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謹守著,不會因為豐老爺和夫人對她好,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雙喜給老爺、夫人請安。」
豐冠庭露出俊美無儔的微笑,「蓉蓉,妳看雙喜更是越大越標緻了。」雖然皮膚稍微曬黑了些,可是五官可以說是秀氣端正。
「是啊!我的眼光沒錯吧!」豐夫人嫵媚的瞟了夫婿一眼,彷彿在打什麼暗號。「看來再過兩年,雙喜就可以嫁人了。」
她憨傻的笑了笑,「老爺和夫人不要再取笑雙喜了。」
「傻孩子,我可不是在取笑妳。」一握住她長著繭的小手,豐夫人精緻的眉心便蹙了起來,不過為了避免讓她過於難堪,所以也沒說什麼。「妳來了正好,前些日子我讓人幫妳做了幾件衣裳,妳穿穿看合不合適。」
雙喜忙不迭的推卻,「夫人,不用了!要是穿太好的衣服做事,我怕會弄壞,真的不用了。」
「妳真的不要?」豐夫人立刻泫然欲泣的問。
她心頭一驚,「夫人……」
愛妻心切的豐冠庭配合著妻子演戲,佯裝歎一口氣,「雙喜,妳就不要拒絕了,我們夫妻倆就子勖這麼一個兒子,一直想要有個女兒,可是蓉蓉怕痛,加上這麼多年也沒有消息,心裡多少有些遺憾,實在渴望膝下有個乖巧的女兒,能讓我們夫妻倆幫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難道這點小小的心願,妳都不肯幫嗎?」
「老爺,我……」雙喜十分為難,欲言又止。
「我就知道妳不會答應的。」豐夫人假意拭著眼角的淚水,看得雙喜趕緊點頭答應。
「夫人,我試穿就是了。」
豐夫人嘴角露出一抹奸計得逞的笑靨,「真的?太好了!來,快跟我進去換衣裳,妳穿上一定會很合適的。」
***
「爹,到底有什麼事?我還約了幾個朋友喝茶。」如今已是翩翩佳公子的豐子勖眼中閃爍著不耐煩,但還是前來聆聽訓示。
豐冠庭睇著和自己高度相等的獨子,有著為人父的驕傲,但也同樣有著煩惱。
「是什麼樣的朋友?」
豐子勖表情不豫,「難道孩兒連交朋友的自由也沒有嗎?」
「爹是擔心你交到不好的朋友!你還太年輕,不懂得識人……」
豐子勖有些氣惱,「爹,識人的眼光我有,而且我交的那些朋友也都是正正當當的人,您不要杞人憂天了。」
「既然你這麼說,爹就相信你的眼光。」兒子就跟自己年輕時般的自負,沒有嘗到苦頭,是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的。「坐下,跟爹喝杯茶再出門。」
父親的支持,讓他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自然乖乖落坐,順手塞了塊三層玉帶糕到口中,再配著剛沏好的松蘿茶,真是人間一大享受。
豐冠庭算了下時間,也差不多該現身了。
「相公,快來瞧瞧!雙喜穿這樣好不好看?」說人人到。
豐夫人拉著經她的巧手精心妝扮過的雙喜,來到夫婿面前;早已經全身彆扭、不自在的雙喜好幾次險些踩到裙角,狀況百出!真是驚險萬分。
聽見娘親的聲音,豐子勖本能的抬起頭,這一看,非同小可,「噗!」他把口中的茶全噴了出來。
「哈哈……」他忍不住捧腹大笑。
雙喜的臉登時紅得像著火似的,巴不得立刻消失。
「子勖!」豐冠庭警告的低喝,但卻無效。
他還口出惡劣的諷刺,「醜八怪再怎麼打扮也是醜八怪一個,娘,您就不要費心了。」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豐夫人厲斥。
豐子勖涼涼的說:「當然是真話了。看她那雙大腳,一看就是鄉下的粗人,穿再好的衣服也掩飾不了她的出身。」儘管現今的朝廷已經禁止女子纏足,不過在蘇州,纏足的風氣仍盛,而且以小為美。
「子勖,馬上跟雙喜道歉!」萬萬沒想到獨子會說出這麼侮辱人的話語,豐冠庭不禁沉下臉斥喝,這孩子都讓他們夫妻倆給寵壞了!
