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曉溪一時難以消化這個事實,她喃喃道:「怪不得,你看她的眼光總是那麼獨特……怪不得,你說不可以接受她的心意……」
她忽然吃驚地問:「學長,你是什麼時間知道的?」
「很小的時候……有一次父母吵架……我那時就知道了。當時大概八九歲的年紀……」風間澈慢慢地回憶。
「那,那你愛上瞳了嗎?」她著急追問。
「她是我的妹妹。」他的語氣很平靜。
明曉溪長長吐出一口氣:「啊,還好……」
她多麼害怕風間澈是喜歡上瞳之後,才發現她是他的妹妹,如果是那樣對風間學長就太殘忍了。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的母親見到瞳時總是那麼激動……」
風間澈點點頭:「是的。母親只要見到瞳就會失去控制,對於她來講,瞳的出現就是一個血淋淋的證據,提醒她父親曾經不忠的事實。」
「……」明曉溪好像一瞬間理解了很多事情。
「其實,母親並不真像你看到的那麼惡劣……父親一直對她很冷漠,她的驕傲又逼得她要裝出一副很幸福的模樣……但是瞳的出現就像一把匕首,把母親的最後一層保護也戳破了……」
「所以,哪怕你母親對瞳作出很過分的事情,你也不願意指責她。」
風間澈苦笑:「我明白,這樣對瞳並不公平,可是……母親也很痛苦……」
冰極瞳……
那個夜一樣美麗的女子……
「所以,瞳被牧野流冰的父親收養,也不是偶然的了?」
「她剛出生就被父親交給牧野伯伯了……」
原來如此,瞳自一來到人間,命運就決定了……
「可是!」明曉溪不解地質問他,「你為什麼不告訴瞳她的身世呢?要讓她發生那麼大的誤解?!」
風間澈痛苦地歎息:
「我的父親,風間勇二……他的目標是日本下屆首相……清白的名聲是一個政客的生命……如果不是有當時還健在的奶奶的保護,恐怕他當初就不會允許那個女人懷著的瞳活下來……」
「我如何去告訴瞳,她的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她的母親又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們連看她一眼也嫌多餘……不,我寧可她什麼也不知道……可以對父母懷有一些夢想……這樣她受到的傷害或許還會少些……」
「我原本想對她好些,再好些,用我最大的努力使她能快樂些……但是……」
風間澈看向明曉溪,低聲說:「我傷害到她了,是嗎?我把一切都變得更糟了……」
明曉溪的眼淚象決堤的洪水,奔騰在她的臉上:
「對!你是傷害到她了!笨蛋學長!你怎麼能那樣對待瞳呢?你對她那麼好,那麼真心地喜歡她,她以為可以擁有幸福了,好不容易有勇氣向幸福邁出一步,你卻一下子又撕碎了她的心!你真笨!笨蛋學長!」
風間澈眼中閃出可疑的星光,像是淚花:「我終究還是做錯了,傷害瞳最深的人,原來是我……」
「不!」明曉溪搖晃著他堅決地吶喊:「你是很笨!你沒有察覺到瞳的心意……可你沒有錯呀!關心和愛護自己的妹妹有什麼錯呢?你一點錯也沒有!如果你對她不聞不問,毫不關心才最可恥!你有什麼錯呢?!」
風間澈長長的身體深深地埋在他長長的雙腿間,夜色濃濃地覆蓋在他身上,有一種讓人驚心的脆弱……
明曉溪的淚還在沒有盡頭地流……
風間澈沒有錯……
冰極瞳又有什麼錯呢?
這麼優秀出色的風間澈一直一直地關心愛護她,瞳愛上他有什麼希奇,想要幸福又有什麼不對呢?
