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炎乖乖地待在小籠子裡。
「你——」來到小籠子前,他要說的話被開門聲打斷。
「少爺,你今天回來得比較早喔。」李嫂有些訝異地道。
「嗯,下午沒什麼重要的事。」他答得也很順口。
「那我去做飯了。」李嫂腳跟一轉。
「李嫂。」他叫住她,「從今天開始,晚餐多準備一份。」
多準備一份?「少爺,你要請客人回家吃飯嗎?那我再去買些菜回來煮豐盛點。」怎麼沒有早一點說好讓她準備準備。
「不用麻煩,沒有客人要來。」
沒有客人?那為什麼……李嫂的困惑全寫在臉上。
「我另有需要,麻煩你了。」辛轍輕而易舉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不會,那我去準備了。」她連忙定進廚房。
他一直等到廚房響起嘩啦啦的水聲,才低聲對小籠子內的月炎問道:「微波爐會用了嗎?」
她點點頭,答道:「不過就是把東西放進去,按幾個鍵就好了,很簡單啊,我只是不知道時間該設定多久,所以才會……」
「所以才會怎麼樣?」他的思緒急速掠過一道閃光,快得讓他來不及抓住。
她心虛地垂下視線,「沒、沒什麼。」
她的樣子更引起他的好奇。
月炎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侷促地跨進小滾輪內慢跑。
她心裡肯定有鬼。辛轍倚在桌子旁,若有所思地瞅著她瞧,他記得她對那個小滾輪厭惡極了,不論米雪兒怎麼強迫,她就是不肯留在裡面,現在竟然會自己跑進去,不太對勁。
他們剛剛在談論微波爐……他幡然領悟,莫非……「之前的小火災——」
她聞言渾身一僵。
「叮咚、叮咚!」門鈴聲突地響起。
辛轍暫時先按下審問她關於那次小火災的起因,前去開門。
自己幹麼那麼多嘴啊!這下子瞞不住了。月炎煩惱地在小滾輪內越跑越快。
門外站著一個女子和一隻貓,是住在後面的多多和它的女主人。她正在和懷裡那只看起來彷彿慘遭蹂躪過的貓咪在拔河,看得辛轍有些莫名其妙。
「喵喵喵——」多多的前腳緊抓著門旁的柱子不放,死命地掙扎著,嘴裡也不停地在哀鳴著,一副對辛宅極為驚恐畏懼的模樣。女子拉住她的兩條後腿,不讓它臨陣脫逃。
辛轍清了清喉嚨,「請問有什麼事嗎?」他們總不會是特地來表演人貓拔河大賽給他欣賞的吧。
「哇!」她終於將貓咪扒離柱子,過猛的力道讓她蹬蹬蹬地連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坐到地上。
「小心!」他好意地出聲提醒。
「你看看它的樣子!」女子氣憤不已地將貓咪湊到辛轍面前。
他瞥了它一眼,鼻子上貼了OK繃,臉上有抓痕,四肢裡有兩隻腳也纏了繃帶。
他狐疑地迎上女子帶著強烈譴責意味的目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他和她的貓一點都不熟,就算它受了傷也不關他的事,她究竟要他看什麼?
