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 >> 古色古香,報仇雪恨,破鏡重圓 >> 無語問情天作者:鴻雁 | 收藏本站
無語問情天 第四章 作者:鴻雁
    臥病在床,雖然難過卻怨不得人,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

    郎中說她:「外感風寒,內傷濕熱,需靜養調息。」

    紅紗卻道:「心病還需心藥醫,自己想不開,便是大羅金丹也無效。」

    病中,伊春兒亦來數度探視,問的最多的卻是:「公子還未回來嗎?」

    她卻只能苦笑。她心裡很清楚伊春兒名為探病實是等急了來探消息的。而她與她共同等待的那個男人卻似不歸之行雲,遠逝之長風,全忘了還會有人念著他掛著他等著他吧?

    那日林唯文造訪,她抱病而出。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只瞧林唯文乍驚續怒的神情就知他已瞭然於胸。唯文沒多說什麼,只臨去時卻讓她「放心」,想來他是存了去找白石的心。

    果然,那一夜她的丈夫回來了,但懷裡卻擁著別的女人。自此之後,他的人是夜夜歸來,懷裡的女人卻也一日一換。她黯然魂傷卻無可奈何。

    紅卻冷冷地道:「早點兒死了心吧!這世上尋夫的孟姜多得是,情傷荀倩可是少見。」

    雖然苦笑,她也知紅紗的話雖冷,卻也是為了她好。是呵!這世上尋夫盂姜多,情傷荀倩少。又有幾人能像那三國魏人荀倩般情深意重?妻在時,以冷身慰熱病之妻;妻亡,歎曰「佳人難再得」。不哭而神傷,未過數月便亡之。

    她渴望卻不奢求白石亦能那般待她,但只在她生前憐她、愛她、惜她、護她,她便已欣慰滿足感動,又何需以死相隨相伴?只可惜,這樣的願望也可能只是一個不能完成的夢。

    一陣陣的痛自指尖傳來,煩燥不安的心卻還能稍平。她已極力遠遠地逃至這向來少人的後花園,卻是逃不過踞於心上撕咬的嫉妒。

    天色將明,天邊那顆最亮的星正漸漸黯淡。隱約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她卻沒有動,只悄悄以袖掩手。杜家的人向來晚起,便是下人亦不會此時到後花園來,想必來的是那個和她一樣坐臥不安的伊春兒。

    「姐姐又是一夜未睡嗎?」伊春兒走近,笑容永遠都是甜美而討人喜歡,「何苦為了那些賤女人作賤自己的身體呢?」她柔柔地歎息,近了扶住她,「春兒送姐姐回房休息吧。」

    林愔愔一笑,也知她又要說什麼,卻依舊以沉默無言相對。

    「那些賤女人呀!個個都是又騷又蕩的狐狸精,狂得跟什麼似的。倒像是真的飛上樹頭變鳳凰了!唉……」一歎,伊春兒又道:「她們瞧不起我辱罵我也算了,竟然連姐姐都不放在眼裡就實在是太可惡了。姐姐你太柔善就讓人以為是好欺負的,就像昨天的那個叫什麼『花』呀『紅』呀的,就差沒當場演上一出『潑婦罵街』了!」

    眨眨眼,她盯牢林愔愔平和的笑,終於說到重點。「我要是姐姐,就是不把她們亂棍打出杜家,也要把她們罵得狗血淋頭好出出這口惡氣呀!唉,可惜春兒什麼都不是,根本就沒有能為姐姐出頭的名分……姐姐!」

    她正待再說,卻突有人打斷她:「依我看要先掃地出門的不是那些女人,而是你伊春兒姑娘吧!」

    含恨回頭,伊春兒冷睨著突然出現的紅紗,眼中俱是怨毒之色。

    紅紗卻似全然未覺,只上前扶住了林愔愔。「少夫人,您出來是為了散心,何必又聽那些無聊人說的無聊話呢?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咬牙怒恨,伊春兒的臉因怨恨扭曲越發顯得可怕。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她只嘶聲喃道:「你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我作對嗎?真當姑奶奶是怕你嗎?哼,大家走著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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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雖然七月天還不是很熱,但若非萬不得已,她還真不想跑這一趟。拭去額上微汗,她將香帕捏在手上,向對面過來的兩個丫頭笑了笑。這些傢伙以為她是永遠都飛不上枝頭變不了鳳凰呵,居然敢這樣對她。看等她成了杜家的如夫人後怎麼收拾她們。款擺腰肢,她理好面上輕紗,逕直往廚房去。早知此刻那可惡的紅紗會在廚房,正好趁著左右無人來個了斷。