可這一切卻又真的錯得離譜……
冰極瞳……
那個夜一般美麗的女子呀……
******
「下課。」
隨著英語老師的一句話,二年丙班的學生們開始七手八腳地收拾東西,好像比賽一樣爭先恐後地向教室外衝去。是呀,今天是週末了,難怪大家那麼興奮。
明曉溪也開始無精打采地把課本文具往書包裡裝。她的動作慢吞吞的,好像一點也不著急,完全沒有平日生龍活虎的模樣。
「喂,」小泉好奇地看著她,「你好像很累的樣子呀。」
明曉溪點點頭:「是啊,今天覺得沒有勁兒。」
「是不是……」看小泉的表情,明曉溪就知道她即將出口的不會是什麼好話,「是不是你那位親愛的精力太充沛,所以把你累壞了呀?!」
果然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明曉溪敷衍地咧咧嘴:「對呀,所以我準備回家後就自殺算了。」
「胡說!」小泉抗議。
明曉溪驚奇道:「你也知道什麼是胡說?!」
「你罵我!」小泉不依地撲過來要報仇,忽然,她的動作停住了。
小泉朝窗外仔細瞅了瞅,扭回頭來對她眨眨眼:「有艷遇哦。」
明曉溪也朝窗外看看,居然是東寺浩男。
她歎一口氣:「送給你好了。」
小泉一縮脖子:「還是留給你自己算了。東寺浩男那種火爆少年,美則美矣,但只可遠觀,不可近賞。也只有你這種『強悍』的女人能收拾下他,如若我等弱女子遇上他,只怕遲早死無葬身之地。」
「你還算弱女子?」明曉溪一邊哭笑不得地看著扮柔弱狀的她,一邊慢慢向教室門口挪去。
「東寺學長好!」明曉溪對著他規規矩矩地鞠躬。前一段時間,東寺浩雪說他情緒不穩定,脾氣古怪。(甚至那天吃火鍋的時候他還動手打了東寺浩雪。)她還是對他小心點好,免得發生「激烈」的場面。倒不是因為怕他,而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為了東寺浩雪和東寺媽媽,收斂些脾氣還是值得的。
東寺浩男面無表情地對她說:「我母親讓我接你去家裡吃飯。」
「哦,」明曉溪一想,她是好久沒去東寺家了,可是……
「牧野流冰已經去了。」東寺浩男彆扭地加上一句。
是嗎?那她就不用背上「拋棄」牧野少爺「獨守空房」的罵名了。明曉溪一笑:「好啊,那咱們現在就過去?」
「我的車停在校門外。」
明曉溪隨著東寺浩男向校門外走過去的一路上,收穫了很多的「關注」。
「快看!是東寺學長和明曉溪!」
「真的耶!他們兩個居然能走在一起!」
「咦?以前只要他們相遇,不是就會像火星撞地球一樣辟里啪啦嗎?」
「看來世界和平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
明曉溪自動關閉的耳朵還是聽見了隻字片語。咦,她竟然偉大到了能給人類帶來希望的地步?
「呀!——」
突然一陣尖叫聲平地炸起!
「哇!!————」
七八聲尖叫隨之呼應!!
「啊!!!——————」
尖叫象浪潮一般洶湧澎湃讓校園沸騰!!!
這種激動混加著興奮的尖叫,明曉溪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聽到了。
難道,又有奇怪的事情要發生?
「是她!」
「真的是她!」
「她又來了!」
仁德學院尚未離開的學生都停下了腳步,自動占好了最佳的觀看角度。
伴隨著「觀眾們」焦急而渴盼的期待,尖叫的「原因」——囂張美少女、牧野流冰的「未婚妻」赤名杏隆重登場!
上次赤名杏是只身前來仁德學院,這次卻不同。她的身後跟著兩名膀大腰圓的壯漢,雙手掐腰,肌肉暴出,好不嚇人!