女子的聲音陡地拔高,「不明白!好,我就說清楚讓你明白你養的黃金鼠幹了什麼好事。」
在廚房的李嫂聞聲也出來一探究竟。
黃金鼠?月炎她……做了什麼?辛轍回頭朝她投去一瞥。
月炎心虛地別開眼,果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
女子忿忿地撕開多多鼻子上的OK繃,此舉讓它受到二次傷害地慘叫一聲。「它鼻子上的傷口就是被那只黃金鼠咬的。」
看起來像是黃金鼠的齒痕沒錯。辛轍不語。
「小姐,你在開玩笑吧!」李嫂難以置信地跳出來說句公道話。「任誰都知道貓是老鼠的剋星,老鼠見到貓逃跑都來不及了,更何況是那麼小的一隻黃金鼠,只要被你的貓踩一腳就會變成一坨鼠肉醬,它怎麼可能有能耐咬傷你的貓?」老鼠咬傷貓?這大概會是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
她也知道這話聽來很可笑,但是卻是她親眼所見的事實。女子的臉漲紅,「你的意思是指我在說謊污蔑你們了!」
「我沒那麼說,是你自己說的。」李嫂認得她,這個小姐就住在後面,平常時候不太跟鄰居打交道,性情有點古怪。
「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她氣極。
李嫂不慍不火地接腔,「那得看你的目的是什麼了?」
女子氣得跳腳,「我的目的就只是要替多多討回公道而已。」
「如果……」李嫂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辛轍打斷。
「李嫂,你去忙你的,這兒我來應付就行了。」他讓她回廚房去。
「是,不過老鼠會欺負貓這事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少爺你別太好說話,免得被佔了便宜。」李嫂不放心地叮囑完,這才走回廚房。
「我知道這事說起來很誇張,可是我是親眼看見你養的黃金鼠欺負凌虐我家多多,我沒有必要說謊騙人。」女子振振有詞的道。
「我相信。」辛轍溫和地說。
「你也可以看多多身上的傷,全都是你家那只黃金鼠幹的好……」他說他相信?!女子倏地一愕。
他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多多身上的傷肯定是月炎的傑作不會錯,「我知道我養的這只黃金鼠很凶悍,但我沒有想到她竟會咬傷你的貓,我很抱歉,它的醫藥費我會負責。」
他這麼一說反倒讓她不好意思了起來,「其實我家多多也有錯,是它不安分地想打黃金鼠的主意,才偷偷跑進你家,讓它受點教訓也好,只是一些皮肉之傷,哪需要什麼醫藥費。」
瞧多多渾身不停地顫抖,一直往她懷裡鑽,死命巴著不放,怎麼也拉不出來,這教訓定叫它永生難忘。
「我應該負責的。」辛轍堅持。
「真的不用了。」女子堅決婉拒,「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別這麼說。」他目送她離去之後才旋身回到屋內,關上大門。
月炎沒敢迎視他目光,埋頭拚命地在滾輪內奔跑。
他打量著她的眼底,躍上一抹瞭然。
他一直等到李嫂打理好一切離開之後,才淡然地開口,「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月炎的身形從籠子裡竄出,落地的瞬間幻化人形,「關於差點釀成火災這件事我很抱歉,我只是想熱點東西來吃,哪知道會弄成這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很歉疚的說。
看來往後為了他的房子、他的性命著想,還是讓她離廚房遠一點得好。一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事情過去就算了,以後你千萬別再亂碰廚房裡除了冰箱以外的東西,尤其是瓦斯爐、微波爐和烤箱。」
「知道了。」她沒得選擇,只得答應,誰叫她差點燒了他家。「可是我要是肚子餓的話……」她的肚子通常餓得快。
他輕歎,這個工作捨他其誰呢!「叫我吧,我幫你張羅食物。」
她點點頭,「我保證不亂碰冰箱以外的東西就是了。」
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多多身上的傷是你造成的沒錯吧。」他用的是肯定句。
