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子美兩手拿著他的衣物,錯愕地看著他。
「快點!」他很不耐煩地脫了她一眼。這裡的人怎麼都這麼散漫呢?
「表哥,你有沒有搞錯呀?我兩手提滿你的東西,當然是你開門了,快啦!」子美將掛著鑰匙的指頭晃了晃,反而催促起他來了。
瑞寧的臉色很難看,瞪著她的眸光彷彿要吃人似的。從小到大頭一口有人敢教他開門,這女人真不想活了嗎?
可惜他瞪得再凶狠,這神經很粗的女人也沒當他是一回事,反而一臉的催促,懊惱的他非常不情願地接過鑰匙,試了半天才插進孔中,很生疏地開了「他」家大門。
「表哥,你真的沒事吧?」子美將東西放在沙發上,轉身擔心地看著他。醫生說他的腦部沒有異常,可能受到太大驚嚇,休息幾天就會沒事,可她卻覺得不對勁,卻又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
瑞寧在屋裡繞了一圈又回到偌大的客廳,心中的憂慮逐漸擴大,接觸愈多他就愈相信自己真的來到未來了。該怎麼辦呢……
「表哥?」他真的沒事嗎?這房子他住二十八年了,有什麼好看的?子美奇怪的看著他。
「倒茶!」瑞寧貴氣地坐進沙發裡,仍是身為王爺的威儀。
「表哥,你現在還是覺得自己是個王爺嗎?」子美翻個白眼。那庸醫為何看不出來表哥不正常呢?
「我本來就是!快去倒茶!」他累壞了,坐了那怪異的「計程車」後,他到現在都還在頭暈。
「喏!」子美將一杯開水遞給他,在他身旁坐下,用力研究他。
「你一直叫我表哥,我們真是表兄妹嗎?」瑞寧喝完水將杯子放在桌上,決定先試探她是否值得信任。
「是很遠很遠的表兄妹啦!」子美失笑地擺擺手,這關係真沒人搞得清楚的。
「有多遠?」
「嗯……好像是我表叔公的表舅和你的外公家的某一位姻親的堂兄弟是叔侄關係,算來算去我們有某一層的親戚關係,因為太複雜所以簡稱表兄妹,大致就是這樣。」這關係圖她可是從小背到大,記得住卻搞不懂。
「你能給個更簡單的理由嗎?」瑞寧支著頰狐疑地瞧著她。「什麼的理由?」
「這房子很小,也沒其他人,你昨天說我們住在一起,憑什麼我們一表三千里卻住在一起?」他的目光順著她的曲線遊走了一圈。這女人只算清秀,但身材不錯,難道他這肉身跟她之間有什麼暖昧不成?
「哦!那是因為我們的爸爸是大學同學,也是最好的朋友,我父母現在正在坐移民監,所以我就來投靠你了。」她卻粗心的沒瞧出他的打量,爽快的解釋一番。
「移民監?那是什麼?犯人嗎?」
「怎麼可能?他們搬去加拿大了,那是規定啦!表哥,你為什麼把一些常識都忘了呢?難道是選擇性失憶?」
「就算如此,孤男寡女住在一起,還是太奇怪了,你父母不擔心嗎?還是我們有婚約?」沒理她的發問,他只想先弄清楚兩人的關係。
「怎麼可能?你別笑死我好不好?」子美瞪大眼。
「那是為什麼?單獨和男人相處,你不害怕,他們也不擔心嗎?」
「你不算啦!」
「什麼?」說他不是男人嗎?這女人真想死啊?瑞寧死瞪著她。「因為是你,所以我父母很放心呀!」雖然伯父他們曾經因為兒子不愛當男人而很傷心,但這幾年已經接受事實了,至少他很孝順,這就夠了。
瑞寧真想指死她算了。她到底在說什麼?
