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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玩失蹤 第七章 作者:湛露
    將劉放收為手下實在是司空政的一次妙算,若不是有他拚力來找他們,大概他們還要被困在谷底好一陣子。

    他找到當地的百姓將司空政從谷底引回到半山腰上,並將他們安置在一個民間小院的房間裡,顯然主人得到他轉達會重賞他們的消息,所以顯得特別熱情。

    「小人家地方小,短時間內實在收拾不出個樣子來,還望公子和夫人千萬多包涵。」主人是個中年農戶,第一次見到司空政和嫣無色這樣俊美富有的人,激動得嘴巴都不會說話了。

    「這已經很好了。」司空政道謝,「麻煩請給我們一間屋子,好讓我和拙荊換衣服。」

    「這間房子有內外兩間,您和夫人今晚就先睡在這裡,我這就出去給你們燒火炕,再給你們做碗熱湯,昨天我打了一隻兔子,就做個兔肉湯吧。」

    這農戶原來也是個獵戶,迅速跑出去生火做飯,他的妻子女兒又是羞澀又是緊張地站在小院對面的門裡,不敢過來說話。

    司空政對她們微微一笑,然後將房門關住。

    轉過身,只見房中人正背對著他脫下外面那件濕透的長衫,他忍不住走過去,將她緊緊抱在懷中,熱吻烙印在她的後頸上。

    「主子……」嫣無色的心頭狂跳不止,想起山洞中他說的話,以為他現在就要在此地要了自己。

    「別怕,只是逃出劫難不免鬆了口氣。」他的熱氣呼在她的臉頰上,男性的氣息深深包圍著她。「無色,辛苦你了。」

    她的身子陡然一震,「主子……為什麼和我這麼客氣?」

    「總覺得這些年欠你良多,不知道該拿什麼回報。」

    「我不要回報,只想問個確切的答案……」她還是不敢確定自己並非在夢中,「主子真的要我嗎?」

    「你曾經見我像現在要你這樣要過別的女人嗎?」

    嫣無色苦笑,「我長年不在主子身邊,不知道主子有沒有要過。」

    「這句話是在質疑我,還是引誘我?」他的舌尖舔過她的耳垂,「不管我有沒有過別的女人,但那並不是我要的,你想知道我是怎樣『要』一個女人嗎?」

    這話已不是曖昧,而是赤裸裸的挑逗了。身體這樣密密貼合,彼此情動如火,又是如此情勢,他們的身體再沒有任何的反應,就真的只是一對木頭了。

    所以當司空政的手指掠過她胸前的敏感之處時,嫣無色除了顫慄和輕喘之外,只是更深地依靠在他的懷中,沒有躲避。

    「主子,咱們的馬車壞了,您是要騎馬走,還是再去買輛車回來?」劉放的聲音突地在外面響起。

    自意亂情迷中驚醒的屋內兩人都深吸了口氣,司空政輕聲一歎,「來日方長,我不該連這一時一刻都等不了。」

    嫣無色臉紅似火,趕緊轉移話題,「主子,不僅要買新車,還有車伕的賠償也不能少。」

    「嗯,多虧有劉放這小子。」他揚聲對外交代,「買輛新車吧,在山腳下等著就好,不要再上山。」

    從隨身的錢袋裡拿出一錠大銀子,嫣無色打開門交給劉放。

    院子對面那位農戶的妻子怯生生地走過來,對她福身詢問:「夫人要我做些什麼嗎?」

    「幫她更衣梳頭吧。」司空政接話,「這些女人家的東西我做不來,她又受了傷。」

    「主……你也受傷了。」嫣無色一直沒有留意到他的傷在哪裡,此時順著血跡去找,才發現是他的腿被什麼東西劃傷了。

    還好傷口不深,但是還有血跡和泥污在上面。

    「麻煩您幫我打盆熱水來。」她對那農婦說。

    農婦趕快準備了一盆熱水,嫣無色蹲下身,脫下司空政的靴子,挽起了他的褲腳,用一塊乾淨的毛巾浸滿熱水敷在他的傷口處,輕輕擦拭。

    他想伸手接過毛巾自己擦,卻被她伸手擋住,「我來吧,你自己不方便。」

