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一七六八年,蘇格蘭 >> 麻雀變鳳凰 >> 蘇格蘭公爵作者:安妮塔·藍伯 | 收藏本站
蘇格蘭公爵 第七章 作者:安妮塔·藍伯
    兩天之後,茱莉站在啤酒店中,聽著班迪抱怨著每件事,由英格蘭帝國到他的婚姻。茱莉真可憐他的妻子。哪個女人能忍受這麼婆婆媽媽的男人?

    急著離開,她說:「你的話很有趣,班迪先生,可是你到底是否會做弓箭?」

    「當然會,如果我能找到一些適當的羽毛,就像那女孩穿印地安服裝時插著的那些。」

    院子裡的騷動引起茱莉的注意。她由窗戶往外瞧,結果令她欣喜萬分。

    羅斯公爵在兩排武裝的騎士前面,笑盈盈地向群眾揮手。他那匹光澤發亮的粟色馬,高視潤步且搖晃著尾巴。茱莉的心在跳躍,因為在公爵前面,雅妮高傲地台頭端坐,她大而明亮的眸子猶如夏日的雛菊。

    茱莉喜孜孜地掃視女孩是否受傷。她的頭髮骯髒;看起來比以前瘦,可是儘管她表情苦惱,似乎沒受傷。

    公爵抓著女兒的腰,把她放下地。她仰頭注視著她父親,看起來好小。她的眸子在對他哀求,一邊說了些話。茱莉咬著唇,雅妮的門牙終於掉了。

    公爵搖搖頭,指向城堡。雅妮抓著他的腿。他彎下身,茱莉猜他一定說了些她喜愛的話。當他再度挺直身時,雅妮點點頭,步履沉重地走向廚房入口。

    公爵拉起馬韁,領馬走向馬廄。一些士兵跟隨著他,其他的逕自離去。

    「我看他把小雜種抓回來了。」班迪說。

    茱莉驀地轉身。「小心你的舌頭,先生!難道她對誰是她父親或他不娶她母親有什麼選擇嗎?你這麼說她太卑鄙了。」

    他張口結舌;煙斗由口中掉落,在地上啦嗟摔得粉碎。

    她滿足地說:「噢,你摔斷了你的煙斗,班迪先生。多不幸。」

    急著看雅妮,茱莉衝出店門,越過大道。傑林對她揮手。

    「歡迎回家來,」她說。「雅妮到哪兒去了?」

    他悲哀地微笑。「和補鍋小販在一起,可憐的小姐。我現在不會想換做她。」

    補鍋小販。雅妮失蹤的那天早上,她看到他的篷車經過城門。如果她阻止他就好了。「公爵處罰她了嗎?」

    傑林伸手揉揉背。「沒有,可是嘉琳必須剪掉她的頭髮。」

    茱莉驚愕地說:「剪掉她的頭髮?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唯一的法子,她弄了一頭的頭虱。」

    茱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然後地扔下籃子,飛也似地離開。她一路奔向城堡。老天!求你讓我及時趕到。她的心猛跳,手臂在兩側揮動,她避開泥濘,跳過雪堆。當她繞過南邊的轉角時,在一塊冰上滑倒。她的手臂亂揮,抓住一叢死籐。尖銳的小枝刺入她手心裡,但她爬起來,繼續跑。

    她匆匆登上階梯,猛然打開木門。廚房的僕人張口結舌地瞪著她。

    「雅妮在哪兒?」

    廚基一愣面摔在面板上,但憤怒的動作掩不住她擔憂的眼神。在食物室,可憐的小東西。」

    她的胸起伏著,茱莉經過廚房的小房間,聽到剪刀的咋嚀聲和嘉琳的聲音。

    「你的辮子還會長的,孩子,不要那麼煩惱。」

    太遲了。

    茱莉停下來,靠著冰冷的石壁。他們抓著她,剪掉她的頭髮時,她才五歲。甚至此刻,她仍能感覺到冰冷的剪刀碰到她的頸背。她可以聽到別的孤兒們的嘲笑。她也能看到莉安拉著抓住她的手,尖叫道:「放開我妹妹!」