赤名杏下巴一挺,擺個甫士:「明曉溪!」
明曉溪翻個白眼,懶得理她。
「明曉溪!」赤名杏大怒,「你這個臭女人竟敢不回答我?!」
明曉溪心想,同她這個笨女人說話純粹是浪費口水,她要說的那幾句,用腳指頭想也明白。
「我要你離開牧野流冰!」赤名杏兇惡地說道。
「還有呢?」明曉溪客氣地問。
「否則,你將會很突然地少條胳膊,少條腿,甚至連命都可能會突然消失掉。」
「呀……」圍觀的仁德學生齊吸一口冷氣。好恐怖的女人啊……
明曉溪依舊很客氣:「這就是你今天的來意?」。
「不錯!」
「好,再見。」明曉溪點一個頭,悠閒地想要離開。
「明曉溪!」赤名杏氣得鼻子都歪了,「你給我站住!」
明曉溪無奈地垂下肩膀:「你說了你想說的話,我聽到了你想讓我聽的話,你還要怎樣?」
赤名杏哼了一聲:「我要你現在就答應!否則……」
明曉溪被她一而再的威脅挑起了興趣:「哦?否則怎樣?」
赤名杏雙手一揮:「阿威!阿武!」
「是!小姐!」那兩個大漢吆喝一聲,鼓著胸脯走上前來。
赤名杏斜眼瞪著明曉溪:「你的回答如果不合本小姐的意,我就剃光你的眉毛,讓你鼻青臉腫地爬出仁德學院的大門!」
「噓!……」
觀眾們噓聲四起。今天這個黑道辣妹竟然想明目張膽地來仁德扁人,也太欺負人了吧。
「明曉溪!加油!明曉溪!加油!」
正好湊上熱鬧的小泉揮舞著雙拳為明曉溪吶喊!雖然她不想承認,但事實上她始終以二年丙班有明曉溪為傲。她決不願意看到明曉溪輸給赤名杏那個跋扈的女人!
小泉的吶喊得到了廣大群眾的支持,他們也齊聲喊道:「明曉溪!加油!明曉溪!加油!」
明曉溪有禮貌地向支持她的觀眾們一一回禮答謝,然後,才施施然說:「第一,我和牧野流冰的事你管不著;第二,你這種恐嚇的行為很無恥;第三,本小姐從不懼怕任何威脅。」
赤名杏的一張臉已經氣得五官扭曲:「啊!我要殺了你!阿威,上!」
那個叫阿威的大漢搖晃著膀子,活動著雙手向明曉溪走來。
「要動她,先得問問我的拳頭。」
一直沉默的東寺浩男攔在了明曉溪和大漢之間。
赤名杏打量著這個突然殺出的程咬金:「你是什麼人?你想多管閒事?」
東寺浩男冷冷道:「我是看你不順眼的人。」
赤名杏冷笑一聲:「你想替她出頭對吧,看來明曉溪這個小賤人還挺搶手。」
「閉嘴!」東寺浩男怒吼,「你這個讓人反胃的妖婦!」
明曉溪嗆了一下,天哪,沒想到他罵起人來竟然這麼有趣。
「阿威!打死他!」赤名杏聲嘶力竭地狂喊。
阿威惡狠狠地撲過來,一個直拳猛烈地擊向東寺浩男的面門!
「啊……」明曉溪一驚。
眼看東寺浩男的大牙要保不住了,他卻在一瞬間擊中了大漢的小腹!
看著看著,明曉溪的心逐漸放了下來。原來東寺浩男的身手還不錯嘛,十幾個回合下來絲毫沒有落在下風。當然,比起她來還是要差那麼一點點了。
赤名杏見大漢久攻不下,有些著急,一摔頭命大漢阿武前去夾擊。
大漢阿武繞到東寺浩男背後,正欲偷襲……
忽然,一隻流星腿橫空出世,帶著千鈞之力,挾著呼呼風聲,一腳將他踹到了「觀眾」群中!
明曉溪拍拍褲子上不存在的灰,挑眉大喝:「卑鄙鼠輩,居然想暗箭傷人?!」
她接著又喊道:「仁德學院的同學們,看緊這個偷襲之輩,讓東寺學長和敵人做一次公平的對決吧!」
「好啊!!」仁德學生們的熱血被明曉溪點燃了!他們群起而攻之,把還暈頭轉向的大漢阿武徹底揍暈,找出繩子木板等武器,將他捆了個粽子模樣,作為「戰利品」收藏起來。
這邊廂,東寺浩男的戰鬥也結束了。他將被他打暈的大漢阿威也扔到了幹得興起的「觀眾」群中。
「接著幹活!」
「好勒!」歡呼聲衝破雲霄!