    「唉,你頸上的傷口難道就不疼嗎?」他心疼地看著她脖子上的那道傷口。

    「我這點小傷沒事的,每年身上都會留下一些這樣的傷口。」

    「從今以後,不許你再受傷了,否則就是我的無能。」執起她的手,在唇上輕輕一吻。

    那站在門口的農婦看得目瞪口呆,怔怔地說:「你們夫妻感情真好,已經成親多少年了?」

    嫣無色訥訥地不好回答,司空政只是淺淺一笑。「許多年了。」

    這一夜,他們換好了乾淨的衣物,並肩睡在燒得熱熱的火炕上,雖然這是個貧窮的農家,家徒四壁,但是他們卻覺得好像睡在舒適豪華的皇宮之中,因為自己的身邊有對方。

    平靜了心緒,暫時放下情慾,他們只是肩並肩地躺在床上說話。

    「主子今天為什麼突然……」

    「為什麼突然對你示好?」司空政幽幽道:「其實細細回想這些年,我和你之間早已不僅僅是主僕之情了。還記得當年我曾經送給你一個玉墜穗子嗎?」

    「記得。那年我辦案回來,主子忽然把那個繫好穗子的玉墜送我,可是我的刀上從來不掛那些的,為什麼要送我那個東西?我一直沒有問過主子。」

    「那年我讓你去調查河西總督貪污舞弊之案,但是臨走之前為了案子,你和我起了爭執,挾怒而去。以你當時的怒氣之盛,讓我幾乎以為你不肯再回來了。在宮中惦記了你十數日,不知道你在外面怎樣,是否還在生氣?於是臨時起意,很想等你回來時送你個禮物讓你驚喜。

    「所以我請七妹為我做好那個穗子,又挑選了一塊隨身常戴的墜子一起送你,那時我沒有明說,但送你這樣的禮物在我國來說意義非凡,我還曾經一度後悔自己的莽撞。」

    「為什麼?」她不解。

    「你自小和師父在深山之中,所以不懂這個意義。常理來說,若男方送給女方一個繫著穗子的玉墜,便是示情。」

    她心頭一震,說不出是後悔還是感動,「可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那時的我其實並沒有把握可以與你在一起,所以不明白反而是最好的。」

    「主子在顧慮什麼?怕我不能接受做主子的侍妾?」

    「不要用那個字眼貶低你自己。在我心中,能和我生死榮辱的女子,今生只有你一個,所以你不需要侍奉我,我也不會讓你做妾。我所顧慮的,並不是你我這份心,而是……」

    「皇上?」她聰慧如斯,脫口說出答案。「這次主子回京之後,皇上肯定會大發雷霆,也許還會廢了您的太子之位,那您所做的努力豈不是前功盡棄?」

    「我早已抱定犧牲自己一人的決心。」他淡淡地說,「眼下朝廷就像是一個四面透風的房子,外面但凡有點力量就會立刻倒塌,屋裡的人卻還在歌舞昇平。我這一番折騰之後,即使皇上動怒將我廢了,起碼我讓天下人都知道朝廷的危機所在,自然會有人來勸誡父皇,重新審視眼前的情勢。」

    「但是如果連您都說不動皇上,其他人就能說動嗎?」

    「父皇對所有威脅到他帝王之位的人都有奇怪的忌憚,無論是我,還是手握兵權的三弟,反而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說的話,他才能聽下去一些。所以,這個太子我早就不想當了,只是責任在身,母妃那裡又不可能允許我辭掉太子頭銜,一人的生死榮辱又關係到了其他人的生死榮辱,我只好勉為其難地做下去。」

    「主子若是不做太子,還想做什麼?」

    「不知道,從來沒有想過。因為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被告知自己是一個太子,一舉一動都要符合太子的禮儀和風範,除了做太子,我好像一無所長。你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我連劫匪都認不出。」