    過去的痛苦就像個拳頭捏住她的心。

    可是雅妮需要她,只要她走進食品室就行。

    她的目光盯著嘉琳,她的背擋住了雅妮。嘉琳穿著橘色的衣服,葛絲拿著一疊毛巾站在她旁邊。若婷、瑪麗和莎拉在她裙後偷瞧。

    「你應該覺得丟臉,孟雅妮」嘉琳說。「如果你把水潑到我的衣服上,我就叫公爵沒收你的馬。」

    嘉琳走開。雅妮坐在大木盆中,赤裸的背僵直,她的下巴在顫抖。沒有了她的長髮,她纖瘦的脖子似乎更細了。她沒有反抗葛絲。此刻,孩子的眼睛越過房間呆瞪著遠處的某個地方。

    茱莉嚥下喉中升起的一個嗚咽,生命不該如此殘酷。

    嘉琳的手指摸著剪刀葉片,像是在試探是否鋒利。她由頭上套下一件圍裙。「把孩子的頭發放下來,葛絲。」她說。

    葛絲就像碰到個麻瘋病人,畏縮了一下,用她的指尖抽掉雅妮的髮夾。一頭長髮垂了下來,寶貴的頭髮還在。

    茱莉衝上前。「不要!」

    葛絲尖叫一聲,跳向後。雅妮像個雕像般靜坐不動;嘉琳看著茱莉彷彿她是只菸草葉上的蟲。

    「放下剪刀。」茱莉說。

    「不,」嘉琳說,聲音流露著輕蔑?「你在殖民地或許生過虱子,柏小姐,可是在蘇格蘭我們不准許這種東西。去管你自己的事吧!」

    茱莉怒火高漲。「我的事就在這裡,嘉琳小姐。在蘇格蘭你或許能剝奪孩子的自尊,可是在殖民地,我們以愛和尊敬對待他們。」

    雅妮憤怒冰冷的表情融化了,眼淚由她的雙頰流下,胸前急遽的起伏,兩隻手緊抓住木盆的邊緣。她不再是公爵驕傲、叛逆的女兒,她看起來絕望而無助。

    「求求你,柏小姐,」雅妮可憐兮兮地哀求。「我可以留著我的頭髮嗎?」

    茱莉抖著腿走近木盆。「當然可以,甜心。」

    在她後面,茱莉聽到廚房僕人的腳步聲和耳語。他們來瞧熱鬧,但她不許任何人來觀看雅妮的慘狀。「你們三個。」她指著莎拉、若婷和瑪麗。「上樓去把每個生字寫三遍。」她轉身,嚴厲對廚房的僕人說:「你們全都退下去!立即離開!」

    女孩們匆匆走開,僕人們也是。茱莉轉回身對嘉琳說:「我知道要除掉虱子有一個比較的方法」嘉琳的黑眸瞇了起來。「什麼方法?」

    「用大量的鵝油和硫磺洗頭。」

    「她的氣味會像個穀倉。」

    「可是她能留住頭髮,和她的尊嚴。」

    雅妮恢復了生氣,」雙大大的褐眼閃著希望的神采,望著茱莉。「我喜歡鵝油,柏小姐,我保證我喜歡。」

    茱莉微笑地伸出兩手,水花四濺,雅妮撲入她的懷裡。熱水浸濕她的衣服,但茱莉不在意。緊張的四肢緊緊勒住她。地抓起一條毛巾,包住雅妮的裸體,就像莉安曾照顧她妹妹。

    茱莉抱著雅妮,痛苦地想起自己的過去。她終於說:「去把所有的鵝油拿來。」

    葛絲拍拍雙手。「那在牛奶房裡,我不是擠牛奶的女僕。」

    茱莉失去了耐性說:「那就叫擠牛奶的女僕拿來,另外再提桶熱水到我的房間。」

    「是的,陛下。」葛絲大搖大擺地離開。

    嘉琳放下剪刀,脫掉圍裙。當她注視著雅妮時,表情變溫和。「等我回來時,我希望看到整潔的辮子,如果我發現有一點不乾淨──」

    「不會的,」雅妮說。「柏小姐會弄好它。」

    茱莉的感覺一下子敏銳起來。嘉琳要出門,機會來了。

    「你要去哪兒?」茱莉問。

    「去辦一些事。」嘉琳說。

    茱莉不理會她冷冷的注視,說:「什麼時候回來?」

    「你為何想知道?」

    茱莉靈機一動。「雅妮必須暫時跟她姊妹們隔離,她可以睡我房間。我希望你能讓我睡你那兒」

    嘉琳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茱莉。「一個聰明的想法,但不稀奇,柏小姐。我希望你能徹底消除那些蟲子。我會把合適的鑰匙留給你。」