    濃重的藥味熏鼻,她掩鼻而人,冷冷地瞧著半蹲在火爐邊的紅紗。

    皺了皺眉,紅紗慢慢轉過頭去,見她轉瞬間臉上浮上笑意,不禁冷笑:「難得呀!伊春兒姑娘竟會大駕光臨,難道不怕油煙熏了明眸、淡了香肌嗎?」

    伊春兒只半瞇了眼,笑道:「我是看紅紗姐姐為我煎藥辛苦才來瞧瞧的。」

    紅紗一笑,譏誚道:「不必那麼近乎,我可沒你這麼好這麼能幹的妹妹。而且我也沒少夫人那麼的好心腸,你的藥是那些小丫頭煎的,我不會傻到去伺候一頭『中山狼』的。」

    臉色難看到擠不出一絲笑,伊春兒嘲諷道:「窘我,罵我,你很過癮是不是?真當自己是身家清白的大家閨秀嗎?還不是跟我一樣是個讓人玩的爛貨!」

    「啪」的一巴掌甩出,紅紗迫近,全無笑意的臉上冷森森的,叫人害怕。伊春兒捂著髒退了一步,幾乎被台階絆倒。勉強靠在門上,她難免有絲怯意,」你要做什麼?」

    紅紗低低一哼,「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隨人欺辱而不知反抗的。你千萬不要老眼昏花把我錯看成是少夫人了。」

    「欺辱?廠伊春兒一挺身,突道:「我哪兒敢欺辱你這女霸王呢?今天我不過是要給姐姐講個故事罷了!倒不知姐姐是否也聽過洛陽城裡有一座『怡春樓』?」見紅紗身子一僵,她媚笑再生,「聽說那『怡春樓』上酒池肉林,美女如雲,乃是洛陽城中第一銷金窟。甚至在樓上匱額還有當代名家所題的『紅杏鬧春』四個字。那『怡春樓』的老鴇卻是個心狠手辣、冷血無情之人,因怕手下的姑娘不堪凌辱挾私潛逃,便在每個姑娘身上都刺上一朵紅杏。這樣即便跑了也會認得出來的……」瞥見紅紗陰森冷誚的臉,她強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曾在姐姐身上見過一朵紅艷艷的杏花哩!」

    紅紗抬起頭,遠比任何一個突然被人揭穿隱私的人要平靜許多。「你想要怎麼樣?」

    「怎麼樣?我還能怎麼樣?我一個弱不經風、無依無靠的女子,你罵也罵了,打也打了,我還能怎麼樣呵!」伊春兒嬌柔柔地笑著,「只是我這個人一向不太喜歡有人跟我作對。若是紅紗姐姐還是瞧著我不順眼硬要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的話,說不定我一害怕就說溜了嘴,把紅紗姐姐的秘密不小心說了出去……」

    「你想要把我的事說出去是嗎?」紅紗冷笑,「你以為我是個會受人脅迫的人嗎?」

    「我也不想做傷害紅紗姐姐的事。但若紅紗姐姐不念咱們姐妹同是天涯淪落人,硬要把我逼得無法立足的話,我也只能說出去了。」伊春兒歪著頭笑道,「自然,這些話我是不會去告訴公子,他太風流了,知道這事兒說不定反而會對你有了興趣;我也不會告訴少夫人,她太善良,說不定被你胡謅幾句就滿臉的淚了;我只會去告訴那個古板的杜老太爺,他那個人一向冷酷無情,若真是讓他把紅紗姐姐你趕出杜家,落個沿街乞討的悲慘命運,可真是春兒造孽了……」

    她得意地嬌笑,卻見紅紗一臉的若無其事,不禁稍怔。「我說紅紗姐姐,你還是趕快向小妹我求和,來個皆大歡喜的好。」

    紅紗冷笑道:「你如果要去告訴老太爺,還是快些的好,說不定他還會賞你個幾百兩當賞錢呢!」

    傻子也聽得出她是在說反話。伊春兒盯著她,實在是不明白她為何還能如此鎮定。「你真的不怕?」

    「我怕,我怕得要死呵……」紅紗只是笑,回身掀開藥罐,看都不看她一眼。

    伊春兒又氣又惱更不知所措。她從來沒見過紅紗這樣的女人,居然把這關乎一生清白的威脅都不放在心上。這冷漠的女人到底是在想些什麼?轉了轉眼珠,她突然格格笑道:「我知道了!原來你是老太爺的女人——哈!真是瞧不出原來他是個假正經……」話還未說完,突見紅紗倏忽轉身。一物迎面而來,若不是她閃得快非得砸在臉上。「砰」的一聲,瞧去卻是那藥罐砸在牆上碎落在地。白煙四溢,藥味更重。褐黃的藥汁順著粉白的牆蛇樣滑下。

    「你——毒婦!」伊春兒尖叫,見她逼近,不禁心怯地退一步,「你、你要做什麼?」太恐怖了,怎麼會有這種女人呀?簡直比那些混蛋臭男人還***不是東西。

    紅紗半抬了頭,冷森森的目光讓她毛骨聳然。

    「你——你什麼呵!」該不會是那種東西吧!