明曉溪瞅瞅兩個漂亮的「大粽子」,強忍著大笑的衝動,對赤名杏說道:「你的禮物我們已經收到,現在可以告辭了吧。」
赤名杏的一張臉已經氣得看不出人樣了,她尖叫一聲:「我殺了你!」
她衝過來的速度快得驚人,沒有防備的明曉溪只來得及將她推開,卻沒想到赤名杏不知什麼時候從腰間拔下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匕首帶著寒光劃在了明曉溪的左臂!
鮮血像一道直線濺在地上……
東寺浩男怒不可遏地猛揍赤名杏,一拳一拳都打在她的臉上,不過兩分鐘,一張亮堂堂的「豬頭臉」就誕生了。
明曉溪用手捂著長長的傷口走過來,不同意地阻止還在揮拳的東寺浩男:「野蠻人,你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
東寺浩男氣沖腦門:「明曉溪……」
明曉溪巧笑嫣兮:「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就可以了。」她眨眨眼睛,從赤名杏的手中拿下還在滴血的匕首……
「噌,噌」兩聲……
一個沒有眉毛的「漂亮」的「豬頭臉」出來了!
明曉溪滿意地扔掉刀子,對開始哇哇大哭的赤名杏輕輕說道:「你不是喜歡剃別人的眉毛嗎?我今天就給你做個範本。回去照照鏡子吧,我的手藝很不錯的。」
赤名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詛咒:「明曉溪,我會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明曉溪挖挖耳朵:「我聽到了,仁德所有的同學也聽到了。啊,保安來了……相信他們也聽到了。」
姍姍來遲的仁德學院保安們一邊點點頭,一邊大力地揪起沒有眉毛的赤名杏和那兩個不再「威武」的大漢:「你們居然在光天化日下欺壓仁德善良的同學們,並且出言恐嚇,我們將依法把你們送到警署,並保留進一步追究的權利!」
在全體同學的歡呼聲中,狼狽的三個人被扭送走了……
******
到了東寺家,第一個發現明曉溪受傷的竟然是牧野流冰。
他一把抓住明曉溪鮮血淋漓的左臂,臉色一沉:「發生了什麼事?!」
明曉溪吃痛地咧咧嘴:「啊,好痛……什麼事?還不是少爺您魅力無邊?……」
牧野流冰不耐煩地瞪著她:「好好說!」
「今天有個叫赤名杏的女人到學校來威脅她離開你……」東寺浩男替她解釋。
「呀!」東寺浩雪興奮地喊道,「然後,明姐姐誓死不肯與牧野哥哥離開,為了捍衛愛情,在與赤名杏的鬥爭中不惜灑下熱血!啊,好堅貞,好感人的愛情啊!」
明曉溪咬牙道:「東寺浩雪你給我住嘴!還不快來給我上藥!痛死我了……」
「哦……」東寺浩雪抱著醫藥箱乖乖地跑過來,正準備動手,卻被牧野流冰攔住了。
「我來。」他冷冷地說。
「哎呀,好痛!……你能不能輕一點!……還是讓小雪來好了……」明曉溪慘叫連連,天哪,他笨手笨腳地搞得她比受傷時還痛。
「閉嘴!」牧野流冰包紮的勁道又加大了幾分。
「啊!你是故意的!」明曉溪強烈抗議。
「笨女人!」牧野流冰神情有些不自然,「你不是很厲害的嗎?連赤名杏都打不過。」
「我哪裡是打不過她!只不過……我沒想到她居然會用刀子……」
明曉溪得意地一笑:「不過……」
東寺浩雪崇拜地望著她:「明姐姐,你一定會讓她變得很慘……」
明曉溪嘿嘿一笑:「赤名杏不是『很』慘,而是『非常非常』的慘!」
東寺浩男加上一句:「恐怕赤名杏這一輩子也忘不了了。」
明曉溪和東寺浩男突然對視一笑……
那張光溜溜的豬頭臉……
吃飯的時候,聽到他們熱烈討論的東寺水月有些不安:「赤名杏……是不是那個赤名大旗的女兒?」