    她是指公爵房間的鑰匙。讓她認為她打算引誘公爵吧。「我會徹底弄乾淨的,嘉琳。」

    嘉琳恍似一陣風地走出門。「等著瞧才知道。」

    對她的計劃抱著信心,茱莉緊抱一下仍像溺水的貓般抱著她的雅妮。她懷著希望,抱著雅妮緩緩上樓。

    藍棋三步並作一步的登上樓梯。他的腿在抗議。騎了幾天的馬後,每一步都令他的肌肉酸痛。他想好好洗個澡睡一覺。最好抱著茱莉上床。她甚至可以用鵝油抹他全身,他都不在乎。

    鵝油。他對此方法笑了起來,但內心卻滿高興的。依嘉琳的說法,茱莉衝入食品室,拯救了雅妮的頭髮。雅妮現在一定很高興,他等不及想看到她和茱莉。

    他門也不敲就進入茱莉的房間。

    「爸爸!」

    雅妮坐在一盆肥皂水中,露出下巴,她頭上裹著一條毛巾,隨著她的移動搖晃著。茱莉跪在浴盆旁邊,手中拿著一塊海綿,唇上掛著微笑,眼中含著有趣的神情。

    激動梗住他的喉嚨。「喔,小可愛。」他終於說。

    「我不是小可愛了,」她挺起肩,向房間一揮手。「我是蘇丹王。」

    茱莉皺下鼻子。「你的味道像一隻鵝。」

    「我才不在乎我的味道像什麼,至少我保住了我……我的頭髮。」

    「記住,」茱莉說。「鵝油不是完全有效,我弄掉每個虱子卵時,你必須坐著別動。」

    「我不會動的。它會有效的──是不是,爸爸?」

    他進入房裡,小心地在一張椅子坐下,感到好累。「我希望它有效,小姑娘-如果希望幫得上忙。」

    「你生病了嗎?」茱莉問,上下打量他。

    「沒有,只是騎馬引起的酸痛。」他想起從沒對女人這麼坦率。他聳聳肩,反正她就是不同。她坦誠、體諒且仁慈。

    她起身向他走去。潮濕的衣服緊貼在她身上,令她曲線畢露。他想起她的玉乳盈握在手中的感覺,和她乳尖俏立的樣子。

    她的唇上泛起頑皮的微笑,伸出手去。「要抹些鵝油嗎?我們還剩一些」

    藍棋放鬆自己,注視著她手中的罐子。她想要開玩笑,是嗎?他降低聲音說:「要你願意替我抹酸痛的地方,柏小姐。」

    她紅著臉,相當漂亮。「我得把我們的國王送上床。」

    若他的女兒不在場,他會脫掉長褲,抱起茱莉到他的房間,說她虛張聲勢。

    他接過罐子,注意到她的手心。他抓住她的手腕,說:「怎麼了?」

    她試著扯開。「沒什麼,只是刮傷。」

    她細嫩的手心上都是擦傷和瘀痕,一隻指甲也斷了。「怎麼回事?」

    她看雅妮一眼,女孩用包頭巾當枕,靠在浴盆上睡著了。

    「我滑了一跤,抓到城堡牆壁上的枯籐。」

    他的眼光由手移至胸前,然後唇上。「你明天會腫起來。」他低語道,讓兩人的視線相交。

    「你也會。」

    他大笑,喘著氣說:「我現在已經腫了,小姐。」

    她縮回手,走到浴盆邊。「我最好把我們的蘇丹王放到床上去。」她重複說。

    雅妮醒來。藍棋起身拿條毛巾打開,茱莉把雅妮放入他手中。「我來抱她到她的房間。」他說。

    「不,爸爸,我今晚要睡在我的後宮裡。」

    茱莉摸著雅妮的頭巾。「我答應她今晚可以睡這裡,爵爺。請把她放在我的床上。」

    茱莉為何這麼緊張妮?他替女兒擦乾身體,穿上睡衣,抱她到床上。她已睡著了,看起來就像個天使。他摸摸她光滑的臉頰,心中充滿著慈愛。

    「你要睡哪兒呢?」他問茱莉。

    她站在燭光中,檢查她的雙手。「在你附近。」

    他以為聽錯了,說:「你說睡在哪兒?」

    她交疊著雙手放在身前,但這拘謹的姿勢跟她眸中的神采不合。「我說我睡在你附近。睡嘉琳的床,爵爺。我打算創下記錄,成為睡在你漫步距離之內唯一清醒時……仍為完璧的處女。」