    「你嚇瘋了還是嚇傻了?」紅紗的聲音溫柔,笑卻是冷冷的,像風。

    伊春兒吁了口氣,一退再退。「好姐姐,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招惹你了……」

    「你怕什麼?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不知從哪兒吹來的風,她微亂的髮絲隨風飛揚,襯著嘴角冷森的笑,越發顯得冷艷邪魅。

    伊春兒一個勁地搖頭,從來都沒這麼害怕過。她猛然跪下,哀聲求道:「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聽她帶著哭腔的哀求,紅紗幾乎要爆出大笑。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對凶橫的人就只有比他們更凶更橫才行。像愔愔那樣的好人世上沒幾個了。

    「你聽著,我並不是個喜歡欺負人的人,但若是有人一味逼迫,我可保不準哪天就會突然發狂……」她低低地笑,「不知如果杜府突然發現一具無頭女屍的話會怎樣,想必一定會很轟動吧?」她縱聲狂笑,笑得花枝亂顫,伊春兒卻尖叫著在她的笑聲中落荒而逃。

    不知笑了有多久,直到再也聽不到那聲尖叫。她的笑驟停,眼中不知何時有了淚光。淒然一笑,她緩緩蹲下身去撿地上破碎的陶片。指上一痛,一點血珠墜下……好痛!分不清是指痛還是心痛,她只捂著臉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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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天,悶悶的雷聲自天邊濃來,灰濛濛的雲越壓越低,風雨欲來的平靜。

    伊春兒坐在小亭裡,看著面前猶散著熱氣的湯碗,只不停地喘息。不能再猶豫了,這樣的好機會不是常常有的,怎麼能心軟而放棄呢?顫抖著打開手上的紙包,她一咬牙把包裡的藥盡數抖了進去,然後把手上的紙團了團遠遠地扔到花叢裡,才舒了口氣。

    聽到傳來的腳步聲,她彎腰抱起腳下犯困迷糊的小貓,目光一寒,端起碗就往貓嘴裡灌,嘴上卻一個勁地嚷:「小乖!不要,不要這樣啊……,」

    林愔愔拂開柳枝,聞聲看來倒似貓兒饞嘴偷喝了參湯。「這林嫂的貓倒來得巧,我剛去洗廠洗手就跟你來鬧……」

    「可不是!怎麼攔也攔不住。」隨手放下貓兒,她悄悄蹭去手上沁出的血,「倒白費了姐姐的一片心意。」

    「也沒什麼,待會兒再熬好了。你的病剛好,總要補一補的。」林愔愔微笑,目光轉處卻覺不妥,「咦!這貓好像有些不對呀……」

    「怎麼不對了?難不成是虛不受補?」伊春兒打趣嬌笑,突聽一聲尖厲的嘶叫,看去卻見那隻小貓已七竅流血,滿地打滾,其狀恐怖讓她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跳起身,她緊緊抓住臉色蒼白似紙的林愔愔。「姐姐,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我、我也不知道……」林愔愔無措地後退,昏沉沉地犯糊塗直髮蒙。再瞥見那不停抽搐的小東西,她猛地掙脫伊春兒的手奔到花叢那邊。

    聽到傳來的嘔吐聲,她的唇邊泛上一絲冷笑,卻終不敢回頭去看。待得聽到奔來的腳步聲,她忙伸手在胳

    膊上狠狠地擰了一把,淚水立刻滾滾而下。「公子!」她哭著撲進杜白石懷裡,跺著腳指著亭子裡,「春兒好怕——那貓、那貓只喝了幾口參湯就、就虛不受補死了……」

    輕拍她的肩,杜白石只看了一眼,就變了臉色。再嗅嗅湯碗,他陰沉著臉道:「這貓不是虛不受補,而是被毒死的。」

    「毒死的!不可能……」轉頭去看自花叢後蒼白著臉走出的林愔愔,她搖頭,「不會的!這參湯是姐姐特意為我熬的,怎麼可能有毒呢?姐姐不會害我的……」

    把目光投向滿面惶惑的林愔愔,杜白石冷冷道:「是你做的!你不想讓我娶她就想乾脆毒死她是不是?」

    林愔愔搖頭,還未來得及開口,伊春兒已悲聲哭道:「不會的!姐姐不會那樣對我……我都對她說了不會破壞你們幸福了,她不是也相信我了嗎?怎麼還會加害於我呢?」

    「你這狠毒的女人!」杜白石搖頭,看似極度失望,「我以為你這古板無趣的女人最多也不過是貪財好利,令人討厭罷了,沒想到你居然還這麼毒。你、你簡直是該死!」

    是誰在她的心上重重地擊了一下,一時痛得幾乎無法呼吸。林愔愔望著他的眼,哀聲道:「我說我沒有做過,你信嗎?」

    「我信我信……」伊春兒急急地答,幾乎要撲過去跪下,「姐姐,我真的沒想破壞公於和姐姐的幸福。我答應你以後我再也不會和公子見面,就連偷偷地在心裡喜歡他也不會了。求你不要再氣我惱我怨我恨我,我這一輩子就你一個朋友,我是真的把你當親姐姐看,要是連你都不理我,我真的不如就這麼死了算了……」

