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家還籠罩在過年的喜慶之中,文家卻沉浸在淡淡的離愁中——正雪要走了。
「怎麼就這麼急呢?」眼看著工人已經在往外拖行李,文母不免惆悵地歎息一聲。
「兒孫自有兒孫福,不是你常說的話?」文父蹩腳地安慰著老妻。
穿戴整齊的文正雪坐到媽媽的身畔,「別這樣,媽。日本很近的,坐飛機幾個小時就到了。再說,用不了幾年我就回來了。」
「然後再走,再去別的地方。」文母悶哼一聲,「我們這個家是太小了……」
「媽,你知道我的性格,環遊世界是我的理想。」正雪輕輕撫著媽媽的肩膀,「不用掛念我,該回來的時候,我就會回來了。」
「阿彌陀佛,你可終於要走了。」正純剛剛從樓上走下來,手裡還拎著一著不小的行李包,也是正雪的東西,「你走了,這家裡終於又回復安靜了。」說這話時的正純眼睛卻是紅紅的。
門外,文家老大老二也趕回來了,正純抽抽鼻子,「文正雪,你看看你多大牌?連從來不回家的大哥,還有忙得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的二哥都來送你了……」
「你也不用嫉妒。」正雪站起來,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等你出嫁那天,他們也一樣會送你。」
「那你呢?」正純紅著眼圈,卻仍故意皺著眉頭。
「我?」正雪怡然一樂,「看看功課情形吧,如果正好沒時間就不回來了。」
「沒心肝的東西!」正純掐了妹妹一把,「我警告你,如果你膽敢找個日本人當老公,你永遠也不要回來了……」
「放心吧,」正雪拍掉她的手,「有了你這種壞榜樣,只會讓我想拜神求佛……」
「求什麼?」正純呆呆地張著嘴,不知道妹妹又有什麼驚人之語。
「求神佛保佑,不要讓我愛上任何人唄。」正雪輕描淡寫的語氣讓正純有發狂的衝動。
「呵,若要論打嘴架,十個正純也不是正雪的對手。」大哥文正軒用胳膊拐了拐站在身旁的兄弟,身後,大嫂白初曉臉上帶著恬靜的笑容,安靜地不發一言。
「不過,現在正純已經有了一個有力的後盾,說不定以後還會多添幾張能說會道的嘴;那未來的前景可觀。」二哥文正廷則笑著,偏過頭去看正在走進來的俞沐林。
沐林伸著沒有受傷的右手與他們相握,「正軒,正廷,你們也來送正雪。」早年沐林經常出沒文家的時候與兩兄弟混熟,他們可不像正純般健忘,都還能依稀記得當年的情形。
「好了,時間不多了,我們走吧。」正雪一手挽起媽媽,一手挽起爸爸,率先上了車。
「唉,這孩子,準是生錯了性別,若是個男兒身,當有一番了不起的作為……」看著已經升空而去的飛機,文母挽著文父的臂膀感慨地歎著。
「她才沒有生錯哩!」正純瞪大眼睛,裡面蓄滿了盈盈的淚光,「就她那一條大毒舌,是男人才變態呢!」
文母展顏一笑,輕輕拍著女兒,「你呀,就是一肚子的歪理。」這話一出,文家人全都樂開了。
從機場出來,沐林瞥了門口停著的車一眼,然後微微怔住了。
牽著他手的正純也順著他的眼光望過去,姚家兄妹正從車子裡出來。原來,他們也是今天登機。
「過去道別吧。」正純輕輕撞沐林的肩頭,「不過,先說好,你敢把你的胸膛隨便讓她碰,我就跟你絕交!」
沐林伸手環著她的腰,「一起過去吧,小醋罈。」
姚北寒最先看到了他們,她一抬頭,先是一愣,然後便揚起唇角,優雅地笑了,「看樣子,你們已經和好了?沐林你的手……」話說了一半,又嚥了回去,畢竟跟自己沒有關係的人,關心也是不被允許的了。
「嗯,很遺憾,我們根本就沒吵過架。」正純也回她一個假假的笑,內心裡對她的敵視不曾減退半分。
沐林牽著正純的手,淺淺地笑,「這次走了,什麼時候再回來?」
「回來?」北寒輕輕一挽耳邊的髮絲,略帶澀意地笑,「還回來做什麼呢?乖乖地待在南部吧,也許就這樣再也不回來也不一定……不過,如果我想你了,有可能就會馬上回來吧。」後面的話,故意說給正純聽的,一邊說,還一邊嫵媚地笑。
正純馬上豎起眉毛,緊緊抓著沐林的手,「你算了吧,祝你趕快在南部找個人嫁了吧,不好也好。反正,我不會想你……」「正純。」低聲地喚住她,沐林抱歉地搖頭,「北寒,我很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北寒一挑眉,笑得如花似玉,「我追求你是執著我的感情,你拒絕我是忠於你的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有誰對誰錯,我不承認是我沒有看明白。正純……」最後,她含笑看著正純。
「什麼?」正純下意識地握緊沐林的手,不知道這個情敵臨走的時候還要說什麼。
「我會一直堅持不放棄沐林,是因為認識他的這十年裡,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女孩子有過任何的緋聞。我一心相信,他不接受我的感情只是因為他還沒有對任何人產生感情,我始終有機會贏得他的青睞。所以,當我聽說他訂婚的時候,尤其是跟一個比他小十一歲的女孩訂婚,我連想都沒想就認定,他不是真愛你。」北寒的話說得又快又急,正純差點就跟不上她的速度。
