擊掌聲而顯露不悅。「何先生,謝謝你替我們解圍,不過你這樣任意開槍傷人……」
「哎呀,又是一個假道學的人,依人,你來說,我的作法有錯嗎?」何時眠似笑非笑的轉頭睨向衣裳有點凌亂、卻仍不失嬌麗的方依人。
「依人。」呂自揚見她一直垂首不語,遂想上前,但一道不懷好意的目光讓他一陣錯愕地收回步履。
看樣子,他是沒有介入的權利。
何時眠慢條斯理的踱向方依人,伸手將她握緊的小拳完全包裹住。「走吧!」她的手很冰涼,且微微顫抖著,他僅是笑,但裹住她拳頭的五指卻陡然施力。
他要捏碎她的手骨嗎?
方依人感覺很痛,但不知為何,她不敢出聲,更不敢有絲毫掙扎的舉動。
「依人。」呂自揚察覺出她的異樣,想上前關心。
「我沒事!」她猛然迸出聲,微顫的聲音教呂自揚鎖緊眉宇。
「可是你……」
「我看有事的人是你吧,呂、先、生。」何時眠要笑不笑地斜睨著呂自揚。
聞言,方依人驚愕的抬頭瞪著何時眠。
他想對呂自揚做什麼?
何時眠湊近她,在伸出手擰了下她沁出細汗的俏鼻時,亦在她耳畔輕吟道:「依人,你又不聽話了。」
一句含笑的耳語,冷銳到足以凍傷人。
「我沒有……」方依人想解釋,可另一方面,竟又懊惱自己的畏縮。
「別急,我會給你解釋的機會。」滿意的瞧著她不安的臉,他接著轉向呂自揚道:「呂醫師,後會有期。」語畢,他摟著方依人離開。
被迫跟著他步伐移動的方依人,不禁回眸望了呂自揚一眼。
「依人!」呂自揚欲追上。
「成人之美這句話,呂醫師應該聽過才是。」嚴葦晏驀然出現擋在他面前。
呂自揚的眉心益發擰緊,「我希望何先生能夠尊重依人個人的意願。」雖是第一次見面,但何時眠懾人的氣勢確實讓他領悟到自己毫無勝算。
「那是當然。對了呂醫師,方小姐需要修養一段時日,所以方副署長那邊就勞您代為轉達。」
「依人怎麼了?」剛才在咖啡廳裡,他並無察覺她有任何異狀。
「原來呂先生還不曉得,是這樣子的,方小姐有孕在身,不方便四處走動,所以就請您多包含了。」
「擔心你的護花使者?」看著一臉愁容的方依人,何時眠嘲諷問。
蜷縮在貴妃椅上的方依人張了張嘴,但終究還是沒能出聲。
她若回答是,那呂自揚的處境肯定更加不妙。
「不過,你那位護花使者好像重看不重用,倘若我再晚個幾步,他就極有可能壯烈成仁,你說,該怎麼感謝我?」何時眠語帶玩味地走近她,且挨著她的身側落座,笑睨著側頭瞪他的方依人。
「你想做什麼全衝著我來就好,別對無辜的人下……喝!」方依人突然倒抽口氣,因為他已經逼近她,灼熱的氣息噴拂在她口鼻上,她欲往後縮,可一隻大手早已悄悄扣住她後腦,讓她無處可躲。
「我是削了他的臂,還是廢了他的腿?瞧你緊張的。」俊顏化為噬人的惡魔,教方依人頓時無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