    看她聲淚俱下,悲不自禁,林愔愔卻只覺得心寒。「我不是跟你說話,請你走開。」

    聽她冰冷的聲音,伊春兒似乎一震,隨即哭喊:「姐姐,我知錯了,你不要恨我……」

    「走開!」林愔愔突然尖叫,身子不住地顫抖。

    「你喊什麼?」杜白石道,「你以為聲音大就能證明你沒做嗎?」

    抬頭看他,林愔愔哀聲道:「你不相信我。從我嫁你那天起你就沒相信過我……好不甘心!我是真的愛你呀,為什麼得到的卻只是傷痛?」她搖著頭傾盡全身力氣喊:「為什麼不相信我不愛我?難道我在你心裡真的是如此不堪嗎?」

    沒有言語,但他冰冷如冰、森寒似劍的目光已經給了她答案。在剎那間,彷彿她的身子和她的心一起被利劍劈開。無法感受無法思想,那是種虛無的空白。她抬頭,漠然似迷路的羔單。她轉身,只想逃。身後傳來伊春兒壓抑的哭泣和杜白石低低的安慰。

    天要下雨了……

    轟地一聲雷響。杜白石慢慢放開手,終於收回一直茫然望去的目光,落在面前這張帶著淚與悲傷表情的臉上。「你的淚好假……」

    她愕然相望,喃喃:「公子說什麼?」

    「我是說你不止笑容假,就連眼淚都假得讓人噁心!」

    驚慌、不安,她的眼裡揉著太多的不知所措。「公子難道也惱了春兒嗎?」

    「惱你?我為什麼要惱你?像你這樣聰明的女子世上豈非已經太少了,我為什麼還要惱你呢?」杜白石笑著,撫著她臉頰的手下滑落在她頸上,「但是,你不該以為所有男人都蠢得像豬一樣,可以任你玩弄於股掌之上。」凶險的邪笑逼近,他的手突然用力,讓她因喘不上氣來而漲紅了臉,他卻抓住她亂舞的手,「這是什麼?是讓貓抓的對不對?讓我告訴你,我雖然不喜歡林愔愔,但她畢竟是我的妻子,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很清楚……」

    略鬆了鬆手,讓她得以喘息並瑟聲喃道:「既然你根本就不相信是她做的,為什麼還要那樣傷害她?」

    他笑了,輕撫她的松頸,邪氣得如個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逼她迫她都是為了讓她答應讓我納你為妾呀!我——這可都是為了你!」

    呸!現在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會相信這種狗屁話了!什麼男人呵!伊春兒道:「難道傷害她是你的樂趣?」

    「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做好該做的事就好了。」杜白石微笑看著她,「但你千萬不要再撒謊騙我,那樣我會很不開心的。」

    「我知道了。」媽的!這杜家都是***一群瘋子!伊春兒撫著脖子,看他悠然而去的背影,眼中再無迷戀,有的只是惶恐與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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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風了,雨就快來了。林愔愔沒有動。未關的窗與門在風中呻吟,像是久病將死的老人在發出死亡的招喚。她卻只俯在桌上,任身體被風漸漸吹冷。然後,雨來了,落在池塘裡,滴在花瓣上,打在芭蕉葉,像是一首歌——一首用淚造就的歌。是她為那男人傾盡一生的淚!

    她一直在等,些微的希望,盼著那男人衝進來抱著她,告訴她會信她會愛她。但是,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他沒有來。唇齒間血腥澀澀的競和淚一樣,而一顆心彷彿在油鍋裡顛倒反覆地煎熬,等待是如此讓人難熬的痛苦。

    他沒有來,他不會來。她等得幾乎絕望,卻在乍然抬頭時望見雨中那一把碧綠的傘。傘面上畫著的粉蝶翩翩一直飛進她的心裡,帶來歡欣雀躍。他終於來了!像夏日的熏風瞬間驅走了所有的寒冷。她哀然相望,卻對上一雙寒透了的眼眸,不禁瑟縮:「你不是來道歉的。」不是問,而是說出令人心痛的事實。