    血液衝入他的鼠蹊。「今晚嗎?」

    「是的,今晚。你反對嗎?」

    「不反對。」他拉一拉長褲,發誓要縮短跟湯姆的會議。「可是我已開始感覺像在漫步了。」

    一個小時後,茱莉手中拿著鑰匙,在嘉琳的房間裡踱步,拖鞋的帆布底隨著每一步印在編織的地毯上。自進入房間後,她已第十次停下來聆聽公爵房間的聲音。一切都靜悄悄。

    鍾敲了一聲。

    興奮令她全身顫抖。幾分鐘裡,她就會知道公爵的哪個孩子是生於一七六二年六月二十日,莉安的忌日。她也會知道哪個姓孟的男人是孩子的生父。

    這消息會免除羅斯公爵的罪嗎?抑或證明是他引誘了莉安呢?茱莉一面踱步,一面擔心著這問題。多情的她祈禱不是公爵,另一方面又希望結束此種不安的狀態。她很快就會知道真相。

    她懷著期待拿起燭台,打開門,踮起腳尖進入小門廳。她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氣中結霜。

    燭光搖曳不定。公爵的房間底下透著一絲光線。他還沒睡,在低聲的說話。她聽不見。他在跟誰說話?葛絲。可是接著的聲音也是男性,是湯姆。

    她現在可以回到嘉琳的房間,鎖上門,等待更好的時機,等城堡真正沒人的時候。

    但,緊急催她前進。

    她關上身後的門,把嘉琳給她的鑰匙之一插入鎖孔中。當她把自己鎖在外面時,也擋住了公爵。如果他決定像稍早威脅的出來「漫步」,他會以為她已睡了。她緊握著鑰匙,慢慢地轉動手腕,直到輕輕地咋嘗一聲,鑰匙轉回原處。

    茱莉悄悄來到通至塔樓的拱門,插入另一把鑰匙。求求你,上帝,讓它能開,她默默地念著。她又推又轉動,可是鑰匙的聲音不對。鎖打不開。那麼,這是公爵房間的鑰匙。就像火上的干木,這份瞭解激起她的恐懼。

    如果他現在打開他的房門,她就被困住了。

    如果鑰匙打不開,她等於回到起點。

    她懷著希望,小心地使用手中的第三隻鑰匙。鑰匙順利地插入鎖孔中,她如釋重負。謝謝你,嘉琳,為了你懷疑我想要另一把鑰匙,謝謝你以為我想要他。

    茱莉屏住氣息,小心地轉動手腕。一聲輕響打破寂靜。燭台瘋狂地一歪,熱燭液流過邊緣,滴在她拇指和食指之間,使她猛然舉起手臂。臘開始變硬。她猛吸一口氣,拔出鑰匙。

    她回頭瞧一眼,拉開門,進入裡面。樓梯旋轉而上沒入黑暗中,空氣中充滿著陳腐的霉味,可是另外似乎還有種奇怪及熟悉的氣味。啊,反正她很快就會發現是什麼了。

    她本來不想鎖門,可是如果她不斷擔心公爵會由她後面悄悄上來,她如何找族譜呢?她小心地轉動並拔出鑰匙,放入口袋裡。隨即用手擋住燭光,登上狹窄的樓梯。

    茱莉由城堡的庭院中打量過這房間,想像它的尺寸及形狀。可是她踩在方形格子的鮮紅地毯上時,她對房間的面積感到驚訝,對裡面的東西更是意外。

    藍棋坐在他房間的桌子邊,手指敲著椅臂。壁爐架上的小鍾敲著一點。他渴望地注視若他的床。

    在桌子對面,湯姆念著給安亞力公爵的信。藍棋口授了三次,而且改變了三次。

    湯姆抬眼看他,筆放在紙上,他狹長的臉反應著不安。藍棋太清楚這個表情。湯姆想要反對信中的某件事。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羊皮紙上,燭光照亮他額角上的白疤。在倫敦的一條巷子裡,一群惡漢給他留下的疤。他們奪走他的馬和所有財物,留下垂死的他。施威爾救了湯姆,並把他帶給藍棋。七年前的威爾是個好人。曾經發生了什麼事呢?

