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雪,點綴山頭、樹梢,陽光照著森林,景色格外明朗秀麗。雪後天晴的融雪之際,氣溫格外的低,此時該是大家窩於炕上取暖的時刻,但卻有個修長的身影仍不畏寒,在屋後院中辛勤地工作。
「啪!」
木塊應聲被劈成兩半。
「咚!」
它被人丟到一旁的木堆中。
連日大雪,今日好不容易放晴,木道生打算趁這段時間多準備些柴火備用。天氣冷,燃料的消耗量大,想及此,他就又動起來加緊工作了。
即使天氣寒冷,但由於他賣力的工作,汗珠紛紛從他帥氣的臉龐、裸露的結實胸膛上冒出來,在冬陽的映照下,顯得晶瑩生輝。
「要休息一下嗎?」
幻揚從後院迴廊上緩緩走了下來。
木道生回首側身看到幻揚倚著欄杆,他手上抱條大布巾,一襲深藍色的襖袍,顯得英氣煥發,又見他溫柔地對自己笑著,心便彷彿有它自己的生命般撲通撲通的加速急跳。
木道生不禁咕噥道:「怎麼每次見他,總覺得像生病了一樣,渾身都不對勁,這毛病好幾年了,還會想……想……」他想著自己想做的事,不禁臉紅耳赤。
他搖搖頭試圖揮去心中景象,責怪自己說:「想什麼!真是的。待會兒又流鼻血了。」
這幾年,這老毛病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而且……好像還會認人,真是奇怪的毛病。
「你在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什麼。我說不用休息了,快好了。」
幻揚見他堅持也就不打攪他了,但只是在一旁看著他,就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幸福縈繞心頭……看著他汗水一滴滴地沿著臉側的線條而下,落在雪中而消失;看著他身上的肌肉隨著斧頭的揮動,自然的呈現一種韻律。
喜歡他陽光似笑容、喜歡他的純真、喜歡他充滿精神的聲音、喜歡他認真的工作,喜歡他對世淡泊、不與人爭的態度,喜歡他不好笑的笑話、喜歡他沒來由地傻笑……
喜歡他帥氣的臉龐,喜歡他結實的身軀,喜歡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從頭到腳的喜歡他,喜歡他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他發覺自己早已無可救藥地喜歡他……
但是幻揚告訴自己他必須等,等木道生也喜歡上自己,這些年……唉!幻揚總隱隱覺得他們之間好像有點什麼,但是就是跨不出那一步,他不敢!那木道生呢?他是不想,還是不敢?幻揚淒然的一笑,他是真的不知道。
「承認吧,他是塊爛木頭,別再浪費時間了。」
不知何時,阿丹已悄然來到幻揚身後,當然也知道幻揚是為誰而歎息。
幻揚回身,看見阿丹,心想,這小子長得還真快,只差自己半個頭了,已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了。
「我以為你瞭解……」幻揚淡淡笑著。
「當然了,我都看在眼裡。我是為你不值呀!」
幻揚眼神望向遠處的他。「他值得的……」
「奇怪了,你們兩個睡同一間房,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消沒息咧?」阿丹充滿疑問。
幻揚敲一敲阿丹的頭,好笑地說:
「小鬼,你要有什麼『消息』呀?」
「就是……」阿丹做了一個將兩個小指頭彎曲交叉的動作。
幻揚會意的淺淺一笑。
「別忘了那是個通鋪,而且中間還有一個你!」
「呵呵!對哦!我都忘了還有我存在。原來我才是你們中間最大障礙呀!哈哈!不行不行,得想個辦法……」
阿丹背著手走來走去,認真的思索起來了。
「這個木頭實在笨得可以了,怎麼這麼久他還看不清自己的心咧……不然找個機會,乾脆來個霸王硬上弓算了。」阿丹興奮地說。
「哈哈哈!我也想呀!怕到時把他嚇跑了,怎麼辦?」幻揚開懷地笑著,覺得這小子真是會出餿主意。
不過……仔細想想,幻揚還真的滿想這樣做的。