「對。」她理直氣壯地承認,不覺得自己有錯。「誰叫它又摸進來想把我吃進肚子裡去,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它還害我從桌於上跌下來,把我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我也只是禮尚往來地給它一點顏色瞧瞧罷了。」這樣並不過分。
「我知道你很氣多多,而且貓和鼠是宿敵,但是你就算不能寬宏大量地原諒它,也應該要為了你自己的特殊身份忍一忍,普通的老鼠哪有能耐欺負貓咪?更何況還是一隻不到巴掌大的黃金鼠,誰看了都會覺得詭異奇怪。」老鼠欺負貓,這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樁,可以列入金氏世界紀錄了。
是它先來招惹她的。「我再忍下去就會橫屍當場了!」她生氣地叫道。
他也知道錯不在她,但還是苦口婆心的勸道:「我不是要你當俎上肉任人宰割,只是希望你多為自己想一想,身份暴露對你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呃,原來他是在為她設想,並不是在怪罪她惹麻煩,她是應該接受他的建議。
月炎的怒氣頓時消弭了一半,她有些扭捏地道:「以後我會盡量忍住。」
「就算你忍不住要反擊也該是以人的模樣反擊,這樣也比較不會讓人起疑,知道嗎?」老天是覺得他的日子過得太悠閒了嗎?所以才把她丟到他的生活裡,讓他傷腦筋。
聞言,她笑了開來,「好。」
她燦爛的笑顏瞬間點亮了屋子,辛轍望著她,心中微微一動,一直以來,辛玥和米雪兒長年居住國外,大多時候他都是隻身一人,雖然不去想,感覺還是有那麼一點孤寂,現在多了個月炎來陪他——他還不確定這樣的安排是好還是壞,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未來他肯定不會寂寞了。
他就把她當妹妹來照顧吧,就像他對待溫遴那樣。
「你幹麼這樣看著我下說話?」她不習慣他這樣盯著自己瞧。
他笑笑地起身,「吃飯吧,你難道還不覺得餓嗎?」
「我……」咕嚕、咕嚕!話還沒說出口,她的肚子已經不爭氣地發出求救訊號了。
「你的回答相當清楚明瞭。」他唇畔的笑漾深,「民以食為天,不管有什麼事,吃飽飯再說。」
她的臉微微發燙,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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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月炎能化成人形,就以人的模樣過日子吧,更何況她若一會兒是黃金鼠,一會兒是人,若那些熱心的鄰居們問起,他也不好解釋家中為何有時會出現女孩於,有時又消失無蹤。
再者,她變身的次數一多,風險也相對地增高,要是不小心讓人撞見她變身的實況,肯定又會橫生出枝節來。
基於諸多因素的考量,他決定要讓她光明正大地出入他家。
「小姐,麻煩你把這件、這件、這件,還有這一套跟那一套都包起來。」串轍以他個人的眼光和標準替她選了好幾套衣服。
「好的。」
一早,他先是把她放進他外套上的口袋帶出門,找個隱密的地方要她變成人形,然後就直奔百貨公司,買了一大堆她的衣服和日常生活所需用品,錢花得毫不手軟。
辛轍接過專櫃小姐遞過來的簽帳單簽上名字,忖量了一下,應該買得差不多了。「我們直接到樓上餐廳用餐,然後再回去。」等了好半晌沒有回應,他納悶地回眸,卻赫然發現月炎不知何時和一隻波斯貓槓上了。
波斯貓正豎起全身雪白的毛對著月炎叫囂。
月炎也不甘示弱,眼露凶光地對著被貴婦人抱在懷裡的波斯貓齜牙咧嘴。
正在挑選衣服的貴婦人聞聲轉頭一瞥,一張漂亮帥氣卻不善的臉龐陡地映入眼簾,她駭了一跳退了好幾步。「怎、怎麼了?」她懷裡向來溫馴的波斯貓竟然張牙舞爪了起來。
「你的貓看我不順眼。」月炎冷冷地道。
「Angel,別這樣。」貴婦人低頭輕叱貓咪,「不好意思,它一向很乖的,不曉得為什麼會這樣,真是抱歉。」
月炎還在瞪著那只該死的貓。
辛轍開口打著圓場,「沒關係,貓咪本來就比較敏感、神經質一點,沒事。」語畢,他隨即拉著她走向電梯。
那隻貓大概是看透了月炎,所以才會對她如此不友善。
不怕死就過來啊!她仍頻頻回頭用眼神挑釁她,直到電梯門關上。
辛轍捏了一把冷汗,他還真怕她一個沉不住氣當場和那只波斯貓打成一團,屆時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勸架呢!