    那晚藍棋以一個朋友換了另一個朋友,因為湯姆一恢復健康,藍棋就知道這將成為他的總管的男人的三件事:戴湯姆十分忠心、他的記憶比莎拉還好,而且他很有判斷力。

    湯姆用羽毛筆敲著羊皮紙。「爵爺──」他停住,轉頭向走廊瞧著。「你聽到什麼聲音嗎?」

    藍棋聽著,但只聽到疲憊的嗡嗡聲。此刻茱莉已經睡了,她絕不會穿過那扇門進來。如果柏茱莉想跟他說話,她會在大廳裡而且和他保持距離。

    在今夜之前,他常希望她像前幾任的教師。但那些輕浮而工於心計的女人都不會趕去拯救雅妮。他正如雅妮一樣需要柏茱莉。

    「不,湯姆。我什麼也沒聽到,讓我們繼續寫完它。」

    總管聳聳肩。「關於你對施威爾的指控……」

    「你究竟想說什麼,湯姆?別拐彎抹角。」

    微笑緩和總管嚴肅的五官,並露出被打斷的牙齒──另一次被打的紀念。「我父親會用不同的說法。」

    「曾駐西班牙的優良大使會怎麼說?」

    湯姆的眸中閃著愉悅。「他會寫出每個受傷害的人名。」

    「那麼威爾就必須解釋每個案子。」

    「沒錯。安亞力公爵的社會地位和您一樣,出於對您的尊敬,既然人證俱在他應該會向法院院長提出這些一控訴,或親自前去東羅斯地區看看。」

    「如果你是他,你會去那裡嗎?」

    總管的眼中閃著幽默。「如果我是他,我會買輛華麗的馬車,找個最心愛和聰明的情婦。然後我會躺下來,享受到泰恩的長途旅程。」

    藍棋大笑道:「說得就像個真正的浪子,湯姆。我常懷疑是倫敦的某個女人使你躺在那巷子裡。」

    「不可能的,爵爺。那時倫敦的每個女人都想要你。」

    愉快和悲傷的記憶同時躍入心中。七年前的初秋,他模糊的記憶中是一群自願的女人和暢飲的酒。他清楚地記得其中三個,悲傷與憐憫仍能控制著他對第四個女人的記憶。

    他那時就有了麻煩,現在麻煩更多。

    「爵爺,我會說刪去第二段,加上──」

    藍棋起身。「就這麼做吧,湯姆。明早我會簽字。」

    「你會對附加的事感到興趣,安公爵也是。」

    「很好,現在就告訴我。」

    湯姆翻著一堆帳本。千二戶新家庭口口古田然全姓孟口口搬到格蘭哈吉特村。」

    「這跟給安公爵的信有何關係?」

    「他們來自凱爾基。」

    凱爾基是東羅斯地區的一個要塞。「他們的職業呢?」

    湯姆畏縮了一下。「原來是孟康諾高爾夫球場的場地管理人員。」

    藍棋火冒三丈,一拳打在桌上。「姓施的真混蛋。」

    湯姆歎口氣。「還有更糟的呢。治安官似乎向孟康諾租用了高爾夫球場,然後卻把它挖掉。」

    藍棋真想宰了那傢伙。「我發誓那白癡死定了,亞力十分喜歡打高爾夫球。」

    「施威爾已改種菸草了。」

    「我不管他種什麼,但我會要他手腳趴在地上將那片球場種回去。」

    「你會很高興知道,他沒有碰你的球場。」湯姆呵呵笑。「他似乎不願走近羅斯堡。」

    「至少他還有點頭腦。」

    「我還以為蕾琪小姐和他復合後,他會改變。」

    「麥蕾琪有充分的理由把他趕出家門。」

    「可是那時他們是在宮廷,那兒的每個男人都有情婦。」

    藍棋想到他童年的朋友。「如果他的妻子是麥蕾琪就不行。」

    湯姆聳聳肩。「他現在知道了。」他說,由口袋裡拿出一袋硬幣。「呃,另一件事,僕人的薪資我都發了,除了女教師。」