「不會啦,人家不是都說等到『生米煮成熟飯』,他就會乖乖是你的人了嗎?不然,綁起來,捆在身邊帶著走,就不怕他跑了。」阿丹邊講還帶動作,就像現在就要去把木道生捆起來。「再不然,找個人來刺激刺激他好了,嗯……啊!就找翎羽夫人好了,你看怎麼樣?假裝喜歡她,在木頭的面前對她親熱一點,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阿丹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大串,還得意洋洋。
「我不想利用別人,尤其是翎羽姐,讓她誤會了可不太好。而且這一招你早就用過了不是嗎?算了算了,現在這個樣子我已經覺得很好了,別再為我費心了。」幻揚搖了搖手。
「你就是顧忌這、顧忌那的,才會一直沒進展。我看那笨木頭對你也是很有意思,不然怎會每天對你跟上跟下,跟前跟後的。還有呀,他每次看你就像失了魂一樣,有時還會臉紅咧!你再等要等到什麼時候?要等到變成兩個老公公才要手牽手嗎?」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幻揚聽見阿丹描述木道生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心裡也有些高興。但他對他們之間卻是相當的沒自信,因為他是個男的……他不認為木道生會喜歡上他,喜歡上一個男人……
如果會,木道生早就採取行動了不是嗎?就像他所認識的那些男人,見到他不是都猛獻慇勤的嗎?
經此一想,他覺得還是維持現狀就好,他不想因此而失去木道生。他微微一笑:
「能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更何況我們都是男的,還能想要有什麼結果嗎?你可別給我搞一套什麼拜堂成親的把戲哦!」
「哎……話不是這麼說,什麼東西都是要追求的,連感情也不例外,若能得到好的結果,耍點小手段也是無妨的。再說,男生愛男生,我倒覺得只要是真心相愛,這應該不是太大的問題吧,反正關起房門來的事也沒人瞧見,跟旁人無關,別人也不會管那麼多的!」阿丹僻哩啪啦地大發言論。
頓了一會兒,阿丹充滿感情地說:
「你們就像是我的親人一樣,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夠快樂而已!」
幻揚漾著笑,習慣性地摸摸他的頭。
木道生將最後一塊柴劈完,丟到屋簷下的柴堆中,將手中木屑拍淨,走向幻揚和阿丹。
「聊什麼?看你們這麼開心。」
「沒什麼——」幻揚和阿丹異口同聲地說。怎能告訴他他們正在設計他。
木道生有些狐疑,明知他們有事隱瞞,問了又不說,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實在很難受,於是他找了個出氣筒。
「小鬼,你還不去練功!」
那狗屁氣功也不曉得有沒有用,練了三年了,一點感覺都沒有,這死木頭卻一天到晚要他練,真是……阿丹咕噥著,但還是不敢違拗他的意思,邊罵邊走向房間做功課去也。
剩下木道生和幻揚兩人相視一笑。
幻揚將懷裡大布巾拿給木道生,示意要他擦擦汗,免得著涼了。木道生自然的接過,再拿起外衣,兩人並肩走向樹林深處湖畔旁。
三年來,除了公演外出不在家外,這是他們每天會做的事情散步。
沒有任何的約定說一定得如此,但只要在家,他們每天都會去走一走,也許說些瑣事、也許聊些想法,更多的時候是什麼都沒說,兩人安靜地走著,形成一種有默契的沉靜,彷彿就這樣走一輩子……
「今天天氣真好,沒什麼雲。」木道生意有所指地說著。
「是啊!」幻揚會心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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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亥時
木道生和幻揚趁著阿丹睡著了,躡手躡腳的走向門口。輕輕的拉開房門,木道生前腳才踏出去,就聽到——
「你們兩個要去哪裡?」阿丹根本是裝睡。
他在晚飯時看到這兩個人擠眉弄眼的,就知道他們兩個好像在商議什麼好玩的,不想讓他們這些小鬼頭跟。
嘿!瞞得了別人,可逃不過阿丹我這雙賊眼!