    「不是,當然不是。」杜白石收起傘,抖落傘上水珠,「做錯事的人又不是我,我為什麼要道歉呢?」

    林愔愔淒然望他,「既然不相信我,你還來做什麼?」

    「我想相信你,可是你得有讓我相信的理由才行啊!」杜白石笑了,帶笑的眼裡滿著算計,「其實想要我相信你也很容易,只要你讓我納春兒為妾,就能證明你並不是因嫉妒而怨她恨她,既然你不怨她恨她,自然也就沒有要毒害她的理由了。」看看面無表情的林愔愔,他聳聳肩,「我說得夠清楚了,你總該明白的。」

    「你說得很清楚,我聽得也很明白。」林愔愔抬頭看他,向來明淨的臉上籠上陰森霧煞,「可是你的話並不對。我不會讓你納妾的——不管你要娶的是誰!因為我真的是嫉妒、好怨、好恨……」將雙手舉他面前,她唇邊居然有了笑,卻是透骨的心寒,「你看到我的手了。你認為我這樣傷害自己的身體是為了什麼?」

    他不能回答也無法回答,那血肉模糊的手指就是她流血傷痛的心。但是,傷痛已無法避免。「如果你不肯答應,我也只能報官告你毒殺之罪,再以『七出』之條將你休出杜家。就算老頭子再護你也無話可說——杜家豈能容得下你這樣惡毒的女人!」

    跌在椅上,她的淚到底還是止不住。「惡毒?原來我在你心裡只是這樣……你真的那麼想娶伊春兒?」

    「那當然。似那樣風情萬種的惹火尤物誰都會喜歡,總比抱著個平板無肉又毫無情趣可言的女人來得有心情,有樂趣吧!」

    林愔愔淒然一笑,目光半轉,突然道;「好!我成全你……」徒轉淒厲的目光,她突然抓起桌上的剪刀,揮手而過,已劃破手腕,鮮血立時湧了出來。

    「你做什麼?」杜白石大驚,上前搶奪,見她雪白的衣袖被鮮血染紅沁透,只覺驚心動魄,「你瘋了!」奪下她手上的剪刀,他迅速扯下衣擺緊緊繫住她的手腕,口上只喃喃:「瘋了瘋了……這人一進了杜家就全都成了瘋子!」

    「我是瘋了!」猛然抓住他的手,林愔愔嘶聲喊道,「我寧願死也不能看著你去娶另一個女人!」淚混著血濕透了他的衣袖,「如果、如果你還在乎我的生死,就不要再逼我……」

    目光驟寒,他猛地推開她。「你想用死來威脅我?」

    她心驟墜人寒池,卻只哀然抬頭,冷幽幽地道:「就算是吧!如果你還在意的話……」

    「我是在意,我很在意!」他森然冷笑,「我怕你死在杜家,讓人落了話柄說杜家逼死了女人……林愔愔,你要死要活都與我無關,就是甭死在我面前死在杜家!你要死,就滾到外頭死去……」

    「好、好、好……」林愔愔顫著唇,突厲聲叫道:「你好!」衝出雨霧,她的心和身體俱是冰冷。

    看她消失於雨中,杜白石木然而立許久,頹然靠在門上,口中低微之聲卻是——「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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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襲來徹骨的寒冷,傾盆大雨澆在身上,打在臉上,襲進口中。身上從頭濕到腳,她卻只在風雨中嘶聲大笑,跑踉而行,幾欲跌倒腳步卻不停。為什麼如此待她?縱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但好歹也是相處了近半載。而他竟不顧她的生死……是她做人為妻太過失敗,還是命定孽緣不止要她一生的淚還要她的命?

    她的淚洶湧而出,拖著濃重的腳步不知何去何從。茫然的思緒讓她無法去看去聽去感受,這狂亂的世界只有她的悲傷是如此真切。直到有人衝來抱住她搖著她,她才茫然地抬頭,看清那滿是雨水的臉上惶急的神情。她只吃吃地笑。

    「愔愔!」林唯文搖著她,又急又怕又怒,「愔愔,你不要嚇我啊!我是林大哥,林唯文呵!你看清楚我看清楚……」

    林唯文!這是個好熟悉的名字……她恍惚記起什麼癡癡低哺:「他要我滾,他不要我死在杜家——你知道麼,就算我死在他面前。他都會嫌……」

    「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顧不得男女之別,他抓起她冰涼的手,心神劇震,「你做什麼了?你——」他心一痛,無法再說下去,「跟我回去。」

    「我不要回去——不要……」她掙扎著身子,卻無法掙脫。

    林唯文一咬牙抱起她,「我們不回杜家,不回……」看她漸安靜下來,他的淚卻幾乎湧出。杜白石,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你的心真的已化為寒冰鐵石,沒有半點溫情嗎?