    藍棋手一揮。「你付給她。」

    湯姆的頭猛地仰起。「女教師的薪資一向都是你發的。」

    「這個不同。」他隨口說。

    「不錯,」湯姆說。「她是有點不同。」他瞇著眼注視錢袋。「她有點熟悉,又好像不。你覺得你認識她嗎?」

    藍棋也想多認識柏茱莉。如果她不好好控制那無禮的舌頭,他很快就會。想到溫順的茱莉,他不禁輕笑。有件事倒可確定,他打算留住她。「你是說你以前見過她?」

    「我不知道,如果見過我應該記得。」他放下錢袋。「但我想不起來。」

    「胡說,你從不忘記任何事。艾波克呢?」

    「一個可愛透頂的傢伙。」湯姆咧嘴笑。「尤其是喝下幾杯酒後。他似乎很以拍小姐為傲,每次我看到他們在一起──」

    「你幾時見到他們在一起?」藍棋脫口問。冰冷的嫉妒刺入他的五臟,他已多年來沒有這種感覺。

    管家的臉變白。「噢,我的天!」他說,揉著額角的疤。「你在嫉妒,這意味」

    「什麼也沒意味,」藍棋低吼道。「這只表示她是小姐們有過的最好的老師。」

    「不過,」湯姆嚴肅地說。「你注意到自她來這裡之後的改變嗎?她像花一樣盛開。」

    混亂和需要使藍棋低聲說:「是呀!她發展出尖刻的舌頭和狡詐的方法。」

    「她還是個漂亮的女人,先生。比華小姐還好。」

    藍棋搖搖頭。「葛絲比華小姐好。」

    湯姆眨個眼睛。「在床上或是對小姐們?」

    「夠了,茱莉是她們所有人之中最好的。把袋子給我,我來付給她。」

    湯姆把錢遞過去。「你不信任她嗎?」

    藍棋不確定。他想要柏茱莉,但平生第一次,他對一個女人想要的不只是做愛。她對失蹤的雅妮是真正的關心,她也沒隱藏對他幾個女兒的感情。但她是怎麼想的?是什麼使她哭和笑呢?她為何來這裡?她在金拜爾堡出現的神秘背景,令他恢復理智。「永遠不要信任女人,湯姆。」

    「還有誰比你更清楚這一點呢?」

    「可憐的派瑞斯,他得從特洛依的海倫手中學到這個教訓。」

    「的確。不過,我仍擔心你以前的情婦會對她做母親的權利改變心意。」

    一股熟悉的無情充滿藍棋。「她們任何人都休想有這種機會。」

    「我知道,先生,可是如果施威爾得知她們的名字呢?」

    「他不會,沒有人會知道。」藍棋歎息道。「今晚你還有其他的事嗎?」

    「有。」湯姆伸手拿另一本帳本。「由達尼斯來的稅和拉佛瑞羊只的預期收入。」

    藍棋裡首於工作,可是他的心卻想著柏茱莉。她為了什麼而來他的城堡呢?

    茱莉用雙手搗著臉,咒罵自己的愚蠢。一個小時前她還很興奮,就像將熄的臘燭僻啪作饗。風在窗外呼嘯,她張開手指,也迫使她的眼睛張開。

    皮面書上的燙金字在她眼前閃亮。六本大同小異的書疊在凹牆的壁龕裡,再以一幅未加框的畫遮住。

    憤怒和沮喪使她的胃揪成一團。

    該死的族譜是用蘇格蘭文寫的。

    她認得法文和拉丁文都沒有用,因為蘇格蘭語一言和她懂得的語文沒有」點相似之處。不過,她不會放棄。

    她再次抓住書的封面,染紅的書皮和她手上被臘燭的燙傷相互輝映。手上已起了一串腫包,但這痛苦似乎比不上她心中的極度失望。

    她打開書,想找出共同的樹字或重點以翻譯句子。就像夏日的暴風襲過阿帕拉契山脈,絕望快令她崩潰。她摒除它。她的工作當然不容易。自從在愛丁堡那陰鬱的一天,她期望找到她的外甥女並把她帶回維吉尼亞後就如此。