木道生嘴角漾出一抹苦澀的微笑。真是的!還是被他發現了,這小子真是神通廣大。
「噓!小聲一點,要跟就來吧!」木道生沒奈何地說。
「等一下,我要去叫小樹和靈兒。」阿丹跳下床一溜煙的跑了。
幻揚對著木道生聳聳肩、攤攤手,意思是沒辦法了,只好帶著他們三個一起去了。
過了一會兒,阿丹帶著靈兒回來了。
「小樹呢?」幻揚低聲詢問著。
「她怕冷,怎麼拖也不肯出來。」阿丹莫可奈何地說著。
「也好,太多人,我怕帶不動你們。」木道生鬆了口氣。
四人輕手輕腳的出了大門,走了一段路。
「要去哪兒?」靈兒見離家已有一段距離才出聲問。
幻揚遙指著一座山頭。
這座山不算高,所以上面並未積雪,可是山路崎嶇,再加上山上並沒有什麼奇花異草,或其它具經濟價值之物,所以也少有人上去。
靈兒心中有些納悶,但她心想反正等會兒到了就知道,所以也沒再問下去。
為了節省登山的時間,木道生挾著阿丹,幻揚挾著靈兒,兩人施展輕功快速地向山頭掠去。
當他們分別將阿丹和靈兒放下時,這小子跟丫頭突地感到一陣刺骨的寒風襲來。他們四處望望,終於知道這裡為何會如此寒冷了,除了這裡是山頭之外,竟沒半點屏障物。
風吹過,一陣沙沙作響,捲起一片長草浪,他們四人就站在這片大草原的中央,一片空曠寂清。今夜是月初,只有細細的一抹彎月懸在天空的一角,阻擋不住群星爭輝。
這時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了。
抬頭看著夜空,它像個巨大的聚寶盆,裡面盛滿了無數斗大的星石,如此燦爛、如此接近,近得彷彿一伸手便可掬起一把閃耀的星星,頓時覺得這夜空是如此的擁擠,映襯著身在墨色草海中的他們是多麼地渺小……
「太美了!」靈兒失了神地喃喃自語。
阿丹亦為這景象所震懾,久久不能言語。
而木道生和幻揚則找個地方躺了下來,好好享受這種浩瀚的感覺。
他們看著這兩個第一次來的小朋友,想著他們剛發現這裡的時候,也是一樣被震驚。從此,這裡成了他們兩人的秘密地方,只要天氣不錯,上山就沒危險,星空也不會被烏雲擋住。
「怎樣?跟平地完全不同吧?」木道生得意地說。
兩個小朋友只能一個勁地點頭,完全說不出話來。
過了半晌,兩人才虛脫似的坐了下來。
「啊……」阿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長長的一段時間,四個人都不發一語,安靜地享受這種空靈的氣氛。
還是阿丹先開了口。「你們兩個不夠意思啦!把這種好地方大自己藏起來。」他有些埋怨。
「誰叫你這麼重,抓著你跑可不是件輕鬆的事耶!」木道生解釋著。他看向阿丹,心想,這小子什麼時候長那麼大個兒了,僅差他一個頭而已,但自己的身形比起一般人要高大許多,比起來,阿丹可能已經跟一般男人差不多高吧。
真是的……人真的是被小孩子給追老的,不知不覺間,阿丹已長得這麼大啦,想起這些年他倆之間亦師、亦兄、亦友的感情,木道生不覺地漾著笑。
「那我呢?我很輕,你們怎麼不帶我來?」靈兒抗議道。
「呃……」木道生和幻揚同時語拙。
他們不經溝通,同時沒想過要帶別人來,很自然地把這裡當成他們兩人的一個秘密。
「你們看——」幻揚巧妙地轉移注意。
「哇!有流星耶!好漂亮哦!」靈兒驚叫道。
其實只要靜心看,便會發現三不五時的會出現一些小小的光點快速地掃過,而在天際劃成一條光線。
幸運的話,就會見到火流星,劃出瞬間的燦爛。
「哪裡?哪裡?」阿丹把頭湊過去靈兒那裡,試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到流星的痕跡。
「就是那裡……」沒料到靈兒頭一轉過來,正好與阿丹嘴對嘴碰個正著。