    且尋了一間客棧住下,逐人去請大夫又請老闆娘為愔愔擦身換衣。待忙忙碌碌一切安頓妥當,夜已經深了。桌上的藥已經快涼了,她卻一直沒有醒過來,間或低哺兩句,也是含含糊糊地喚著他的名字。

    杜白石,有妻若此,你何其有幸,卻為何竟不知好好珍惜?凝望她蒼白的面頰,遲疑著終於執起她的手,林唯文充滿了憐惜之情。「你太傻了,愔愔。有什麼事都可慢慢說的,為什麼要做出如此激烈的舉動呢?」將臉貼在她的手上,那如玉皓腕上一道血痕是他這輩於所受到最大的震撼,「你這樣愛他,真的讓我嫉妒……」這樣纖弱的身體卻蓄著那樣強烈的情感,「如果像你這樣的好人也得不到幸福,那麼天未免太過殘忍了。」

    他低低喃著,忽然聽到叩門之聲。慌忙起身開了門,卻是杜白石,身後尚隨著紅紗。他不禁怒從心起,

    「你倒是來得快,想看看她是否被你害死了嗎?」

    杜白石瞬了下眼,只道:「紅紗,你進去伺候少夫人吧!」

    林唯文揚眉看他,冷冷道:「你不進去?」

    杜白石轉過身去,也不說話。

    「你是不敢進去吧?怕見了她心生不安?怕你的良心尚未涼透?」見他無動於衷、面無表情,林唯文再逼近,「你到底想怎麼樣?難道就為了你那麼點兒擱不下、拋不開的仇恨,就要害死愔愔嗎?」

    杜白石扭過頭,淡淡道:「唯文,這是杜家的家務事,你還是不要管的好!」

    「杜家的家務事?」林唯文冷笑道,「既然是我不該管的杜家這事,你幹嗎還火燒眉毛似的派人找我?」

    杜白石一時沒說話,好半晌才道:「是!是我壞,是我狠,是我沒心沒肺,是我害了她對不起她,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儘管罵我打我好了,但是我決定的事不會亦無法改變。」

    「你說什麼?!愔愔成了這副樣子你還要娶那個什麼伊姑娘?你真的是不顧愔愔的死活了嗎?」林唯文怒視他,就差沒揪著他的衣襟指著他的鼻子罵了。

    杜白石卻退了一步,仍是面無表情。「有紅紗在,她不會有事的。」他忽然笑了,初次笑得那樣無可奈何,「是老天錯了!老天不該把她送進杜家,讓她迷於愛恨情仇,失了原本平和的心境……」

    「那麼你呢?你自己又何嘗不是迷於仇恨無法自拔。」林唯文看著他搖頭道,「難道你只會說別人不會說自己嗎?」

    杜白石苦笑,」這世上又有誰不是在愛恨情仇中迷失了自己呢?愔愔如此,我杜白石如此,你林唯文又何嘗不是如此?」

    林唯文一怔,一時竟無法開口。是呵!這世上多少愛恨情仇,又有誰能夠真正說得清道得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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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仍是陰沉沉的,不知何時又會是一場雨。林愔愔倚在窗前,不止是身體疲倦,就連心也是疲憊不堪。兩天來,紅紗因她的保證而初次離去,讓她的耳邊終於得以清淨。她也知紅紗面冷心熱,說了那一大堆她記不清的話也是為她好。但是,她真的拔不出來,像是陷人泥沼之中的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沒入泥漿;像一隻愚蠢的蠶,吐絲結網成繭把自己緊緊地困住。

    幽幽苦笑,她的頭靠在窗上,然後聽見樓下人的談話——

    「王兄怎麼還在這兒呢?真的不去那杜府去湊湊熱鬧?」

    「有什麼好瞧的?不過是娶個爛婊子做妾,有什麼稀奇的?」

    「當然稀奇了!這雖說是納妾,但那排場可比娶正室還大呢!聽說凡是去道喜的人都可領一百兩銀子呢!」

    「真的假的?那杜老太爺素來是個愛面子的人,又怎麼會容他孫子這麼做呢?」

    「那誰知道呢?豪門深院的,杜家的下人又一向口風嚴,我看就算是杜家死一兩個人也沒得人知道……」

    笑談聲遠去,她只不停地啃著指甲,卻仍無法靜下心來。他到底還是要娶她,哈……他真的不在乎她的生死!她突地站起身,卻遍尋不著可用之利器,想也知道是紅紗收起來了。張口咬在臂上,血沁在齒間染紅了蒼白的唇,卻還是不行……她真的從不想以死相逼威脅他,但是只有這樣做才能稍減心上的痛苦。

    推開門,她決意趁著紅紗未回,匆匆逃離這間讓她覺得窒息的房間。陰沉的天幕下,她漫無目的。身邊喧嚷吵雜的聲音彷彿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而她與那個世界隔著一片透明的光牆,無法穿透也得不到那世界的快樂。