他仰高鼻端,倨傲的拒絕,「我才不要!」
「老爺、夫人,你們不要責備豐少爺了,他說得沒錯,我再怎麼妝扮也變不成美人,這些衣服給我確實是浪費了。」雙喜很快的拋開自卑,朝兩人堆起滿臉的笑,不過,投給豐子勖的卻是一記陰陰的冷光,彷彿在說「你給我記住」。「我現在就去把它換掉,還是穿舊衣服比較習慣。」
雙喜前腳剛走,豐夫人就指著愛子的鼻子,氣得聲音發抖。「你……人家雙喜好歹是個姑娘家,你該給她留點面子。」
「哼!誰教她老是壞我的好事,我跟她永遠都不可能和平相處!」豐子勖悻悻的說:
「爹、娘,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們在打什麼如意算盤,告訴你們好了,這輩子我跟她是絕不可能的!恕孩兒先行告退。」
豐夫人氣得全身發抖,什麼優雅形象都丟到一旁涼快去。「這死小子居然敢拆我的台,讓雙喜難過,看我怎麼整他!」
「蓉蓉,感情的事本來就不能勉強,妳就放棄吧!」
她橫了夫婿一眼,「不行!這麼好的媳婦兒,我是要定了。」
那年,豐子劻十八歲,杜雙喜十三歲。
***
沙飛船是蘇州豪門富商遊覽太湖的工具,船制甚寬,重簷走較,行動捩舵撐篙,船艙中綺幕繡簾,明窗幾淨,桌椅都以紫檀木鑲嵌大理石製成,門窗多雕刻黑漆粉地書畫,陳設有自鳴鐘、鏡屏等精美器具,艄艙有灶,可依需要準備三席至兩席的船宴,船隻劃過胭脂橋下方,擺渡操舟的是位身手老練、體格粗壯的駕娘。
「子勖,今天可是你滿二十歲的生辰,想好怎麼慶祝了嗎?」三進齋洋貨鋪的少東家高睿邪邪的笑問。
豐子勖搖著名家手繪的玉扇,斜睨他一眼,「你有什麼建議?」
「這就要問俊彥了。」
坐在對面的白面公子,也就是大雅堂書坊的二公子連俊彥啜著碧螺春,揚起比女人還美上幾分的眼兒,「那就要看豐少爺敢不敢去了。」
他馬上中了激將法,「有什麼地方是本少爺不敢去的?」
高睿等的就是這句話。「說得好,俊彥,快把你的安排說出來。」
「我已經吩咐下人在銷魂閣擺下花頭,要好好為你慶祝、慶祝。」所謂的「花頭」就是吃花酒,凡客人要在妓院留宿,必須先辦酒席請客,並開牌局賭博,妓院抽頭,花頭多少,視妓女的身價而定。
「太好了!好久沒痛痛快快的玩一場了。」高睿摩拳擦掌的說。
豐子勖一臉興趣缺缺,「沒意思。」
「那湯圓圓呢?」連俊彥曖昧的問。
「她?」他驚喜的張大俊目。「她願意?」
連俊彥嗤笑一聲,「只不過是個妓女,只要有銀子,還怕她不從?」
「圓圓姑娘跟別人不一樣,她風度出眾、儀態優美,而且不是每個客人都接。」豐子勖本能的為心儀的女子辯護,「她真的願意陪我一晚?」他不是沒試過,可是每次都鎩羽而歸,讓他又懊惱又失望,以為兩人今生無緣。
「我可是花了一大筆銀子才說服老鴇!也得到圓圓姑娘本人的同意,為了讓你開葷,我可是費了不少心血。」
他聽了面紅耳赤,「我……我才不是……」
「你敢否認自己不是童子之身?」連俊彥揶揄道。
豐子勖困窘的別開臉,「是又怎麼樣?」