    「但是您卻慧眼識人地收下劉放他們,否則眼下也許我們還在谷底躲雨呢。」在識人用人上,她對他已經心服口服。

    「但收下他原本是為了我們自己,我並不見得能給他一個穩定踏實的未來,因為我自己就是在走獨木橋,如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主子若是掉下江去,我會陪著主子一起跳的。」

    心頭頓生暖意,司空政伸過手臂將她摟在自己懷中,「從初次見到你時起,我就知道你是這樣一個可以陪我出生入死的人。」

    嫣無色輕輕闔上眼,因為他的這句肯定,讓她再也沒有任何牽掛和疑慮。

    ***

    重新買了馬車,劉放將找回來的銀兩交給嫣無色的時候,她淡淡地搖首。「你收著吧,有什麼東西需要買的時候,身邊有點錢總是方便的。你的兄弟們也該多添兩件衣裳,還有留在家中的妻兒是不是有吃有穿?該讓人捎點錢回去了。」

    這天大的信任,讓劉放不由得驚喜萬分,他連忙跪倒磕了個頭,「多謝少夫人賞賜!」

    從岳陽城到明州,他們走了三天,一路上也聽到不少消息都涉及到太子失蹤之事,但是眾說紛紜,誰也不知道事實真相如何。

    車馬緩緩走到明州的街道上,透過車簾向外看,司空政說:「你看這明州,繁榮熱鬧不遜於京城。」

    「這是否說明蕭昊這個地方官治理得還不錯?」

    「他治理本地的銀子是從哪裡來的?」他冷淡地看著車外的一切,「每年朝廷都會給各地需要救濟的城鎮撥錢,但明州並不在撥款之列,為此父皇還經常稱讚蕭昊治理有功。

    「可父皇就不想想,他憑什麼能治理好這麼大的一座城池?明州並沒有礦產,也不是農業大城,只靠絲織品這一項,實在不足以維持全城的開銷,所以他必定還有暗地裡的收入,用官家的錢買自己的聲譽,這樣的人比明著搜刮民脂民膏的人更可怕。」

    「主子要怎麼查?」這個問題她一直沒有問過,也正是她好奇的。

    「當然不能驚動地方官,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來。要看一個官做得如何,地方上的口碑很重要。」

    說話間,劉放已經為他們找到一間大客棧,客棧的老闆同其他家一樣,看到這樣的貴客自是熱情到不能再熱情,給他們準備了間上好的套房,又送上該店最好的飯菜,還唯恐照顧不周的噓寒問暖,忙前忙後,直到嫣無色煩到不行,把人「請」出了房間。

    司空政站在樓上向下看,嫣無色走到他身邊。「主子,為什麼您總是喜歡看樓下的景色?樓下有什麼可看的嗎?」

    他笑,「從一條最普通的街道上,可以看出當地最真的風上人情。」

    「那您看出什麼來了?」

    「京城的街道上,普通百姓都以京城子民自居,走路時昂首挺胸,說話粗聲粗氣;明州的百姓輕聲軟語,笑容謙和有禮,若不是我對蕭昊這個人持有懷疑,我會很喜歡這裡。」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卻微微蹙眉,「我怎麼覺得他們的笑容太假,太過有禮了?就好像傳說中的君子國。世上會有民風這麼好的地方嗎?」

    「是不是我們假的東西看多了,所以不相信世上也有真的、美的東西呢?」他輕扳過她的臉與自己對視,「其實我真希望蕭昊的事情是我的多慮和疑神疑鬼,但願他是一個完美無瑕的君子,讓我空跑這一趟。」

    「主子拿自己的前程去換這一次猜測,值得嗎?」

    「若換得一個好官和天下太平,又有什麼不值得的呢?」他的目光停駐在一處街角。「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無色,你看那邊過來的隊伍是不是就是我們這位蕭大人的?」

    果然,正向這邊走來的一隊人馬前面有人高高舉著牌子,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蕭」字,還有不少路人百姓對著隊伍彎腰鞠躬,大聲喊著,「蕭大人好!」