    當她終於走不到時,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三岔路口。是黃昏,雨將來。路上的行人已經很少,看他們匆匆忙忙每個人都在往家趕。而她,她的家又在哪兒?她已經無家可歸了嗎?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眼睛干於澀澀地痛卻沒有一滴淚。原來,淚也有流乾流盡的時候。牽牽嘴角,她卻怎樣也笑不出來,又不知該何去何從,索性就在路口坐了下來。人們匆匆於她眼前行過,彷彿流煙散雲,去了便不再回頭。久了,她便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個背對她的青衣女子,手中提著一把傘,也不知是站廠多久,卻一直連動都未動過。不知為什麼,她動了下身,竟不瞬眼地看那青衣女子,一直看一直看……

    雨點終於落下來,還在路上的人四散如歸巢的鴉。她卻未動,只看那青衣女子慢慢地撐開了傘,半回頭時見了她,那女子似乎微微怔了下,便回了身以傘為她遮住風雨。「你受了傷?這樣坐在地上很容易著涼的……」

    依言起身,林愔愔茫然地望著面前這張平靜卻帶著淡淡欣喜的面容。大概就是她這種平靜寧和的氣質吸引了她的目光吧?那是她也曾擁有的心境啊,曾幾何時,那種平和的心境已蕩然無存?

    女子微微一笑,「你也在等人嗎?」

    「不,你是在等人?」

    「嗯,我在等我丈夫。」

    「哦!」她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卻聽那女子道:「他是一年前的六月初六走的,到今天已經整整一年一月零七天了……」她一歎,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怨尤。

    「你一直在等他?」林愔愔訝然望她,難以言喻心中的震撼。四百多個日日夜夜,她怎樣度過那些熬人的白晝與夜晚?

    「他走的那天,也是個陰雨天。我送他到這條三岔路上,他對我說:『貴人出門風雨動,我一定會掙很多錢回來讓你享福的。』所以,每一個下雨天我都來這條三岔路上等他……」

    「你相信他會掙很多錢回來?」

    「他掙不掙錢回來倒不重要,平平淡淡的生活都是最真實的。但我相信他會回來,一定會回來的……」她忽展顏一笑,充滿了希望,「我在『慈心庵』求過簽,簽上說他很快就會回來了。」迷眸半轉,一輛馬車駛來。乍現驚喜,目光緊緊相隨,誰知那馬車竟越過她。

    看那停在不遠處的馬車,她垂首歎息:「他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

    「貞兒!」突來的呼聲讓她猛然抬頭,馬車駛去,現出一張風塵僕僕卻滿是喜色的臉。

    「相公!」她的淚流了下來。手中傘落在地上,她卻狂奔上前緊緊地抱住他,「你回來了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再也不離開你……」男人亦緊緊地抱住她,再也不肯放手。

    久別重逢的驚喜是屬於有情人的,而她——搖晃著身子,她茫然向前走。卻有人追上她,她回頭對上一

    對了然同情的眼。

    「沿著這條路走,盡頭就是『慈心庵』。」將傘塞到她手上,她奉上一抹淺笑離去。

    「『慈心庵』……」遙遙望著那對相依而去的人兒,即便風雨中無遮無避,卻仍是一幅幸福溫馨的畫面,讓人心泛甜蜜。看著看著,她淚就落了下來。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感動。迎著風雨,她忽然笑了。這時,她不再不知何去何從,不再漫無目的。她只轉身,沿著這條路走,路的盡頭是她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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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的盡頭,是一片竹林,林中有一間破舊的庵堂。單瞧外觀不像寺廟而像是一個祠堂,徐徐走進去。裊衾香煙中,觀音慈悲的笑在她心底漸擴做一朵白蓮。她緩緩跪下,在隱約傳來的梵唱中心漸平靜。還記得母親在世時篤信佛教,她便時常陪著母親參佛覲香。或許就是在佛香書韻中她養成平和的心境。但紅塵愛恨中,平和又可以維持多久?

    她幽幽苦笑,抬頭見一灰衣老尼含笑望她,慈眉善目中透著悠然與淡泊。「姑娘來上香?」

    「是。」林愔愔道:「師太,我還想求支籤。」

    「求籤?」灰衣老尼微微一笑,「這『慈心庵』不過是個讓人靜心之地,何來打卦問簽之事呢?」

    「可是,可是那位姐姐——」

    「你是說貞兒吧?」她笑了,「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但為使人安心,靜水也不得不說了善意的謊言。姑娘你……」