「啊——」靈兒一聲慘叫。「你……你欺負我!真是骯髒他娘哭了一夜啦!」靈兒一邊用手揩揩嘴,一邊鬼叫著罵人。
話一說完,幻揚已輕笑出聲。
「你說什麼?」阿丹可聽不懂這鄉下俏皮話,一頭霧水地問。
「就是骯髒死了啦!」
靈兒繼續臭罵阿丹,這可是她姑娘家的第一次親嘴哪!竟給這臭阿丹給佔了便宜,她絕不輕饒他。
阿丹看情況不對,趕忙站了起來,拔腿狂奔。
但靈兒可不是好脾氣的,也追打了過去。
「你以為我愛呀!我也很吃虧耶!」阿丹邊跑邊說。
「還敢說,我殺了你!」靈兒氣急敗壞地追著。
星空下,兩個小人兒在追逐著——
而另外兩個人的身影則淹沒在一片草海中。
「冷嗎?」木道生輕握著幻揚的手,感覺到一陣冰涼。
幻揚搖搖頭。有了以前凍得半死的經驗,這次他們穿了厚厚的襖袍上來,他只擔心這上面的空氣又冷又干,不知木道生的鼻子是否還撐的住。
「那你還好吧?」他用手指指木道生的鼻子。
「嘿嘿!我有法寶。」木道生從懷裡拿出一小包油紙,小心翼翼地將它打開,裡面竟有一些已沾濕的棉絮。
「如果覺得太干,真的不行了,就用它把鼻子塞起來。」本道生得意的說。
他在心裡暗加一句,還有不要胡思亂想就好啦!
凝視著天頂片刻,幻揚緩慢地將雙手伸向夜空,然後張開。
木道生好奇地看著他。
幻揚偏頭看見木道生疑問的眼神,他解釋道:
「我在丈量這北斗七星的長度。你看足足有這麼長耶!」幻揚難得孩子氣的說道。
木道生看著幻揚孩子氣的舉動,心底不覺浮起一陣溫柔,暖暖地擴散到四肢百骸,他忽然心生感慨地說道:
「可惜啊!你不是個姑娘,不然我打死也要娶你當我的娘子。」
幻揚模仿著木道生感慨的語氣,亦說:
「唉!可惜你也不是個女的,不然我也要娶你回家。」
兩人相視一眼,感受到彼此的真誠,一起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
笑聲迴盪在重山群壑中,連天上的星兒彷彿也感染到這股笑意,一閃一閃地在笑著呢。
笑聲方歇,木道生眼裡盛滿了笑意的說:
「說實話,認識你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幻揚若有所思的說:
「其實……你才是我的幸運星。你記得嗎?你救過我。」他在心裡默默的加上一句,不只一次……不只生命,更包含了心靈……
「哦!你說那個呀,那只是碰巧,你就別放在心上了。」木道生以為他說的是三年前的那件鏢傷事件。
一次也許是巧合,兩次還是嗎?幻揚在心裡默默地想著。
這時四周突然安靜下來,沒了阿丹和靈兒吵鬧追逐的聲音,他倆坐起來察看四周動靜。
原來靈兒跑累了,這一會兒正坐下來休息。
阿丹自覺理虧,也捱著靈兒坐了下來,嘟著嘴說:
「好啦,好啦,讓你打啦!」
「我不要。」靈兒偏過頭去,想了一會兒才說:「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我也是第一次啊!」阿丹指了指嘴巴。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會比較高興嗎?」靈兒不吃這一套,她黯然地說:「我以為初吻應該是很不一樣的,至少是要跟自己喜歡的人,兩人情投意合才會發生,而不是像這樣莫名其妙的。」說完還打了阿丹一下。
「哎呀,你想太多了,那根本不算是親吻,只是個意外。」阿丹伸手摟摟靈兒安慰地說道。
他沒想到靈兒平常看起來活潑開朗,凡事看得很開,但是遇到這種事,竟也有些小女兒心結。
兩人靜了一會兒,阿丹在星空夜色中,看著靈兒眼中的朦朧波光,突然他說:
「真正的親吻應該是……」阿丹凝視著靈兒的臉,接著俯身在她唇上印下深深的一吻。待離開靈兒的唇瓣才說:「像這樣……」
靈兒久久不能反應,她不明白……他這是在安慰她嗎?多奇怪的安慰方法啊!