牧野流冰點頭。
「我聽說赤名大旗的『日興社』在黑道上非常凶殘,嘵溪你惹了他們,會不會有麻煩呀……」
東寺浩雪也緊張地放下了筷子。
明曉溪深吸一口氣,看著東寺水月:「我也不想惹麻煩,但除非牧野流冰肯自願獻身給赤名杏,否則她是怎樣都不會放過我的。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只好走著看了。不過……東寺媽媽您也不用太擔心,我可是無往而不勝的明曉溪啊,往後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也不會怎樣的!」她擺出一副「大力水手」的姿勢,逗得大家輕笑起來。
明曉溪偷偷看了看牧野流冰,他的嘴唇緊緊地閉著。怪不得他要找她來當擋箭牌,赤名杏那個女人的確很可怕。
但是……
今天下午教訓赤名杏的這一頓,讓她幾日來因為風間澈和冰極瞳而鬱悶的心情,得到了發洩,好痛快!
******
明曉溪滿足地捧著一杯綠茶,窩在客廳裡有一眼沒一眼地看電視。她不時喝上一口茶,來消化剛才在東寺家吃到的晚餐。啊,東寺媽媽實在太熱情了,每次過去都有那麼多好吃的,讓她的肚皮撐得鼓鼓的。
牧野流冰看她一眼:「關上電視。」
「啊,」明曉溪條件反射地抱緊遙控器,「當初是你答應不干涉我看電視的自由的!」
「聲音太吵。」
「你可以回房間呀。」明曉溪噘噘嘴,為了看電視的自由,她把臥室都讓給他了,自己只能委屈在客廳生活,這樣他還不滿意?
「我要跟你說話。」牧野流冰忍耐地盯著她。
「你要……跟我說話?」明曉溪「啪」一下關了電視,好希奇,流冰少爺竟然有興趣同她聊天?不知道他要聊些什麼話題?
「你要說什麼?」
牧野流冰猶豫一下:「你……」
「叮咚!」門鈴響了。
明曉溪打開門:「瞳!是你!」
才不過幾天沒見到她,冰極瞳整個人好像清瘦了一大圈。她的楚楚纖腰象紙一般薄,尖尖的下巴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明曉溪熱情地把她拉進屋來:「瞳!快進來!我給你倒杯茶。」
冰極瞳輕輕掙脫她的手,對牧野流冰行了個禮:「少爺,牧野大人請您回家。」
牧野流冰冷哼一聲:「你回去吧。」
冰極瞳深深凝視著他:「牧野大人交代無論如何也要把您帶回去。」
牧野流冰眼中發出冰一樣的寒芒:
「你想動手?」
氣氛劍拔弩張。
緊張的明曉溪拽了一下牧野流冰,讓他住口。她嘿嘿笑著試探地問冰極瞳:「瞳,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冰極瞳猶豫一下,過了一會兒,方才低聲說道:「兩個小時前,赤名大旗和赤名杏帶著『日興社』的很多人闖進牧野家,他們威脅牧野大人,如果不交出少爺,並且讓少爺立下字據答應兩年後會同赤名杏完婚,他們將宣佈與『牧野組』正式為敵。」
「啊……」明曉溪吃驚的張大嘴。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牧野流冰冷笑:「牧野英雄準備賣掉我?」
「牧野大人請您回去。」
牧野流冰走到窗前,向下一看,公寓外密密麻麻停了八九輛汽車,一群大漢正抬頭向上看。
「你下去告訴牧野英雄,即使我死了,屍體也不會落到他的手中。」
冰極瞳最後看了牧野流冰一眼,深深地鞠個躬,退出大門。
明曉溪不知所措地看著牧野流冰。
怎麼辦?他該怎麼辦?她又該怎麼辦?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是她今天下午做錯了嗎?