「正如昨天禾東的表現,雖然他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但你是同志,所以我和我父母一點也不必擔心。」見他一臉的不了,她只好明說了。看來表哥的選擇性失憶很嚴重,哪天她要找個高明一點的醫生問問看有沒有藥醫。
「同志?」
「呃……同性戀?」見他搖頭,她繼續道:「不懂是嗎?那GAY呢?也不了?嗯……文雅一點的說法呢就是斷袖之癖……啊?你於什麼?」他的動作嚇得她瑟縮起脖子。
「斷袖之癖?」他一手掐住她的粉頸,危眸裡噴出火花。
「不然我再找更文雅的說法好了,不過你要給我時間去查就是了……」她兩手扯著他的大掌,很怕他突然用力,她的小命就沒了。
「我不是!」他大吼一聲。
「啊?」
「我才不管那個費諾文是不是你說的同志,但我不是,別再拿那噁心的字眼說我!」他眼裡的狠勁嚇壞她了。
「您說了就算吧!」子美諂媚地笑著。
瑞寧盯著她一臉可憐的認錯表情才原諒她,終於鬆開大掌,可眼裡仍有些怒意。
「嘿嘿……沒想到表哥經過了生死的洗禮,終於恢復男子氣概了,伯父他們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子美為了小命著想,挪到另一張沙發上,有些畫蛇添足地稱讚他。
恢復?這什麼話!瑞寧惱火地瞪著她。這女人為何一點都不怕他呢?還一再拿話刺激他?
「呃……你說『那個費諾文』……那麼你是不認為你是他囉?」子美見他依然臉色不善,只好自己找話題,不然場面會很冷、很尷尬。
「我可以相信你嗎?」
「啊?」
「我所說的話會傳進別人的耳裡嗎?」
「什麼話?啊?就是你是王爺的事嗎?」子美咬住嘴唇很想笑,卻又怕他突然凶性大發。
「嗯!」
「表哥,老實說,就算我告訴別人,也不會有人相信的。」一朵小笑靨冒出來,她連忙又掐了大腿一把。
「所以你們也不相信穿越時空的事囉?」瑞寧不希望自己的遭遇被拿來做文章。幸好在醫院裡沒被發現,但他需要幫助……這女人……可靠嗎?
「你真是王爺啊?」子美大好奇了。很多人都想當別人,為何他獨鍾這個角色?一再堅持這個身份呢?
「信或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沒遇過,這種事電影演過太多次了,但有沒有人遇過,卻沒人可以證實。你真的是王爺?哪一朝的?」她看過很多科幻小說,但真的遇到一個古人可就太神奇了。
「大清,我是乾隆皇的堂弟。」奇怪?他就是相信她,雖然她並沒有承諾要守口如瓶。
子美眼珠子瞪大,小巧的紅唇也張得大大的。表哥溺個水可以變成乾隆皇的堂弟?那她去跌一跤豈不是可以變成貝克漢的老婆了?
子美的肩膀開始聳動,嘴角不由自主抽搐,眼角上揚,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沙發扶手上狂笑,驚天動地的爆笑聲震得瑞寧以為自己聾了。
他很正經、很嚴肅地將秘密告訴她,卻得到這樣的反應?瑞寧的臉綠了。他的判斷力顯然因為溺水變差了,竟然會相信她!子美笑得眼淚直流,見他一臉要殺人的恐怖表情,連忙摀住嘴硬把笑意止住,亡羊補牢地解釋,「你看吧?不會有人相信的,所以你不必擔心!嘻……呵呵……」
「我說的是真的!」
「是!王爺!」她扭曲了小臉蛋強忍住笑聲。
「你這聲王爺叫得真刺耳!」看來她一點也不相信他,而她這反應讓他很懊惱。她竟然不相信他!
「表哥,如果你真的很想當那個祈王爺,我不介意在家裡叫你一聲『王爺』,只是,出了家門,你可千萬別這樣跟人家說,會被當成瘋子的。」子美站起來去冰箱拿了兩罐啤酒,想了想後幫他打開,遞給他。「王爺,你一定沒喝過啤酒吧?夏天喝最爽了!」
「別叫我王爺!」他從牙縫裡進出話來。
瑞寧瞪著她。這女人顯然沒把他說的話當一回事,一點也不相信他。可惡!他向來高高在上,是隨時可以砍人腦袋的祈王爺耶!可惡!
「要不要?很好喝的喔!」子美晃晃啤酒引誘道。
他一肚子悶氣的接過啤酒灌了一口。可惡!她說得沒錯,是真的很好喝!