「我和俊彥十五歲就上妓院見過世面了,你都二十了,還是童子雞一個,說出去真會笑掉人家的大牙,連我們這些做朋友的都覺得沒面子。」高睿很不客氣的嘲笑他的生嫩。
「你們以為我願意嗎?」說到這個,他就有滿肚子的委屈。「這還不是要怪那個醜八怪!只要我溜出門,她就有本事找到我,害我想玩也不能玩個痛快。」
有潔癖的連俊彥掏出一方帕子攤在膝上,才捻起一塊玫瑰松子石榴糕咬了一口,免得弄髒了衣服。「你說的醜八怪,就是那個叫杜雙喜的丫',我們好像只聞其名,還沒見過她長得什麼模樣。」
「那種貨色和我們是不同階層的,怎麼可能有機會見得到面?」高睿對低下的人始終存著鄙夷的心態。
豐子勖丟給他一記大白眼,有些不爽,「你的意思是我和她是同個階層,才會常常見面是不是?」
高睿不在意的為自己的失言作辯解,「我不是那個意思,只能說你比較倒霉,不幸跟那種階層的人做鄰居。」
「我看那個叫杜雙喜的丫頭八成是看上你了,妄想學麻雀飛上枝頭當鳳凰。」連俊彥意有所指的說:「你得小心點了。」
「憑她也配!」豐子勖不肩的冷嗤。
對於他的強烈反彈!連俊彥只是有趣的挑了挑眉,「可是你爹娘喜歡她,搞不好還會逼你娶她!到時你敢說不要嗎?」
「有什麼不敢?要我娶她,除非我死!」豐子勖傲慢的說。
高睿聽了拍案叫好,「沒錯!我們可不能屈服在父母安排的婚姻中,要娶就要娶自己喜歡的姑娘,可惜這裡沒有酒,不然我們就來乾一杯。」
「還怕沒機會喝嗎?」連俊彥拍去沾在手上的糕肩,將兩隻長腿抬到椅凳上,靠在椅背上假寐。「趁白天養足了精神,晚上可有得忙了。」
而豐子勖此時所有的心思全放在那名艷冠群芳、操著一口吳儂軟語的名妓湯圓圓身上,對於今晚能博得她的青睞,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
華燈初上,夜夜笙歌,正是秦樓楚館的最佳寫照。
雙喜將從不離身的斧頭擱在地上,找了一塊不受矚目的陰暗角落蹲下來,一臉無聊的打量那些遷往迎來的妓女,不過,她從來不曾用歧視的眼光看待她們,畢竟生活不易,誰也不想淪落到這種不堪的地步,所以她只有同情她們。
若不是自己與生俱來一身的怪力,可以做許多連男人都幹不來的粗活,恐怕也會跟她們一樣,只能靠出賣靈肉來改善家境,所以她十分感激老天爺賜給她這份禮物。
眼光須臾不離的注視穿流不息的尋歡客,就怕漏掉某個重要的人物,不過像他那麼醒目的目標,想視而不見都很難。
「大爺,你好久沒來了,人家想死你了。」妓女撒嬌的道。
被稱作大爺的胖子頓時翹起尾椎,「真的嗎?那我以後每晚都來。」
妓女雀躍的拉著他進去,「不可以騙人喔!」
這樣的對白每晚都會上演!而且幾乎是每個妓女的口頭禪,可是偏偏有人愛聽,還樂得掏出銀子來孝敬對方。
雙喜打了個不甚秀氣的呵欠,要不是答應豐夫人來抓奸……呃,不,是尋子,這個時間她早該上床睡覺了,想到明早還有很多工作等著她,要是遲了,還會被扣工錢,她就心疼。
都是那該死的豐少爺幹的好事!待會兒要是讓她逮到,非剝了他一層皮不可!他不好好在家學做生意,居然學那些沒啥路用的紈瓣l弟!跟人家跑來妓院嫖妓,真是浪費寶貴的時間和金錢!