「不關你的事。」
牧野流冰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我很瞭解赤名父女的習性,他們要是看上一件東西是死也不會撒手的。」
明曉溪茫茫地盯著他,是嗎,真的不是她害的?她如果不剃掉赤名杏的眉毛,會不會好一點?
一陣酸酸的感覺衝上她的鼻子,真的不是她害牧野流冰面對這種局面的?
眼淚不受控制地滑下她的臉頰:「是我太衝動了,我為什麼那麼莽撞呢?如果我再忍一下……如果我不那麼做……我真的開始後悔了……我……」
牧野流冰撲上去牢牢抱緊她:「笨女人!我說了不關你的事!別哭!不許再哭了!」
明曉溪的眼淚淌濕了他的肩頭:「現在該怎麼辦呢?該怎麼解決呢?你要怎麼好呢?……都怪我……」
牧野流冰捧起她淚水淋漓的小臉:「我不喜歡哭哭啼啼的你,沒有一點平時的氣勢,你應該是最有生氣,毫不畏懼的,為什麼要哭得這麼難看呢?」
明曉溪「哇」地一聲哭得更凶:「我心裡好難過……真的好難過……是我害了你對不對……都怪我太……」
牧野流冰猛地吻住了她哭泣不止的雙唇!
他冰冷的唇貼在她顫抖的唇上。
鹹鹹的……
涼涼的……
她的呼吸都被奪走了……
她的腦袋開始眩暈……
她要暈倒了嗎……
為什麼心跳得那麼快,好像要蹦出來了……
牧野流冰終於放開了她,他的臉上有一抹奇異的紅暈:「咳,我是看你一直哭……想讓你停下來……所以……」
明曉溪神智不清地盯著他,恍惚中冒出一句:「你也是第一次嗎?」
他的臉更紅了:「你,你這個笨女人!」
「那,你也是第一次了?」
牧野流冰咬牙怒喝道:「是!我是第一次吻女孩子,怎麼樣?!」
明曉溪沒由來地又一陣心跳,而且她不知怎的偷偷地一直一直想笑……
牧野流冰有些失神地望著面如桃花的她:「你剛才……是不是騙我……」
明曉溪一個直拳打向他的下巴:「誰要騙你啦,你這個登徒子!」
******
幸福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冷酷的現實急匆匆地來到面前。
牧野流冰估計的一點沒錯,牧野英雄果然是在公寓的樓下等待冰極瞳的消息。
冰極瞳離開二十分鐘後,牧野英雄就站在了公寓門外。
牧野流冰阻止明曉溪開門:「我不想見他。」
明曉溪歎一口氣:「除非我們從此不出去了,否則這些問題遲早要面對的,而且就算我們真不出去,相信他們也有辦法把門撞開。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乾脆些。」
牧野流冰凝視著她:「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
是後悔教訓赤名杏?還是後悔剛才被他吻到?一想到剛才那個吻,她的臉又紅了。
牧野流冰皺皺眉頭:「我問你,你……後悔遇到我,給你帶來那麼多麻煩嗎?」
明曉溪失笑:
「奇怪的問題。我後悔遇到你就可以不遇到你了嗎?不論是在仁德門外誤會你被人欺負,還是遇到喝醉酒的你,即使命運再來一遍,以我的性格還是會插手去管的。既然再來一次也是同樣的結果,我又有什麼好後悔的呢?」
「而且,」明曉溪指指大門,「大麻煩在那裡,我們還是等一會兒再討論這個無聊的問題好了。」
明曉溪又一次面對了牧野英雄。
牧野英雄面色陰沉,神態不豫:
「流冰,跟我回去。」
牧野流冰的視線看著窗外,好像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明曉溪把一杯茶端到牧野英雄面前:「伯父,請喝茶。」來者是客嘛,何況他畢竟是牧野流冰的父親,也不能太失禮,她心裡這樣想。
但有人不這樣想……
牧野流冰一把將明曉溪剛端給牧野英雄的茶碗摔在地上,茶水濺了一地,茶杯碎成一片片!