    目視著那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過去,嫣無色心中暗自盤算該怎樣著手調查,可司空政卻拉了她一把,「走,下樓去吃飯吧。」

    「不讓他們把飯送上來再吃嗎?」她總是對他們的行蹤有所顧慮。

    「到樓下才能聽到普通百姓的真心話。」

    下了樓,樓下已經坐滿食客,有相熟的各自坐在一起聊著天,他們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要了點食物後就側耳傾聽屋中人的對話。

    其中有一個男子對同伴說:「聽說了嗎?蕭大人有可能要陞遷到上面去。」

    「上面?哪裡啊?」同伴一驚。

    「當然是陞遷啦!咱們蕭大人在明州做得這麼好,皇上知道後不可能埋沒他在這裡一直做到老,鐵定是要陞遷的。」

    「那可不好,蕭大人這麼好的官離開了明州,還不知道再派來的是什麼樣的官呢!不行,咱們可要把蕭大人留住。」

    「你說留就留啊?蕭大人是朝廷的人,可不是你家的。」

    「那我們一起聯名給皇上寫請願書,請皇上就地升等,不要調走蕭大人不就行了?」

    「咦?這個辦法不錯。」

    那邊說得熱鬧,嫣無色低聲問:「皇上真的要調走蕭昊嗎?」

    「年初時是有此意,但是蕭昊一意請辭,說自己身體不適,不能舟車勞頓,也不習慣京城的風土,願意一輩子留在明州。」

    「一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樣子?」

    「嗯,總讓我覺得虛偽。而且雖然他從來不在朝中,可每年都有不少的官員上書為他表彰、說好話,這不是更奇怪?一個人完美到這種地步,必然不真。」

    兩個人低聲耳語著,全然沒有留意到旁邊有個婦人一直在對他們頻頻打量,終於那婦人忍不住走到前邊來,壯著膽子問:「夫人……您,您是不是去過京城?」

    嫣無色一驚,她下來吃飯時身上不便帶著兵刀,所以此刻沒有任何防身之物,只得攥緊拳頭,準備隨時應付對方可能的威脅。

    但那只是一個尋常的婦人,她細細地看著嫣無色,臉上有股難掩的欣喜。「夫人,是您吧?幾年前,在京城的一座茶樓前,您為我打抱不平,還被人抓去,這些年我一直擔心您的安危,看到您平安無事,民婦真是太開心了!」

    嫣無色也驚訝地看著她。時隔這麼多年,她已經不記得那位婦人的容貌,尤其當年那婦人形容憔悴,而現在的這一位卻是容光煥發,但是那樣的事情她只做過一次,所以對方自然就是當年在茶樓前苦苦哀求丈夫回家,卻被惡語相向的那個婦人了。

    「你……你現在住在這裡?」這句話算是默認了她的身份。

    婦人欣喜的猛點頭。「真的是您啊?太好了!這下我可放心了!當年您被一位官老爺帶走後,有位不知名的貴人送給我一百兩銀子,讓我回去好好生活,我也想開了,就帶著婆婆和孩子離開京城,到了明州這裡,用那銀子買了一處房子,然後開了個困脂鋪,就在街對面,現在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哦?那太好了!」嫣無色也不禁露出喜色,「你看,沒了那樣的負心漢,一樣可以好好生活。」

    婦人叨念著再三感謝,並邀請她到自家的小鋪去坐,說了好一陣話後才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嫣無色感慨,「世事無常,當日我絕沒有想到她會有今天,她來謝我其實是謝錯了,我不過為她出了一時之氣,那位送她錢的貴人才是讓她重生的真正恩人。」

    「你要替她謝謝那位貴人嗎?」司空政輕笑。

    眸光一轉,停在他微笑的唇邊,她恍然大悟。「那位貴人,是你?」

    「你替她出了氣,卻沒有想過如果她的丈夫翻了臉回來再找她麻煩該怎麼辦,不過這世上,只要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算問題。你出氣,我出錢,一切就風平浪靜。」