就在她打了第八個呵欠時,眼角瞄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除了豐子勖還會有誰?還真讓豐夫人給猜中了,他正跟著兩名豬朋狗友往這邊走來。
豐子勖搖著玉扇!臉上好不得意,那俊雅的外貌和翩翩風度,以及迷死人的笑容,馬上掀起一場不小的騷動,連同身旁的高睿和連俊彥,憑他們三人的家世背景,鋒頭之健,無人能敵,莫怪一些好事者索性封他們一個「風流三公子」的美名。
「銷魂閣到了。」連俊彥手中的折扇往前一指,然後用手肘撞了下身邊的男人,「美人正在等著你呢!」
豐子勖露出意氣風發的笑容,「這得要多謝兩位成全。」
「哎呀!這不是我們蘇州城最有名的三位公子嗎?今晚大駕光臨,真讓我們銷魂閣蓬蓽生輝!是嬤嬤我的福氣啊!」濃妝艷抹的老鴨甩著手巾,笑得花枝亂顫,眼尾還示威似的瞟向左右鄰舍的同行,乘機藉三人的名氣打響自家的知名度。
高睿邪邪一笑,「嬤嬤,今晚是我們豐少爺的生辰,你們可得伺候得周到些,別惹得我們壽星不高興,往後生意就做不成了。」
「是、是、是,那是當然的。豐少爺,圓圓已經在房裡等你好久了。」
豐子勖恨不得馬上軟玉溫香抱滿懷,「那還等什麼?」
「哈哈……瞧你性急的,人又跑不掉。」高睿揶揄的笑說。
連俊彥用折扇擋在唇前,抿唇竊笑,「像子勖這麼癡情的男人還真少見,嬤嬤,妳可得交代圓圓姑娘好生伺候。」
「這還用說嗎?」老鴇笑得見牙不見眼,「三位快請進!」
就在三人跟著老鴇拾級而上時,雙喜冷不防的從人群中跳出來制止。
「慢著!」
即便是人聲鼎沸,豐子勖還是一下子就認出這個宛如陰魂不散的嗓音,驀地頭皮發麻,本能的轉過身去,果不其然,只見這輩子最難纏的剋星就站在眼前,不懷好意的笑睇著自己。
「妳……妳來這裡幹什麼?」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是不會到這種地方來的,可是,對杜雙喜來說,恐怕還沒有她不敢去的地方。
雙喜將斧頭擺在肩上,衝著他笑了笑,「當然是奉夫人之命,來接你回家囉!時候不早了,豐少爺不該在外頭逗留太久,老爺和夫人還在家裡等你。」她得速戰速決,才能多爭取睡覺的時間。
「妳回去轉告我爹娘,明早我自會回去向他們請罪。」他只想盡快將她打發掉。
高睿高高在上的瞟著她,「子勖,她該不會就是你口中那個醜八怪吧?」
「哼!除了她,還有誰?」豐子勖悻悻然的說。
「說人家是醜八怪!似乎太過火了點。」連俊彥像欣賞珍禽異獸般的上下打量雙喜,「我看她皮膚確實是黑了一點,但是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還有個紅紅的櫻桃小嘴,身材也發育的還不錯,如果她叫醜女,那這世上有一半的女人要自殺了,我覺得你的眼光有問題喔!」
評頭論足的輕佻言語讓她微蹙秀眉,「你是誰?」
連俊彥彬彬有禮的一揖,漂亮的眼睛猛向她放電,「在下連俊彥,大雅堂書坊的老闆正是家父。」只要是女人,都逃不過他的電眼攻勢。
「聽都沒聽過。」雙喜心直口快的說。
他頓時呆若木雞,「啥?」居然有女人不吃他這一套?
