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如意的主治大夫正好是她的父親,也是著名的腦科權威於品懷先生。于先生對自己女兒的傷勢並不表示樂觀。事實上經過將近兩天的搜索才找到的於如意,早已延誤了重創者一開始受傷時應及時搶救的最佳時機。如今呈昏迷狀態的她,雖然外表沒有任何嚴重的傷勢,卻一直不省人事,身為主治大夫兼病患父親的於品懷醫師也只能在一旁束手無策!」
「至於肇事原因,警方仍在調查當中;而教育部長……」
「為什麼我的腳踩不到地!」於如意驚恐的大喊。
「爸!媽!」她驚駭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我在這……」她驚慌的忍下淚水,瞪著病床上自己的身軀。
於如意看見父親難過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自己,不時搖首,垂著淚。
「我在這兒!我沒死啊!」於如意發狂似的急吼似乎只在自己耳邊迴盪,應該是巨如咆哮的吼聲,但四周的人彷彿聽不到。
「如意醒不過來了嗎?」
什麼意思?她永遠醒不過來了?
「別灰心,總也有很多奇跡似醒來的例子。」可是那幸運的機率微乎其微。
「咱們就只有這個女兒……」於如意的母親悲痛萬分的說。
是的,她是父母親手中唯一的珍寶。
不!她要回去!於如意緊張地撲向自己的身體,但是一道力量將她拖住,在她尚未碰到自己的軀體前,就被那道強大的力量反拉了回來,狠狠地撞向天花板。
「這……」她吃驚的瞪大眼睛,張圓著小嘴看著自己潔白透明的手指毫無阻礙地穿進了天花板,整隻手掌沒入水泥裡。
「天!」她訝異地緩緩抽出手掌,看見天花板依舊完整無缺。
她死了!第一個恐慌的念頭一閃進於如意的腦裡,緊接著便是她驚惶的喊叫。
淒厲的叫聲宛若見著了鬼魅,只是不管她喊叫得如何大聲,聽得見的依舊只有她自己一人。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她驚慌的繞著自己的軀體打轉,怎麼都無法碰到自己的身子。
於母呂錦慧走了過來,緩緩地坐在病床沿,紅腫乾澀的眼已然流不出淚。
鈴……於如意瞪大了眼睛!母親不小心將蓋住她身上的薄被給稍微坐歪,露出了繫在她腳踝的腳環。
一道光由她腳踝處漸漸發亮,漸漸轉變為刺眼的五彩光芒,亮得教她睜不開眼睛。
「這是什麼光?」她感覺那道亮光直逼向自己。
「錦慧!」於品懷也發現了那道異光,驚駭的呼喚著妻子。
「赫!」呂錦慧一個猛然抽息,捂著嘴看著那道光由青靛轉變為五彩光芒。
「不!」原本飄浮的身軀還能受自己控制,但這道詭異的光卻將她的四肢困住。
「不!」於如意驚恐的吼著,感覺自己被一道強大的磁力漸漸吸了過去。
「不──」她驚駭的吼,身子愈飄愈遠。
「不──」一瞬間,吼聲連同飄浮的靈魂被一個五光十色的絢麗洞口吞噬。
五彩光芒也在剎那間跟著洞口一起消失。
「腳環不見了!」呂錦慧眨著眼睛,掀著棉被、看著床底,找著平空消失的腳環。
夫妻倆奇異地對望了一眼,好像有什麼感覺同時間流過了兩個人的心房,快得令他們抓不住,卻心知有異。
「如意被帶走了!」於品懷知道剛才出現的異象一定跟女兒有關。
「帶去哪裡了?」呂錦慧一臉的驚慌恐懼。「到底腳環把我的女兒帶去哪裡了?」怎麼會平空消失?