阿丹也不明白自己哪根筋不對了,他就是覺得……覺得……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所以他就做了。
相隔他們五十步遠的幻揚和木道生看著這一幕,有些出乎意料,接著他倆輕輕的躺了下去,生怕被那兩個小鬼發覺了。
「奇怪了,我以為阿丹喜歡小樹,不是嗎?」木道生頭偏向幻揚,疑惑地問。
「也許是,也許不是。」幻揚說了等於沒說。
「那他現在是喜歡靈兒嗎?」木道生看不懂阿丹在搞什麼。
「也許是,也許不是。」幻揚繼續打著啞謎。
木道生瞪著幻揚,顯是責怪他每次說話都不說清楚,搞得別人一頭霧水,卻顯得自己高深莫測的樣子。
看到木道生在瞪自己,幻揚漾著笑道:
「我想他自己應該都搞不清楚,那我又怎麼會知道?而且他們三個人只是常玩在一起,也不一定就會因此而產生愛情啊,再說,那兩個丫頭對阿丹是不是也有意思,我們也不知道。」他頓了一頓,繼續說:「哎呀,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不需要現在就瞎操心啦!」
「我是怕他傷了兩個丫頭的心啊。」木道生面露擔憂之色。
「每個人一生中總會傷心個那麼幾次的,這樣才長得快啊!」幻揚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木道生狐疑地看著幻揚,覺得他怎能說的如此輕鬆。
「你這個人不知道傷了多少人的心,你自己大概從沒為別人傷過心吧?」木道生有些酸溜溜地說著。
木道生不是不知道幻揚的追求者有如過江之鯽,方圓百里內的大小村莊,只要是姑娘,莫不有意無意的對幻揚施展狐媚,但他卻從沒聽幻揚提過哪些個姑娘的名字,難不成幻揚真是無情之人?但是……幻揚對自己、阿丹、靈兒、小樹和翎羽夫人卻又是十分用心,木道生也有些疑惑於幻揚兩極化的處事態度。
「嗯……好像吧。」幻揚隨口答著。
他本是個無心人,又怎麼會傷心呢?
「那……如果有一天,到了我該走的時候,你會不會有一點傷心?一點點也好?」木道生想試探,看自己對他來說是不是還有一點份量。
「嗯……」幻揚假裝遲疑,等看到木道生的臉垮了下來,才笑著說:「會!會傷心死了。」
「啊——」木道生將雙手高舉,吼叫一陣,惹得阿丹和靈兒回頭探看,他才揮揮手,表示沒事。
他輕輕敲了一下幻揚的頭,十分高興地說:
「總算你還有一點良心。」
「我是有愛心——」幻揚表面上是開木道生的玩笑,實則語帶雙關。
「什麼!這麼說你是可憐我嘍!真是太可惡了你!」木道生掐著幻揚的脖子,搖晃他。
「啊……呀……」幻揚配合著慘叫。
「你們在幹什麼啊?」阿丹從另一邊大聲吼問。
「沒事——」木道生這才鬆開了手,高聲回話,接著輕聲地在幻揚的耳邊委屈地說:「你真是個會傷人心的傢伙!」
幻揚看他這個樣子,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不忍。他側翻身,環抱著木道生,木道生將右手伸出,讓幻揚能將頭枕在上面,他們調整姿勢,最後,木道生的下巴靠著幻揚的頭頂,幻揚的左手擱在木道生平坦的胸膛上,而本道生讓幻揚枕著的那隻手,同時在梳順他的發。
他們第一次這麼貼近彼此……
兩人靜靜的沒有說話,想習慣這種親密。
過了很久很久,木道生才緩緩以低啞的聲音,說道:
「你有沒有感覺到一種……」
「幸福嗎?」幻揚更偎緊了他。
「嗯……」風很冷,本道生心裡卻覺得溫暖。
「我希望我死了以後能葬在這裡。」幻揚突然說道。
「為什麼?」
「這很瀟灑。」此時此地,對目前的幻揚來說,是一生中最值得記憶的時刻。
……瀟灑啊……木道生心想著,那他死後要葬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