    林惜惜苦笑,「原來安慰的謊言也會成真的。」

    靜水半俯了身。「姑娘也有心事?」

    「沒什麼。」林愔愔起身,「後堂供的是什麼佛?」

    靜水隨在她身後,笑道:「那供的不是佛。」

    供的果然不是佛,而是兩個牌位。好奇地走近,見那牌位上寫的竟是「杜公風飛之位」、「杜風飛之妻王氏

    慧芝之位」心中一動,她轉目相看。「這是——」

    靜水半垂頭,「這間庵堂原是一戶姓杜大戶人家的祠堂,不知為什麼卻突然棄之不用,只留了這兩塊靈位。後來,後來這兒的主人杜公子憐我孤苦無依,就准我在此處寄居。」

    見她斂眉不語,知她必也有一段傷心往事。不便再問,林愔愔只奇道:「這為何竟寫的是杜風飛之妻而非是杜門王氏呢?」

    靜水抬頭看看道:「聽說這王氏也是個真性情的苦命人。她本是杜家丫頭,卻偏偏戀上了杜家的少爺,杜家容不得他們離經叛道的愛情便把他們逐到街上。那杜家少爺本是自幼嬌生慣養,雖有為愛情拋棄一切的勇氣,卻終是經不起風霜雨打、困苦艱難,不出兩年就病死了。那王氏悲痛欲絕,但為了未滿週歲的稚子卻要忍痛偷生。誰知她含辛茹苦地把兒子養到八歲時,那杜老太爺突然出現,要領回孫子認祖歸宗。年幼的杜公子倒真是個有骨氣的人,竟寧願放棄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決意照顧體弱多病的母親。但王氏早存死志又不原拖累兒子,竟趁夜靜無人之時用一根腰帶吊死在粱上……你!」無法開口,靜水滿腹狐疑,震驚萬分地望著跪於靈前的林愔愔,「姑娘,你這是——」

    淚流滿面,林愔愔連連叩頭,「兒媳不孝,入門半載竟未曾前來拜奠……」

    靜水驚揚眉,聽到身後輕微之聲,回頭驚道:「公——」

    搖了搖手指,杜白石面上亦滿佈哀淒。「你先下去吧!」

    聞聲回頭,林愔愔終於還是沒有說話,只默然低頭。

    「為什麼你會在這兒?」杜白石低聲問,實在想不出還該說什麼。

    「我聽說這裡的簽很靈……」低低喃著,她到底還是讓在嘴邊打轉的那句話溢出口,「你這時應該在杜家的。」

    杜白石居然笑了,攤開手,臉上是種從未有過的滑稽表情。「到我今天才知道這世上許多事並不是我決定了就算數的。你都不知道杜家今天鬧了多大的笑話。而那個最大的笑話就是我自己……」他播了搖頭,敬香磕頭後,他用絲巾擦拭靈位,表情極其溫柔,「我知道你什麼都知道,也就不用瞞你什麼。當初我回杜家時,除了一心報復外,還因為我娘臨死的時候曾對我說,讓我認祖歸宗是我父親生前最大的願望。娘死後我要求讓娘的靈位放進杜家的祠堂,這麼一件事僵持了半個月那死老頭子才終於讓步了。我以為終於為娘爭到了她應得的名分,誰知那死老頭子竟然狠到在這娘和爹靈位入門的前一夜把所有的靈位都移走,只剩下一座空空的房子給我……那個時候,我真的想活活打死他。」回頭看她,他抹去所有傷痛的表情,「真難得你不哭喪著臉,而我又如斯平心靜氣,我想我們終於可以好好談談了。」

    沉默許久,林愔愔遲疑道:「我以為你會急著回去見你那位新如夫人呢。」

    杜白石笑了,「如果你現在到酒樓茶館裡就會聽說杜白石要納為新寵的那個女人已經挾私潛逃了。」看她驚訝地瞪大美目,社白石開懷大笑,「你知不知道那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在留信上說了些什麼?她居然說不想再做被人利用的工具,也不想再讓人威脅她的生命安全,還大罵杜家的人都是一群無可救藥的瘋子。她甚至把自己偷錢的行為說成是拿取這些天被人耍弄的報酬罷了!當我看到那封信時候你知道我有什麼反應嗎?我只能笑,笑得前仰後俯,不可遏制地大笑……不過這樣也好,反正這麼一鬧死者頭子的臉上也不好看!」

    他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其實她做得很對,選擇離開都是她最聰明的地方。如果——你也夠聰明的話,就該知道如何選擇。」

    沉默,林愔愔拭去眼角的淚,終於抬頭看他。「你知道嗎?在你沒出現前,我就作好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即使你娶了伊春兒,就算你不愛我不在乎我,我仍然要和你在一起。我不信你這一輩子就都困在仇恨之中,總有一天,你會懂得愛會愛我——這一點,我確信不疑!」

    杜白石搖頭,臉上的表情複雜得讓人辨不出是悲是喜還是憂。「你打算等多久?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永遠、這輩子都不會、不可能愛你……」

    林愔愔唇角泛上一絲笑。「我不知道自己會等多久。可能是真的一輩子,也可能下一秒就會後悔……」林愔愔抬頭看他,淚水滑過臉頰,「但至少現在,我的心要我愛你、等你……」

    杜白石看著她,沒有說話,只是上前輕輕擁住她,讓她初次從他的懷抱感覺到那暖暖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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