「你有必要和一隻貓計較嗎?」
「是它對我有敵意耶!」所以,她最討厭貓咪了,它們老愛欺壓她的鼠類同胞。
「我知道,貓和鼠是世仇,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但是你不會打算修理每一隻看你不順眼的貓吧?」那肯定會打到手斷掉也打不完。
她是很想那麼做沒錯。
她的想法全表現在臉上了。他好氣又好笑地道:「剛剛你就當作沒看見,別理它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我的眼睛又沒問題。」她心裡很不平衡,「誰規定老鼠就一定要忍受貓的欺凌!」恃強凌弱,卑鄙。
誰規定的啊?這個可就問倒他了。貓和老鼠結下樑子的原因已經不可考,他也不認為自己有能耐去化解貓和老鼠之間的過節,但是他想過過平靜日子的願望應該不過分吧。「這樣冤冤相報,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沒有。」但至少她的心情舒暢多了。
「那你又何必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依他說,這麼做根本就是蠢事。
她的火氣仍然未消,「替長年受到欺負的老鼠出一口氣。」
「沒有人會對貓的挑釁認真。」他可不想三天兩頭為了她欺負貓的事,向找上門來討公道的貓主人道歉。
「我是鼠妖。」她反駁的道。
鼠跟貓之間的過節大概是無解了。「你現在是我的遠房表妹。」
他糾正她的說法。早上要出門之際他們遇到隔壁胡太太,他就是這麼告訴她的詢問——要去車站接從南部上來找他的遠房表妹。
電梯門於此時開啟。
「試著慢慢撇下你對貓的偏見,盡量別做出太奇怪、太引人注目的事,可以嗎?」
「嗯。」月炎遲疑地點了下頭,跟著他走進餐廳內。話雖然這樣應他,可其實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餐廳侍者躬身道:「歡迎光臨,請問幾位用餐?」
「兩位。」
「請跟我來。」侍者在前面領位。
辛轍和月炎在侍者的帶領下落坐、點餐。
他飲了口冰開水,從口袋裡掏出一副備份鑰匙和一張名片,橫過桌面遞給她,「這是鐵門和大門的鑰匙,屋裡的東西你都可以使用,但是別把你的鼠類同胞親戚們帶回家來。」他可不想養一窩會讓人抓狂的老鼠。「我的名片你帶在身上,萬一不小心迷了路,可以攔輛計程車到公司找我。」
「我才不會迷路。」她接過鑰匙,沒理會那張名片。
他的語調溫和卻不容拒絕,「收下,有備無患。」
收下就收下,反正也不佔空間。聳聳肩,她將那張名片和鑰匙一起放進口袋裡收妥。
「請慢用。」侍者送上餐點,隨即退去。
他對她、對寵物情人專賣店的一切都還有不少疑問,於是他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能夠變成人?」
「這個問題太深奧了,你得去問老天爺,反正,自我懂事以來就能夠變成人形了。」月炎瞄他一眼。
浩瀚無垠的蒼穹下奧妙無窮,有很多科學無法解釋清楚的現象。
「寵物店裡的動物都可以變成人嗎?」若非他面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他怎麼也不會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奇怪的事。
她搖頭,「一半一半。」寵物情人專賣店裡也有賣一些普通可愛的小寵物。
那他和米雪兒還真是幸運啊!「除了變成人以外,你們還有什麼能力嗎?」
「還有一點派不上用場的法術,你要看嗎?」她不介意當場表演一下。
他連忙傾過身按下她的手,差點被驚出一身冷汗,「你想引起騷動嗎?」身份要是不小心曝光,肯定會惹來麻煩。
她對自己不尋常的身份,還真是一點自覺都沒有。
「一時忘了嘛。」月炎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青蔥般的玉指在紅褐色髮絲間更顯得白皙美麗。
他忍不住搖搖頭,以她火爆的個性和衝動的行事作風,能夠平安無事地活到現在還真是不簡單。
「能不能麻煩你把這件重要的事放進你的腦袋中?」辛轍無奈地請求,往後他要操煩的事又多一樁了。
她忍不住笑了,「好。」
「奔月到底是什麼?」
他是可以信任的人,坦白直說應該無妨。
「奔月和逐日都是擁有永恆的生命、不死的吸血鬼,他們已經活了幾百年、幾千年了。」
永恆的生命?不死的吸血鬼?這對他而言,又是另一個不可思議的天方夜譚。
這一次他的心臟已經強壯得多,可以平靜地接受這個驚世駭俗的訊息。
他對吸血鬼的瞭解不多,不過就字面上的意思來解讀……「他們以吸食人血維生?」他忽然覺得脖子有點癢。
當初在寵物情人專賣店裡,他只覺得他們的臉色太過於蒼白、嘴唇太過紅潤,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是吸血鬼!
「也不算,現在血液可以用買的。」銀貨兩訖。
不管是用買的還是直接往人類的脖子上一咬,吸血鬼仍舊以吸取人血維生,這是不變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