「俊彥,你別費事了,她連大字都不識得一個,你跟她說那些,就好像對牛彈琴。」
豐子勖可不會傻傻的等她逮自己回去,所以盡其所能的用言語激她,就是要把她氣走。
雙喜偏不上他的當,「夫人有令,我不敢不從,豐少爺還是跟我走吧!」
「妳憑什麼來帶他走?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妳貪圖什麼,只要討好了豐伯父和豐伯母,將來妳就可以穩坐豐家少奶奶的位子,哼!子勖的眼光還沒這麼差,會看上妳這種貨色,妳還是快走吧!別在這兒丟人現眼。」高睿看不過去的開口幫腔,他最討厭的就是妄想攀龍附鳳的女人了。
再惡毒的話,她已經聽得麻痺了。
「豐少爺,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
「我說不回去就不回去。」豐子勖仗著有人在身邊壯大聲勢,才不把她放在眼裡,凶狠的低語,「妳今天要是再壞我的好事,我就對妳不客氣!」
她一臉的似笑非笑,根本不把他的警告當作一回事,反而出言威脅。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如果你不馬上跟我走,只怕會讓你很沒面子。」
豐子勖表情一愣,「妳、妳敢?﹗」想到以往的事跡,他不禁心驚肉跳。
「子勖,不要忘了,圓圓姑娘還在等著和你共度春宵。」高睿附在他耳邊,為他加油打氣。
他登時勇氣百倍,挺起胸脯和惡勢力對抗。「我絕對不會回去的!」說得斬釘截鐵。
高睿在一旁煽動著,「沒錯!他不會跟妳回去的!」
「喂!我說這位小姑娘,嬤嬤我可不管妳是誰,想帶走我的客人,嘿嘿!可沒這麼簡單。」老鴇扭擺著肥臀上前,裝腔作勢的假笑兩聲,笑中帶著不可忽視的威嚇意味。
「妳要是再不走的話,待會兒可有苦頭吃了。」
雙喜盯著老鴇幾秒,然後微笑的將斧頭交給她,「對不起,請幫我保管一下,很快就好了。」
「呃,好……」老鴇本能的伸手接下,卻發出一聲慘叫,五官急遽的扭曲成一團,兩手幾乎要脫臼了。「阿娘喂!這是什麼死人骨頭?」看她拿得順手又輕鬆,沒想到實際上重得要人命。
就見雙喜走到擺放在門口的一尊豬八戒石雕像前,雙膝半蹲,兩手圈抱住它,呼吸、閉氣,然後在眾人的抽氣聲中,不費吹灰之力的舉起石雕,一步步的移動位置,直到擋在妓院大門的正中央。
霎時全場嘩然,掌聲不絕於耳。
這簡直可以說是一場神乎其技的表演,而且對方還只是個十五歲左右的小姑娘,尤其令人歎為觀止。
「謝謝大家的掌聲。」雙喜笑嘻嘻的拱手回禮。
豐子勖嘴角抽搐了幾下,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而身邊的高睿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瞪凸了雙眼,大概由自生眼睛到現在,還沒見過這麼恐怖的女人。
三人之中,只有連俊彥兩眼綻放出異彩,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老鴇見狀,登時火冒三丈的破口大罵,「妳這死丫頭是存心找老娘麻煩是不是?妳把東西擺在門口,教別人怎麼進出啊?」
「除非豐少爺跟我走,不然妳就請別人來搬好了。」雙喜悠哉的拾起被扔在地上的斧頭,看好戲的說。
***
爆笑聲一時間此起彼落。
「原來是小姑娘打翻醋罈子了。」
「早說不就好了,不過,她的表演還真精采。」
「想不到豐少爺看上的是這麼特別的姑娘,以後要是敢在外頭捻花惹草,回家可能會被活活打死喔!」
「我看一拳都吃不消了……」
豐子勖聽見旁觀者胡亂猜測,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杜、雙、喜,妳太過分了!」
她無辜的聳了下肩頭,「這是你逼我的。」
「豐少爺,我們銷魂閣可是還要做生意,不把東西移開,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也別想出來了。」老鴇扠著腰吼道。
「我、我跟妳回去就是了,快把石雕搬回原位。」豐子勖臉上無光,每個字都從齒縫中迸出來,因為他知道再對峙下去,丟臉的還是自己。哼!沒關係,這筆帳他會記著的,總有一天,他會一併討回來!