    嫣無色慨歎,「當初哪裡想得到那麼多?只想好好出一口惡氣,如果不是遇到你,也許我會被帶到刑部,打得皮開肉綻吧?」

    「可是這麼多年來,你的脾氣並沒有被磨掉太多稜角,除了獵影逗你和他比武

    屢次被你拒絕外,我看你對其他人總渾身是刺,不給別人留半點面子,你這樣的脾氣啊,若不是我在後面罩著你,早就被人捅到父皇那裡去了。」

    「皇上說過我。」

    「哦?」他抬起眼來,「父皇怎麼說的?」

    「皇上說我畢竟不是從正途做官,所以野性難馴,不比野戰那樣聽話。」這句話應該是皇上給她的警告吧?她在心中揣摩了很久,所以做起事來更加小心翼翼,生怕給主子惹禍。

    司空政本來還要再說,但是忽然被外面一陣紛亂的聲音吸引注意力。

    「走到哪裡都有熱鬧看啊。」他不由得一笑,隨著茶樓裡一樣是去看熱鬧的人流走到大街上。

    原來是一個賣水果的商家正在和一個買家打架,聽他們鬥嘴半天,他總算聽明白他們吵架的原因。

    起因是這個買家要買二十斤梨子,但是賣家手邊的籃子裡沒有這麼多貨了,就讓買家等等,說他回去取,取貨的地點離這裡不遠,所以賣家跑了幾步就搬回來一筐新梨。

    沒想到買家卻挑剔說梨子的樣子味道都不好,不買了,這本來也沒什麼,但賣家發現原來擺在那裡的一籃梨好像少了四五個,便揪著買家不放了,說是買家偷了他的梨,買家當然不承認,兩人三言兩語就動起手來了。

    司空政看了一會兒,問身旁人,「你看誰有理?」

    「這賣家實在太大意了,丟下籃子就走,也不讓人幫忙照看一下。」嫣無色習慣性地先挑剔起雙方的責任,「買家看樣貌倒是忠厚老實,只是……」

    「人不可貌相?」兩人相視一笑。

    此時,本來已經走遠的蕭昊隊伍不知道為什麼又轉了回來,轎子停在路中間,一個身著官服的男子從中走了出來,和藹地問:「兩位為了什麼事吵到左鄰右舍不安?」

    「大人!替小的做主啊!」賣家和買家同時跪倒,居然還說得都是一樣的詞。

    「那個人就是蕭昊?」嫣無色使勁盯著那人看了看。她一直以為蕭昊應該已經人到中年,因為蕭淑妃有四十多歲了,她的弟弟似乎不該年紀太輕,但是這個蕭昊看上去彷彿只是三十歲左右的人,長著一張清俊的面孔,狹長的丹鳳眼還帶著幾分如他姊姊一般的美麗。

    「應該是的。」司空政也沒有見過此人,但是看對方所穿的官服品色,必定是蕭昊本人無疑。

    只見他細心聽完買賣雙方的對話,莞爾一笑,「不過是為了幾個梨子,就如此大動肝火,看看,來往這麼多的商旅外人,都在看我們明州的笑話呢,我勸兩位還是以和為貴吧。」

    「大人,可是小人的梨子不能就這麼平白丟了啊。」賣家不服。

    「他當眾污蔑小人的聲譽,豈能就白白讓他罵了?」買家也不服。

    嫣無色輕聲冷笑,「原來他是想做個和事佬樣的好人。」

    「未必那麼簡單,再看一看。」司空政凝視著蕭昊。

    只見對方哈哈一笑,「好吧,既然你們這樣說,那本官只好當場來個決斷了。賣家,你說你的梨子被對方偷了,可是我看他雙手空空,幾個梨子要藏在身上必然鼓鼓囊囊,可是你看他瘦得長衫貼身,哪有地方可以藏你的梨子?」