    她看看臘燭,估計在塔樓裡約有一個小時了。她由口袋裡拿出一張牛皮紙,用羽毛筆抄下書中的一些字。一旦她知道它們的意思,她會再回到塔樓裡。

    她起身把厚重的書抱在胸前,走過圓形的房間。畫像的帆布摩擦著她紅腫的手,但她不在乎。她把書放回凹牆的壁龕裡並排整齊,就像原來她發現時一樣。

    畫和茱莉一樣高,有二十尺長,上面的圖說明莎拉、瑪麗、雅妮和若婷的生活,還有她們的教師。每個部分描繪一個房間或城堡的某個地區。育兒室中有四個襁褓中的嬰兒,一個穿著高雅,但顯然生氣的女教師在一旁觀看,畫面生動活潑。接著是初學走路的女孩們,爬過雅致的餐桌,對彼此和一個手在空中揮舞的黑髮女人扔食物。然後是三歲左右,她們坐在父親的腿上,入神地聽著他念故事書。大廳壁爐的火照著他高貴的五官,他的頭髮那時較短,樣子十分年輕。一個金髮的美麗教師懶洋洋地坐在附近。

    茱莉無法移開視線,端詳著其他的一幕幕,沉醉於快樂的時光。雅妮穿著印地安服的圖還未完成,莎拉注視著一個地球儀,令茱莉興奮的是,她本人也出現在上面,正微笑地注視它的學生。她已成為那些時刻的一部分,即使在她離開蘇格蘭以後,她的一些事仍會留下來。嘉琳會怎麼對待瑪麗和若婷呢?茱莉的心情不再沉重,她覺得為自己感到驕傲。

    誰會想到柏茱莉的像將出現在一個蘇格蘭城堡懸掛的畫上呢?誰會想到像嘉琳這麼冷漠、神秘的人能創造出這麼感人的紀事呢?

    茱莉踮起腳,高舉臘燭,掃視著其餘的畫。她的呼吸停止。在最上面,孟家維鹿的紋章左邊,有四個女人,各自抱著一個嬰兒。

    四個沒有臉的女人。

    疲憊使她心情下沉。茱莉突然渴望嘉琳房間裡的安全,她小心檢查過整個房間,然後下樓。

    她到達拱門之前,外面響起沉重的腳步。公爵!

    「茱莉,」他叫道。「你睡了嗎?」

    她的骨頭都融成一團。雖然她感到冷,她的肌膚卻變熱。他會達到她,而且在她能瞭解那些寶貴的蘇格蘭文並再登上那些樓梯之前開除她。

    她的心枰坪地跳。她捻熄燭火,悄悄來到樓梯底下,蹲著由鑰匙孔往外瞧。

    他站在小門廳裡,雙手交叉抱著胸。在古老的門後,茱莉卻荒謬地感覺到自己是赤裸的,一手拿著鑰匙,一手拿著燭台,注視著羅斯公爵。

    他注視著地面。她瞭解他是在看嘉琳門底下的一道光線,他以為她醒著。他也會由鑰匙孔瞧嗎?她希望不會,因為如果他這麼做,就會看到床是空的。

    他又叫她的名字,歪著頭傾聽她的回答。見沒有回音,他咒罵一聲,再次敲門。

    他手上拿著一個皮囊,把它扔回手中。當它落在他手心上時,硬幣叮叮噹噹地作響。他為什麼拿著錢袋在這麼晚時來找她呢?一個可能性令她作嘔。

    他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裡,砰地甩上門。

    像一隻受驚的野免,茱莉迅速插入鑰匙,推開門。恐懼使她耳中嗡嗡作響,根本未聽到鎖的咋噴聲和門閂的咿呀響。她一走出去,又使用鑰匙。

    鑰匙環由她手中滑落,唯唧落在石地上。她不敢瞧向公爵的房間,怕見到他站在那兒。

    她拾起鑰匙環,打開嘉琳的門,衝進裡面,靠在門上喘息。

    大廳裡,另一扇門關上。

    腳步聲響起,公爵正向嘉琳房間的另一扇門走來。她太專注於通往小門廳的門,忘了鎖上通往大廳的門。

    她以麻木的腿走至桌邊,放回鑰匙和燭台。她在腦中可以看到他、感覺到他,就站在另一邊。她的目光盯著門,心中想著另一邊的男人。

    她聽見推門的聲音,然後她十分意外地注視著一張折好的方形羊皮紙,由門底下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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