雙喜笑得好開懷,終於可以回家睡覺了。
她再次發揮神力,將石雕放回原處。老鴇向天發誓,今後絕不再做豐家少爺的生意,免得災星又找上門,隨便亂搬她店裡的財神爺。
「子勖,你就這樣跟她回去?」高睿氣不過的問。
他吐出一口長長的歎息,「你覺得我能不走嗎?」
「美人你不要了?」
想到白自己今晚原本可以成為蘇州名妓湯圓圓的入幕之賓,無奈好事多磨,中途告吹,他的心就陣陣刺痛。
「下次吧!我先走了。」唉!
豐子勖像只鬥敗的公雞,認命的跟著雙喜打道回府,可是胸中的那股窩囊氣,憋在心裡不吐不快。
「妳逮到我了,這下得意了吧?」
「是很得意。」雙喜笑得格外刺耳,還故意說出氣死人的話。
他一肚子的火氣直往上衝,「妳知道妳壞了什麼好事嗎?」
想到就捶心肝,他的圓圓啊!
雙喜鄙夷的橫他一眼,「用屁眼想也知道,不就是讓你失去和女人在床上嘿咻嘿咻的機會咩!」
「什麼屁眼?妳到底是不是女人啊?說話這麼低俗!」他鄙夷的睨了她一眼。
她不是很真心的說:「抱歉污了你的耳朵。」
「告訴妳,圓圓可不是普通的妓女,想見她一面,不是一擲千金就辦得到,還得有些才華和高尚的人品,要能構得上她的標準才行。」豐子勖沮喪的從懷中掏出一對細緻的珍珠耳墜子,「我還專程去買了這個,聽說全蘇州只有這一副,就等著今晚親手送給她,結果……全被妳搞砸了。」
「你怪我也沒用,我只是奉夫人之命行事。」
雙喜瞄了下他手中的東西,有些羨慕,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姑娘家,對首飾、胭脂之類的什物,說不感興趣是騙人的。
看出她眼中的欣羨,豐子勖冷嘲熱諷,「想要這副耳墜子嗎?哼!人家可是一代名妓,妳怎麼跟她比?」
「是,我也從來不想跟人比。」
「妳心裡明白就好。」他冷嗤一聲,「做人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不要猜想不該猜想的東西。」包括他本人。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啦!」雙喜已經困得不想再動腦子。「走快點行不行?我快困死了,只想趕回家睡覺。」
他氣得額上青筋暴凸,咬牙切齒的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可沒請妳來找我。」
「你是沒請我,我是為了夫人。」
「不要老是口口聲聲夫人、夫人的!我娘如果叫妳去死,難道妳真的去死嗎?」他說著氣話。
雙喜連考慮一下都沒有,「只要夫人開口,就算要我跳河,我也不敢說不,台上唱戲的不是常說什麼『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如果夫人真的要我死,我不敢不死,一定馬上跳下去。』
「妳……妳……」豐子勖氣得全身無力,這麼說來,只要他娘親一聲令下,這輩子他就休想逃出這醜八怪的魔掌了,嗚……老天爺為什麼待他這麼不公平?
「你以為我想跟著你屁股後面跑嗎?」雙喜說著讓人聽了會嘔死的話。「我也是逼不得已,誰教夫人要把找你的任務交給我,我才不得不這麼做,不然我寧可用這些時間多賺點銀子,銀子可是比你吸引人多了。」
豐子勖黑了臉,惡狠狠的瞪著她,如果眼光可以殺人,她已經死了好幾百次了。「既然這樣,妳大可以拒絕我娘。」
再不想辦法擺脫她,他的人生就是黑暗的。
「這點我做不到,因為夫人是我們杜家的大恩人,我沒辦法拒絕,豐少爺,你只有認命吧!」她在心裡偷笑著。
哼!居然敢罵她醜八怪,女人可是最會記仇的,這就是你應得的報應。她心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