    「一定是他藏到別的地方去了!」賣家喊。

    「這街上來來往往這麼多人看著,他要偷走幾個梨又不被人發現可真是不容易啊。」蕭昊的目光移到那個買家身上,陡然變得銳利。

    那買家立刻低下頭去,口中還在說:「大人說的是,小人身上根本沒有他的梨子,不信大人可以搜身。」

    「你的梨子多少錢一個?」蕭昊忽然問。

    「三個銅板一個,兩個梨子就有一斤重了,買兩個我可以再便宜一個銅板。」

    「也就是說,他要二十斤,就該有四十個梨,所以你才特地去旁邊拿給他這二十斤了?」蕭昊再次看向買家。「四十個梨就該是一百個銅板,你現在先拿出一百個銅板給本官看看。」

    買家一愣,臉上閃過一絲慌張,連忙說:「大人,小人覺得他的梨不好吃,所以不買了。」

    「買不買在你,現在本官只是要查驗一下你身上的銀錢,請掏出來。」

    買家干站在那裡,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左掏右掏,掏了半天都沒有掏出錢來,只好說:「我大概是忘了帶錢出門了。」

    蕭昊和藹可親的笑容陡然一收,冷笑大斥,「大膽!在本官面前還敢扯謊!你們兩個人拉扯了這麼半天,可是都沒有聽到你身上有任何銅錢碰撞的聲音,一百個銅板,無論是揣在懷裡還是放在袖子中,都是一大串,你既然要買二十斤梨,就不可能不帶錢出門,分明是詭辯!你買梨是假,偷梨才是真!」

    那買家慌得跪倒。「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只是忘了帶錢出門,但是真的沒有偷梨!大人可以搜身!」

    「你自然沒有笨到把梨藏在身上。」他目光如炬地盯著他的腳邊,「這半天工夫,你一直不肯離開腳邊的石板,莫非這石板後面有什麼東西?來人!把石板給我掀開!」

    原來在買家腳邊有塊石板一直貼著路邊擺放,乍看並不起眼,但是差役們走過去一腳踹開石板,那幾個梨子赫然就藏在石板後面的牆洞裡。

    買家滿臉驚恐地連連叩頭。「小人知錯了!小人家鄉鬧了水災,一路逃難到這裡,已經沒有半點銀子,但是老母口渴飢餓,做兒子的實在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請大人高抬貴手,饒過小人這一回吧!」

    蕭昊歎了口氣,「原來如此,你倒是個孝子,可是孝子怎麼能做這種事讓母親傷心?來人,給他五百錢,讓他帶母親去吃飯,你若是過不下去日子,可以到我府中來找我,我那裡最近缺少幾名家丁,你若有意可以來做做看。」

    「謝青天大老爺!」那買家已經是感激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看到這裡,司空政問:「覺得如何?」

    「他斷案倒是十分清明,只是把恩情做到明面上,總讓人覺得怪怪的。」嫣無色蹙眉。在她看來,若要施恩於人,應該是像主子這樣暗地裡救助當年那個婦人,而不是像蕭昊這樣,當著滿街的百姓大表愛民之心。

    兩人正要轉身走的時候,蕭昊似是不經意地向這邊看過來,突然間,嫣無色感覺到他的目光停在她和司空政的身上,目光好像電光石火般猛地閃跳了幾下,讓她心頭頓時有種不安。

    「他看到我們了。」她小聲提醒,就怕蕭昊認出身邊人。

    司空政卻從容地回望對方一眼,報以禮貌性的一笑,「放心,他不可能認得我是誰。」

    兩個人就這樣回到客棧,蕭昊也帶著人馬離開,再無牽扯。

    但到了晚上,突然出事了。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正當嫣無色睡得很沉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大聲喊叫,「失火啦!失火啦!客棧失火啦!」