※※※
「咦?禾東?你還敢來呀?」子美打開門,見猛男羅禾東帶著一束紅玫瑰站在門口。
「他好點了嗎?」羅禾東笑著走進來。
「他很好,但你可能會不太好。你真要再試?表哥最近的脾氣不太好喔!」子美搖搖頭將門關上。幸好這傢伙皮粗肉厚,應該不會有事才對。
「我不會跟他計較的。」
「怎麼又是你?」瑞寧剛睡醒,一見來人非常的不悅。
「諾文,你都好了嗎?」羅禾東滿心歡喜的衝向他。
「停!不准再路前一步!」瑞寧兩手握拳擺出防禦架式。他真怕了這死同志了,再敢對他毛手毛腳,他就跟他拼了。
「諾文,我知道上回是我太急躁了,但我是真心的,你千萬別拒絕我!」羅禾東急著解釋,衝上前就握住了他的手。
子美看了他們兩眼,想來又有得攪和了,於是窩回沙發上看雜誌,順便看好戲。
「子美!告訴他我不是同志!」瑞寧拚命想甩掉那雙大手,頭一回不顧形象的大吼。
「表哥現在真的不是同志。」子美乖乖發言,就不知猛男羅禾東聽不聽得進去了。
「諾文,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連這麼扯的謊言都出籠了?」羅禾東一臉的傷心。
子美「噗哧」一聲笑出來,連忙將頭埋進雜誌裡,免得又被瞪。「不是就不是!我為何要說謊?」瑞寧快受不了了。到這裡後沒人當他是一回事,連他的話都敢質疑!
「你是同志的事實就如同太陽每天一定由東方升起般真實,要我如何相信你不再是同志的說法?瑞寧,你可以不喜歡我,卻不能違背真理。」羅禾東以身為同志為榮,不能忍受同志們的退縮。
瑞寧簡直快瘋了。那個費諾文到底在幹什麼?為何招惹到這種怪物?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解釋不聽?那麼這個呢?」瑞寧豁出去了,手刀橫掃擊中羅禾東的胸膛。
「諾文,你……」羅禾東看著自己的胸口,雖然不痛不癢的,但斯文的費諾文居然動手打人,這事實太令人震驚了。
瑞寧也瞪著自己的手。為什麼?他的內力呢?居然全沒了?他提氣再提氣,卻還是什麼也沒有。那費諾文是不是男人呀?這麼不濟?難怪要當同志了。
子美偷瞄著他。他又怎麼了?一副撞鬼了的模樣,他不是要揍人嗎?怎麼不快點呢?她很想見識一下超級斯文的表哥是怎麼揍人的耶!
瑞寧抓著自己的手腕不停顫動。這是什麼世界?莫名其妙來到這年代,莫名其妙沒了王爺的威風,莫名其妙每個人都爬到他的頭上作亂……所有的委屈憤怒終於爆發。哼!沒有內力又怎樣?打架誰不會呀?他兩手握拳,頭一回像個莽夫般和人打架。
羅禾東沒想到他來真的,被他的一陣拳打腳踢弄得狼狽不堪,最不堪的是他的一顆真心。
「我長這麼大,從沒被人這樣欺負過,你這噁心男人居然敢吻我?分明不想活了!」瑞寧的憤怒一發不可收拾,追著羅禾東猛捶猛打。
身為武林高手,瑞寧心裡想的下手位置和費諾文這副文弱身體完全接不上線,瞄準對方的左胸卻捶到一旁的立燈,該一腳端上對方的足脛,卻踢翻無辜的垃圾桶,還不時被茶几椅子給絆倒,他頭一回嘗到狼狽不堪的滋味。
「夠了!」羅禾東緊抓住他的雙手,眼裡全是失落。
「放手!」瑞寧猛喘著氣。這費諾文真該死!沒事身體這麼差幹什麼?連干場架都支持不了多久……
「諾文,你真的變了,以前那個纖細柔弱、文雅惹人愛憐的費諾文跑哪裡去了?」羅禾東痛心疾首地指控。
「惡——」瑞寧要吐了。哪個男人可以忍受這種形容詞的?
「太過分了,你變成這樣,教人家怎麼愛得下去呢?」羅禾東卻覺得自己才是最可憐的受害者。
「子美!你快過來,我要吐了!」瑞寧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子美見他好像真的不太舒服,連忙上前將羅禾東拉開,扶著他坐下來;瑞寧則伏在她的肩上喘息。
「嗚……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變成這樣的大老粗呢?」羅禾東呼天搶地的,卻喚不回心目中的費諾文,終於心碎地離去。
「下回這混球再來,就把他拖出去斬了!」瑞寧氣喘吁吁地罵道。
「哈哈哈……」子美意外看了一場好戲,忍不住抱腹狂笑。
「有什麼好笑的?」總有一天他絕對會掐死她!卻又忍不住更貼近她一些,吸取她清新的氣息好蓋過去那混球的噁心味道。
「天哪!你好像縣太爺喔!拖出去斬了?好好笑!」她笑到連伏在她肩上的瑞寧都在震動。
「什麼縣太爺?我堂堂祈王爺,豈是什麼縣太爺可以相提並論的?」瑞寧火大地睨了她一眼。
「喳!王爺……呵呵……」子美淘氣地喚了一聲。
瑞寧往後一躺,將她扯進懷裡,變成她伏在他的身上,他兩指掐著她的下巴,惱怒不已。「別笑了!」
可子美仍呵呵直笑,她柔軟實彈性的酥胸在瑞寧胸膛起伏,他的注意力被那觸感拉了過去。她的身材不錯,不知道摸起來是怎樣的感覺……咦?他在想什麼?他連忙用更凶的目光瞪她。「女人!你搞清楚,除了皇上,任何人見到我都該跪地叩首,你卻笑成這樣?」
「可是……王爺,就算乾隆皇來到這時代,也不會有人下跪了呀!」沒察覺兩人的姿勢有些暖昧,更沒發現身下的人心思已經轉了一圈,子美一臉無辜地說道。
瑞寧僵住了。的確!這裡不是他的大清朝!