「但是,當你說他從你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你的時候,我才真正絕望……因為我是知道的,我是聽沐林說起過的……他總是在講他所傾慕的那個鄰家的女孩……正純,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那個鄰家女孩是真正存在的,我總是以為他在編故事騙我。我是真的,從來也沒有走進他的視線,更不曾走進他的心裡。」北寒揚起頭,讓眼眶裡充盈的淚水在裡面打轉。
「對不起,」正純悶聲地說,「我為我的態度向你道歉。不過,我都是因為緊張我的未婚夫;你知道,你喜歡別人的未婚夫是不對的。」說是道歉,最後還不忘教訓一句,她可忘不了,美人當初是如何趾高氣揚地恥笑她來著。
沐林忍著要笑出來的慾望,伸出右手與北寒相握,「你會找到一個珍惜你的男人,他會誠心誠意地愛你。」
「但願吧。」握著沐林的手,北寒笑得不太熱烈。
姚南錦從旁邊提醒:「走吧,到時間了。」他淡漠地向沐林一點頭——他仍舊不肯諒解沐林不接受他妹妹的現實。
望著那一對兄妹的背影,正純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沐林,我是不是有點過分呢?」
「過分?怎麼會?」沐林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是呵,雖然說我對她很不友善,不過我是為了捍衛我的愛情嘛!」好大的帽子,正純喜滋滋地靠在未婚夫的身上。
「正純,我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一個好的,一個壞的。」走出機場,在回家的路上沐林問道,「你想先聽哪一個?」
「哪一個都好,那就先說壞的吧。」不知道到底是跟什麼有關,正純的心裡還真有點緊張。
「壞的——教授的職稱沒有批下來。到底是太著急了,看樣子,還要再待上一年半載再說了。你會不會不開心?」沐林急著取下教授的職稱也是為了不想正純為此難過,不過以文家大小姐的健忘,可能早已經記不得當初為了什麼傷心,「哦,不過是教授嘛。咱們不急,你還很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她還努力地安慰著沐林,「那好消息呢?」
「好的嘛,為了評選教授寫的那篇論文得了獎,獎勵雙人香港七日游——要去嗎?」
「要!當然要!」正純興奮地又叫又跳,完全像個孩子。
沐林忍不住在她臉上偷吻一個,「丫頭,你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聽說她被文母逼婚,想必過程很精彩。
「呃,我也有一好一壞兩個消息。你想先聽哪個?」正純撓著頭,他好神通哦,連她還沒說得話都能猜得到。
「也先聽壞的吧。」不過是被逼婚而已,怎麼出來兩個消息呢?
「我的稿子——就是奇幻的那個,被退稿了。」正純垮著一張臉,那可是自己的心血哩,「果然,你說的對,著急是行不通的,我還要再磨練,再錘煉,再鍛煉……我就不信我寫不成!」把胸膛敲得咚咚響,文正純新年新目標已經定下了,不寫出得意的奇幻小說誓不為人!
「那,好的呢?」原來是在說小說的事,沐林替正純覺得婉惜。他知道正純為了寫這部小說有多辛苦,可惜沒能通過,真遺憾。
「哈哈,說到好消息,還跟你有關呢!」正純低下頭,在自己隨身的包包裡胡亂地掏了一陣子,終於掏出一本書來,「來看看!」
沐林伸手接過來看,是一本裝幀精美的小說——《就愛溫柔王子》,「為什麼說跟我關係?」
「那裡面的男主人公,就是以你為原型寫的。你應該慶幸,在如今大男人當道的情況下,為了讓天下人知道我心愛的男人是什麼樣的,我可是冒著很大的風險在寫這樣的小說呢!」沒人誇自己誇,正純努力地給自己臉上貼金。
「是嗎——」沐林握著那本不厚的書,心裡頓時盈滿了溫暖的感動,「正純,我真高興。」
「我也很高興。」正純輕輕靠著他的肩頭,「對了,還有一件事。」
來了,是被逼婚的事情!沐林精神一振,「什麼事?」
「我決定要繼續上學。」正純平靜地說。
「呃?你已經決定了嗎?」還沒有聽文母提起這個,原來,她已經決定了。沐林愉快地笑,「很好啊,決定要考哪裡了?」
「X大!當然是X大!」正純信心十足地回答。
「……恐怕有點難度。」沐林誠實地皺了皺眉。
「哼!一年考不上還有兩年,兩年考不上還有三年……我就不信,以我文正純這麼天才,就考不上!」
「哈哈哈……」有人爆出爽朗的大笑,不是沐林,是開計程車的伯伯,「年輕人,有理想很可貴呵。」
什麼嘛,難道是笑話我嗎?正純掀了掀眉毛,沐林握著她的手,忍俊不禁。
「那,結婚的事呢?」終於忍不住了,沐林決定還是自己開口問吧。
「結婚啊?」正純歪著腦袋,「什麼時候都行啊,反正我是煮熟的鴨子,飛不掉了。」
煮熟的鴨子?沐林挑高了眉毛,想不到正純居然這樣形容自己。下一刻,他已經緊緊環住了那個總有驚人之語的小丫頭。
鴨子也好,丫頭也罷,只要她願意嫁給他與他相伴終身,怎樣他都無所謂了。
「丫頭。」
「嗯?」
「那麼,你願意嫁給我嗎?」
「願意啊,這還用問嗎?」
「你相信我能給你幸福嗎?」
「除了你,還會有別人嗎?」
「丫頭,我愛你。」
「呵呵,老頭,我也愛你。」
丫頭,我的人生,要有你才完整;以後的每一步,我都會與你相攜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