    她陡然翻身下床,一手推醒睡在身邊的男人,將旁邊的衣服披在他身上,「主子,失火了,我們趕快走!」

    司空政也清醒過來,發現樓下已經是濃煙滾滾,有不少客人早已跑出客棧,他一把拉住要開門出去的她,「無色,外面都是煙,不要從大門口出去!」

    嫣無色也是在瞬間慌了神才會貿然想開門,經他一提醒,她轉而一手拉住他的手,一手提起隨身行囊,帶著他從二樓一躍而下。

    樓下的街道上,早已站滿聽到呼喊聲的街坊四鄰、剛剛逃出來的店家和其他客人,大家都還驚魂未定,又見他們從樓上跳下,更是嚇得大叫起來,好在他們最終穩穩地站在路中間。

    「劉放呢?」司空政四下環顧,就見劉放正衝過人群跑過來。

    「謝天謝地,主子您平安無事!這火燒得真是奇怪。他娘的!差點就把我們燒死在裡面!」他忍不住罵了句髒話後又趕快閉上嘴。

    「人沒事就好。」穩定心緒之後,司空政抬頭看著面前這座已經被大火包圍的客棧。

    此時遠處又是一陣紛亂,有兩隊官兵奔跑過來,大聲喊著,「都讓開!小心樓塌了!」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地紛紛四散躲避,因為大火而開始散落墜落的樓板發出劈哩咱啦的聲音,在深幽的夜色中顯得格外令人心驚膽寒。

    店家哭喪著臉在那裡捶胸頓足,「這可怎麼是好啊!」

    司空政注意到官兵隊伍的後面有個人騎著一匹大馬同時趕到,對著所有的官兵大聲喊,「趕快救火救人!」

    「蕭大人來了!」民眾們發出雀躍的歡呼聲。

    蕭昊大概來得很匆忙,身上並沒有穿宮服,而是一身便衣,他容顏冷峻,但氣定神閒地指揮著手下,「查看一下有沒有人受傷。」

    兵士們跑了一圈又回來稟報,「大人,只有兩個輕傷,但這客棧基本上都已燒燬。」

    走到客棧老闆面前,那老闆已經哭得泣不成聲,蕭昊柔聲勸慰,「天災難防,你不必太悲傷。損失了多少回去算算,我會幫你算在本城的天災損失中,官家會給你補償一筆款子,幫你重建新樓。」

    店家在又驚又悲中聽到這個消息,無異於神跡突然降臨一般,更加放聲痛哭,說不出話來。

    「又是一樁善舉。」嫣無色低聲道。

    司空政幽幽地看著蕭昊,而對方的視線也再度與他對視,這一次,他筆直地走過來,對他拱手道:「這位公子是從外城來的?」

    「是。」他依舊是拱拱手作為還禮。

    蕭昊打量著他,又看了看嫣無色,「這位是您的夫人?」

    「是的。」他的回答很簡單,很想從對方的言談話語中找出企圖。

    蕭昊一臉抱歉。「不好意思,您剛到本官管轄的範圍作客居然就出了這種事,本官一定會查明原因,妥善解決此事。現在兩位要換個地方住了吧?」

    「剛剛從火海中逃生,還不知道該住在哪裡。」司空政微微一笑,「但願此時別家客棧還有空房。」

    「兩位若不嫌棄,可以到本官的府邸來作客。」

    聽到蕭昊的建議,嫣無色不由得心頭一緊,但是想到司空政之前也拒絕過張海山類似的請求,所以並不特別擔心,但沒想到他在默默地與蕭昊對視片刻之後,卻說:「會不會太打攪大人了?」

    「怎麼會呢?」蕭昊忙搖手。「賢伉儷在本官管轄之地遭此劫難,本官當然應該負責到底。」

    「可是在這裡受到牽連的客人這麼多,大人都要請到府上去嗎?」嫣無色插了一句。

    蕭昊看她一眼,「本官當然會安排好所有客人,但是這位公子和夫人您,讓在下今日在街上只見了一面就印象深刻,今夜再次重逢是我們有緣,豈能錯過這結識兩位的機會呢?」

    嫣無色還要開口婉拒,腰上忽然被輕輕掐了一下,接著就聽到身旁男人清朗的聲音回答,「那在下夫婦就多有打擾了。」

    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眼,很想問他為何要這樣做,難道不怕嗎?

    司空政卻只是淡淡地笑,這一笑彷彿能掩去她千般疑慮,萬種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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