於品懷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個腳環是個陪葬品,是個古物,我沒想到會為如意帶來不幸!」
「你沒事買什麼陪葬品給女兒當生日禮物?!」呂錦慧氣得聲淚俱下。
「如意喜歡!她一見那個腳環就愛不釋手,大小又剛好適合她的腳踝,我怎麼也沒想到會──」心電圖的嗶嗶聲音打斷他的話。
心電圖曲線已回復一般正常人的心律波動。
「如意好了!」於品懷喜出望外。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兩老由白天等到深夜,率同群醫會診,證實於如意的腦波、心律已完全恢復正常時,於如意卻依舊沒有醒來。
「為什麼?」於品懷深受打擊,希望再一次落空。
群醫搖頭。誰也無法解釋這種奇特的生理現象!
「如意!」呂錦慧悲痛地撲在女兒的胸前痛哭。「你沒事買陪葬品做什麼?」她痛哭,也痛罵著丈夫,溫婉的脾氣早被恐懼蝕光。「你難道不知道那種東西很不吉利嗎?」
於品懷只能隱忍著淚光背過身去,任由妻子痛罵。
陪葬品!他淒苦的想著。學醫的他見過無數死人,為了醫學的需要,他甚至連死人的肉都嘗過,怎麼會去相信陪葬品會帶來什麼邪門異事。
今天卻教他碰到了,他悔恨莫及!
「把如意帶回家吧!」於品懷忍下淚水,許久才說得出話來。
「現在怎麼辦?難不成要教如意這樣躺在床上一輩子?」
於品懷深深地看著妻子。「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我們只有等,等如意回來!」
※※※
那道炫目的光宛若流光飛速,在剎那間將於如意帶至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又是哪裡?她嚇了一跳,跌坐在地上。
地……地?!她吃了一驚!她竟然能踩到土地上了。
「喂!」她喚著身旁的胖妞,對方沒有搭理她。
於如意雪白的小手招了招、搖了搖、晃了又晃,那胖妞依舊只是哭。
哭什麼!她奇異的看著一屋子的哭相,這才發現到屋裡的人全圍著一個雙目緊閉、面色如紙的白衣女孩在哭泣。白衣女孩的模樣不會超過二十歲。
她好奇地挨了過去,雪白輕飄的身子由胖妞的體內穿梭而過,又讓她再一次驚頓住。
怎麼胖妞沒感覺嗎?她訝異地打量著自己。
不同的是,她的腳雖然已能著地,身子卻依舊輕飄飄的。
她到底是人還是鬼?這實在令她百思不解。
猶記得剛才還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和氣息,那麼為什麼她的靈魂會出竅呢?
太多的驚訝無法令她細想。莫名其妙的被送到古代反而成了微不足道的小CASE!
「不好了!」一個僕人打扮的男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花轎來了!」
「啊!」立刻是一屋子的驚吼聲。
「這、這、這……怎怎怎怎麼辦?」一個胖嬤嬤嚇得渾身發抖。
「老爺!都怪你!沒事幹嘛收兩份聘金,你只有一個女兒啊!」肥肥的胖妞不怕死的指責。
「收都已經收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一個瘦小的老翁急得渾身哆嗦。「就就就……就告訴他們新娘子快死了!問他們還要不要……」
快死了?!於如意聽了瞪大眼睛,吃驚地打量著白唇緊閉、似無氣息的絕美少女。
突然,她高興得大叫,樂得手舞足蹈!躺在床上的女孩子的腳踝繫了跟她一模一樣的腳環。「她的腳環是打哪兒來的?」
胖妞哭著說:「那個秦嘯虎比威武侯還要狠上一千倍,你收了他一大筆的聘金卻給他一個死新娘,他會活劈了你,連我們也跟著一起陪葬!」
胖妞抽抽噎噎,於如意卻在一旁生氣地叉腰皺眉。
「快把新娘子交出來!」
一陣如雷似的急吼傳進了屋裡,把眾人駭了一大跳,全抱成一堆。
「老爺!」一屋子的人全抱成一團哭。
什麼跟什麼嘛!於如意在一旁頻皺眉。沒人回答她的問題,淨是哭!她又抬眼打量著四周。
這哪像是辦喜事,一屋子的縞素活像辦喪事!