「他配不上這杯茶!」牧野流冰冷冷道。
牧野英雄勃然大怒:「小畜生!」
牧野流冰冷眼看他:「你不是來求我的嗎?」
牧野英雄硬忍下怒火:「是……我請你跟我回去,拜託了。」
「你覺得……我會跟你回去嗎?」牧野流冰幽幽地飄出一句話。
「你!……我希望你能答應我。」
「答應你什麼?」
「承諾赤名父女希望的婚事。」
「你覺得我會像你一樣出賣自己嗎?」
「牧野流冰!」牧野英雄已經忍無可忍。
明曉溪不解地看著牧野流冰象貓捉老鼠一樣戲弄著他自己的父親。他們父子間怎麼會這樣敵對呢?
「牧野流冰!」牧野英雄瞇起雙眼,「開出你的條件吧,怎麼樣你才會答應這樁婚事。」
「哦,我要好好想想了……」
「只要你答應婚事,我可以保證你將來能繼承『牧野組』。」
「好像還不夠……」
「如果你想要這個女人,我也可以保證她能成為你的情婦,決不會有人動她。」
「似乎還差些什麼……」
「如果你需要用錢,我可以給你一張空白支票,數額由你隨便填寫。」
「牧野英雄,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牧野英雄的雙眼瞇得像狹長的刀鋒:
「是什麼?」
牧野流冰輕笑一聲,笑聲中有說不出的譏諷:「我的心願就是——牧野英雄有遭一日身敗名裂、一敗塗地、生不如死!你能幫我完成嗎?只要你能幫我完成這個心願,我什麼都答應你。」
牧野英雄霍然起身:「牧野流冰!」
牧野流冰眼神冷漠地回視他:「怎麼,做不到嗎?」
牧野英雄渾身氣得發抖:「你!你這個畜生!我做了什麼孽會有你這麼個禽獸不如的傢伙!」
「你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孽嗎?牧野英雄,我不但知道你做的孽,而且知道你才是個畜生,是個禽獸不如的傢伙。」
「牧野流冰!我要殺了你這個逆子!」牧野英雄狂喊。
牧野流冰不屑地看著他:「你捨得嗎?殺了我,你怎麼去討好赤名大旗?」
「你你!」明曉溪擔心牧野英雄都快腦中風了,「好!好!你今天倒是給我說清楚,你為什麼這麼恨我!我到底是你的父親!」
「你敢讓我說嗎?你敢聽嗎?」
牧野流冰的聲音飄忽得像個鬼。
牧野英雄的身子忽然一抖,然後勉強鎮定:「你……你說……」
牧野流冰比冰還寒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你以為一個四歲的孩子什麼也不懂,什麼也記不得嗎?」
「小時侯,我的記憶裡只有媽媽,伯伯和外公,我童年所有的快樂都是他們帶給我的……你只是一個冷血殘忍的劊子手……」
「最先從我生命中消失的是外公,因為你不但欺騙走了他所有的財產,而且還讓他替你背上了莫須有的罪名,所以他自殺了……我說得對嗎……」
「接著消失的是疼愛我的伯伯……牧野英豪……你應該不會忘掉這個名字吧,他畢竟是你的哥哥……正因為他是你的哥哥,阻擋了你繼承『牧野組』的道路,所以你也毫不留情地把他殺掉了……我說得沒錯吧……」
「最後,就輪到我可憐的媽媽了……其實從外公去世後,她的眼淚連一天也沒有幹過……你殺掉她對她來說說不定還是種解脫……可是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為了巴結赤名大旗這個老色鬼支持你坐上『牧野組』的位子,居然……居然把媽媽綁起來,讓赤名大旗這個混蛋進到媽媽的房間去侮辱她……你還記得是誰第一個發現媽媽屍體的嗎?是我!……是她四歲的兒子……是我第一個發現她遍體鱗傷的屍體……」
「牧野英雄……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東西……」
牧野英雄的身子怵怵發抖,他的神態恐懼地象隻老鼠:「你……你怎麼可能知道……不……不會的……不可能……啊……」他突然爬起來,像有鬼魂附體一樣踉踉蹌蹌地衝出門外。
「啪!」公寓的大門猛烈地被摔上了。
小小的空間裡,又只剩下了牧野流冰和明曉溪……
今天的夜晚好長啊……
好像永遠也過不完了……
******
明曉溪不曉得自己站在那裡看著牧野流冰有多長的時間……
她只覺得自己的腳,自己的身子,包括自己的心,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動也動不了,連思考也變得那麼困難。
如果她只是聽聽,就好像刀剮一樣心痛,那一直沉默的牧野流冰又承受著怎麼樣的痛苦呢?