「乾隆皇再有權勢,都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人了,所以不會有人對你下跪,你也沒權斬誰,這年頭殺人是要坐牢的。」
瑞寧冷凝著眸子瞪著她,突然起身一把將她推開,僵直著身體回房。
「啊……好痛!」突如其來的動作害得原本伏在他身上的子美掉落地板,她爬起身就聽見他的房門「砰」一聲關上。
「看來不能當王爺對他的打擊很大……」子美趴在沙發上喃喃說道。
※※※
吃過飯,子美探頭。還好!有在看。
睡前她又探頭……咦?還在看?不睡嗎?
半夜起床上廁所她再探。唉?還看?決定熬夜嗎?
一早起床她先去探。不會吧?看了一整晚?他沒睡嗎?
接下來她是將午飯端進去把完全沒動的早餐端出來。他是看上癮了嗎?再看下去也許會中風耶……但她沒膽要他別看。
終於,第二天半夜,螢幕上沒東西了,穿著睡衣、打著呵欠的子美發現人正在發呆,於是走進房間。
「看完了?」看著散落一地的DVD,看來他真的把「滿清十三皇朝」看完了。
坐在床前地板上的瑞寧沒回答,失焦的眸子移回電視螢幕,再移向一地的「滿清十三皇朝」。兩百多年的基業就像這些DVD……全散了……他是不是祈王爺早已不再重要,但打擊真大啊!「看來你受的刺激不小。」坐在床沿,子美輕拍他的肩頭。
「那麼我的後人呢?」他突然開口。
「後人?你有小孩了嗎?不然我去查族譜好了。」聽他的聲音好落寞,她有種必須為他做些什麼的錯覺。
「沒!我沒小孩。」雖然妻妾成群,但那些人沒資格替他生子嗣。
「你人都在這裡了,哪來的後人?」她一說完就後悔了,太直接了,連忙又摸摸他的頭安撫著。
過了許久,他才歎道:「也對!」
「你該睡了。」
「乾隆皇俊美多了。」
「啊?」什麼?
「那個戲子比皇上差太多了,容貌不及也就算了,就連皇上該有的氣勢也沒表現出來。」
「那當然了,戲子和真正的皇上怎麼比呢?」
「你是在敷衍我還是真的相信我?」他回頭看她。
盯著他佈滿紅絲的眼眸,子美突然很想相信他。未知不代表不存在,他也許真的是祈王爺,那個乾隆皇的堂弟……
「我想你沒必要騙我,那場溺水也許發生某件怪事讓你們的靈魂交換了。」她沉吟許久才答道。若要相信他,這是最好的解釋了。
「我想也是。」
「你還好吧?」設身處地想一想,突然到一個全然陌生的時空,一定是很可怕的,也許還充滿恐懼,之前她還一直笑他……天!她真是個大壞蛋!
瑞寧的回答是將她拉下床,攬進懷中,他的頭卻埋進她的胸膛,就這麼緊緊跟她相依相偎。
子美有些不知所措地盯著他的頭顱,卻難得敏銳地感受到他的挫敗與不安,兩手不自覺環上他的肩輕撫著,可她的臉蛋卻悄然添上紅暈。
這男人若不是表哥,兩人卻這麼抱在一起……怎麼辦?她的心跳愈來愈快……
天!他到底是原來那個遠房同志表哥,還是別人呀?
心兒還是狂跳著。若是表哥,她不會這樣心慌意亂的……
她連忙自我解釋,這只是安慰一個心靈受創男子的好心舉動罷了,可胸口那「怦怦」的狂亂心跳聲……會不會被聽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