「我們家小姐快死了!」另一個肥婆拉著嗓門說完就嚎啕大哭。
「不管!我們莊主交代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今天蘇映雪是活也好、是死也罷,總之你們家老爺無論如何一定要給我們莊主一個交代!」門外的人大聲道。
蘇富的吝嗇嚴苛是出了名的,更何況他還弄瞎了老莊主的一雙眼睛,這場恩怨不是說了就能了的。
於如意蹙著細眉聆聽了半晌,大概聽出了一點眉目。
「把門鎖上!」蘇富悄聲吩咐。
隨即聽見拉上門栓、搬桌挪椅以堵住門口的聲音。
「來人哪!」門外如雷的聲音吆喝著。「撞門!」
「是!」
於是一夥人抬著厚粗的轎樁,齊心一力地想撞開門。
「快想法子啊!老爺!」胖嬤嬤哭著哀求。
「是呀!老爺。傳說秦嘯虎凶狠無比,光想像就……」
有人不小心嚇濕了褲襠,一屋子的尿騷味讓人捂著鼻子追打。
「給我撞開!順便把裡頭的人統統帶走!」
「啊!」尖叫聲立時又響起。
是哪一個惡霸這麼可惡!竟如此無法無天,強娶善良百姓!於如意生氣地瞪著門。多收一份聘金大不了就退回嘛!如果她有那麼一點點法力的話……「快撞!」門已快被撞開。
「老爺!」一屋子的驚喊聲此起彼落。
蘇富也嚇得渾身發抖,顫抖著下巴看著幾無氣息的女兒,突然大聲道:「要殺要剮隨他們!我蘇富不嫁女兒了!」他就這麼一個女兒,女兒一走,他這後半生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門被撞得砰砰作響,屢次險些被撞飛開來。一屋子的哭喊聲,伴著用力撞門的碰撞聲,真的是驚天動地、鬼哭神號。
於如意咬緊了牙關,忍受一屋子天崩地裂的哭喊聲,努力想暗中使出點法力來普渡苦難眾生,卻訝異的發現她不會法術!
奇了!人死了不就會凌空飛翔,變出點小把戲來嚇唬人的嗎?怎麼她無論如何閉眼用力,就是沒有辦法讓桌上的花瓶飛起來!
「真是奇怪!」她嘟嚷。而雙眼又被毫無生氣女孩的腳環吸引住,忍不住用手碰了一下。
奇異的電流瞬間穿透於如意的全身,在震驚嗔目的當兒,一股強大的磁力將她的靈魂吸入蘇映雪的體魄裡,將之囚鎖在嬌小荏弱的軀體裡。
「救……命……」她的喉嚨乾渴,幾乎成啞巴了。
「小姐醒了!」阿春驚喜的尖叫聲,把大夥兒嚇得倏地轉過頭。
「小姐!」一屋子歡天喜地的驚喊聲,有別於先前面臨死亡威脅時的恐懼。
「不……我不是小姐!我是……」於如意掙扎著想解釋,誰知道一開口,喉嚨便又痛又乾又苦的猛乾嘔。「我不是……」她緊抓著圍著她的胖嬤嬤想解釋。
「映雪!」蘇富撲了過來,摟著女兒又哭又笑。他的映雪活過來了!
「哎呀!這叫沖喜!」胖嬤嬤頓悟地拍了下手,終於知道小姐神跡似復活的原因了。
「沖喜?!」一屋子的人全瞪著醒過來的蘇映雪!
門在這時被撞飛開來。
「人呢?」一個短小精悍、留著山羊鬍子的男人一進門就吼著。
大夥兒有志一同的指著剛活過來的小姐。
「你怎麼蒼白得跟死人一樣!」對方不屑地說,似乎很瞧不起這位弱不禁風的姑娘。
「我臉色蒼白跟你有什麼關係?」於如意沙啞地咆哮,「總比你又老又醜、又胖又矮得好。」
「你罵我什麼?」山羊鬍子瞪大眼,指著自己的鼻子。
「老鼠!」
「你──」
高高低低的笑聲同時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