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問。
在這個時候似乎無論想什麼,無論問什麼都是錯誤的,只有站在一邊沉默地陪著牧野流冰似乎才是唯一正確的事情……
不知又過了多久……
牧野流冰終於看到了明曉溪。
他對她笑了笑,那個笑容出奇溫柔:「嚇到你了,是嗎?」
明曉溪從來沒見過這樣溫柔的牧野流冰,他的溫柔讓她心裡打顫,他的溫柔讓一股苦澀的酸意湧上她的眼睛……
「你怎麼又哭了呢,你今天怎麼這麼愛哭呢?」他輕柔地擦拭她臉上的淚水。
明曉溪一擺頭拒絕他的手:「你是第一次說起這件事情嗎?」
他點頭。
「為什麼不說出來呢?!你連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有嗎?!」
他點頭。
「你對自己的爺爺也不講嗎?!」
他點頭。
「那你也沒對風間澈說過了?!」
他點頭。
「那你就一直自己承受嗎?!」
他還是點頭。
「笨蛋牧野流冰!難道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你信任的人來幫你分擔這一切嗎?難道你不知道什麼是痛苦嗎?」明曉溪憤怒地拉起他的胳膊一口咬下去,「笨蛋!你難道不會去尋找辦法讓痛苦減輕嗎?難道你非要讓痛苦在你心裡越積越深嗎?!」
牧野流冰出神地看著明曉溪。
他的眼神讓她害怕。
「當時……我只有四歲……我聽見媽媽在裡面哀求……可是我害怕……我怕極了……我一步也動不了……只會躲在角落裡發抖……我很沒用對不對?……如果你是我……一定會踢開房門把媽媽救出來……如果你是媽媽的孩子,也許媽媽就不會死了……」
明曉溪用力搖晃他:「不是那樣的!四歲的我連看到一隻小雞也會害怕!根本沒有勇氣去面對任何問題!」
「我打開房門看見媽媽的屍體……她渾身赤裸……到處都是淤傷……我開始吐……一直吐……吐到了媽媽身上……我的胃好痛……真的好痛……」
「啪!」
一擊火辣的耳光打到了牧野流冰的臉上!
明曉溪使出全身的力量打他:「牧野流冰你這個懦夫!你趕快給我清醒過來!不要嚇我呀……我真的好害怕……嗚嗚……你不要嚇我嘛……我真的好害怕……」
她的眼淚又開始沒出息地往下流……
「牧野流冰……我好害怕……你不要嚇我嘛……」她退縮到一個角落,嗚嗚地哭,全身蜷縮成小小一團。
原來她也是個膽小鬼,什麼天不怕地不怕全是騙人的,光是聽牧野流冰講,她就毛骨悚然了,有什麼資格在那裡指責他呢?
明曉溪越想越傷心,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不知道什麼時候,明曉溪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竟然蜷在牧野流冰的懷抱中,他溫柔地看著自己:「你剛才睡著了……對不起,我嚇著你了……你不用害怕,我沒事了……可是你剛才的樣子,跟我小時侯一模一樣……我只是想安慰你……」
他和煦的話語安靜下了她的心,她的眼睛一眨一眨,又睡著了……
她的床鋪好溫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