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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愛的運氣 第4章(2) 作者:葉山南
    正在這個時候,頭頂廣播響起,有個自殺病人被緊急送往急診室。

    何雲深和卓志希披上白大褂,急匆匆地趕過去。遠遠地,何雲深窺見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的臉容。他心裡頓時「咯登」一下:她看起來好面熟,好像是……

    「顏真夏!」大卓驚訝地叫出了聲。

    何雲深呆住了。

    的確,此刻一臉慘白、雙眼緊闔、橫躺在他面前的女人正是顏真夏。沒有了華麗衣衫和精緻妝容的修飾,她看起來沒有平日裡那麼漂亮耀眼了,顯得格外纖瘦嬌小。她眼下有深深的暗影,嘴唇發白乾裂,酒紅的髮絲凌亂地散在白枕頭上。她平躺在那裡,看上去無依無助,像只溺水的鳥兒濕了翅膀,再也飛不起來,就那麼沉靜地睡著。

    何雲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在看到這樣的她的一瞬間,他的心猛地揪痛了。

    他是感到內疚了吧?昨天他還詛咒她來著,他還很可惡地對她說「人有旦夕禍福」,他甚至還撂下狠話,說如果她出事絕對不救她,結果只過了一天,她就像中了凶兆似的被推進急診室。

    早知如此,當初何必逞那口舌之快?雖然他不迷信,可是此刻也後悔極了。顏真夏再怎麼過分也是個女人,他就讓一讓她又如何?瞧瞧她現在虛弱的模樣,他怎麼能心安?

    何雲深站在那裡,遲遲無法移動腳步。直至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顏真夏上回所說的「雙手發抖」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陪著顏真夏一同而來的是位面容清麗的短髮女子。她著急地對卓志希說:「我半夜裡起來,就看見她變成這個樣子,怎麼叫也叫不醒,地板上安眠藥灑得到處都是。她……她最近遭遇了很不開心的事,我很擔心她是……想自殺。」

    卓志希點點頭,沉聲吩咐護士將顏真夏推入手術室,「如果她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們要盡快替她洗胃。」說著他走入手術室,回頭叫道,「雲深!」這傢伙怎麼傻站著不動?

    何雲深眼神複雜地看了大卓一眼,腳步仍是未移動半分。聽了剛才這短髮女子的話,他心裡亂極了:難道顏真夏真是自殺?

    他記得前兩次見到顏真夏時,她表現得活力十足精神充沛,不但氣勢洶洶與他對罵,被警衛拖走時還手腳亂揮亂踢。

    這樣的一名女子怎麼會自殺?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何雲深困惑了。而且這困惑生平第一次長久地佔據了他的思維,吞噬他的冷靜和理智,讓他在此刻無法去履行一個急診室醫生的職責,「我……我沒辦法。」他臉色發白地往後退了一步。

    「什麼?」大卓叫起來,「難道你真的賭氣不救她?」太誇張了吧?

    「不是……」他心亂如麻地搖頭,「我只是……現在沒辦法工作。大卓,拜託你——」他懇求地望著自己的搭檔,「不要讓她有事。」這句話不知怎麼地就脫口而出了。

    「你今晚很奇怪哦!」大卓再度看了他一眼,然後便轉身匆匆走入手術室。救人要緊,他沒空理會何雲深突如其來的反常表現。

    見手術室的門緩緩闔上,何雲深終於大大地舒了一口氣。他一屁股坐在過道的塑料椅子上,竟感到雙腿發軟。

    這時,那短髮女子走了過來,坐到他身邊,冷靜地開口:「醫生,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當顏真夏再度睜開眼睛之時,她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白色的世界裡。牆是白的,天花板是白的,她身上蓋著的被單也是白的。

    感覺手腳僵化,她試圖動了一下身子,卻愕然地發現小臂上被插滿了管子。然後,好友秦珂的聲音驚雷似的炸響在耳邊,「你醒了!你這可惡的女人,終於醒了!」

    顏真夏眨了眨眼,啟唇低問:「我……這是在哪裡?」好陌生的環境……

    「你在白鷺醫院。」秦珂的聲音裡含著一絲怒氣。

    「我……怎麼會在醫院?」她困難地問著,腦袋裡是一團糨糊,完全不記得自己陷入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你這個傻子,被個臭男人拋棄了,就想不開吞藥自殺!我連夜送你過來的。」說著秦珂狠狠瞪她一眼,「顏真夏,我以為你是戀愛教祖,不至於做出這麼沒品的事情來!」

    顏真夏傻了。雖然此刻她的腦袋還昏昏沉沉的,可是她確定自己的聽力沒問題呀!為什麼秦珂會說她「自殺」?

    老天,冤枉啊……她什麼時候想自殺了?!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高壯男子走了進來,緩緩來到她的床邊。

    「你醒了。」男子的聲音很溫柔,「頭不暈了吧?」

    顏真夏詫異地瞪大眼:她沒看錯,這男人是何雲深!可是,他怎麼會用那麼溫柔的語氣跟她說話呢?

    她挪動了一下似有千斤重的腦袋,囁嚅道:「還……還好了。」接著看向好友秦珂——先解決心中的疑惑要緊,「你在說什麼?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自殺。」

    「我在你床頭發現了翻倒的安眠藥瓶。」秦珂用有些心疼的眼光看著她。

    「可那是你給我的啊!」顏真夏不知該怎麼解釋。雖然失戀令她傷心難過,但她基本的理智還是有的,說什麼也不可能自殺啊!充其量也就吞了幾片藥而已。

    這時,站在一旁的何雲深嚴肅地插進話來:「我們將用胃管導出的你體內的殘存物質進行成分化驗,結果顯示,你恐怕同時吞服了好幾種藥品。恕我直言,這種做法並不聰明。」他說得很婉轉。

    顏真夏一聽就白了臉色。怎麼……很多種藥是不可以同時吃的嗎?

    秦珂叫起來:「顏真夏!你這個笨蛋到底有沒有生活常識啊?」被她氣死了。

    「而且,你吞下去的安眠藥劑量,應該比你想像中的要多。」何雲深煞有介事地翻著自己手中的化驗單,挑眉看她。他的目光柔和而安穩,並沒有任何嘲諷的意味,但顏真夏卻臉紅了。她努力地回想著,昨晚自己在半夢半醒、高燒頭暈的時刻,說不定真的稀里糊塗地吞了一大把藥片呢?

    這時,秦珂彎身湊到她床頭,輕聲問:「要不要打電話叫阿KEN過來照顧你?」雖然分了手,但舊情總要念的吧?

    聽到這個問題,顏真夏默然地閉了上眼。直到這一刻,被拋棄的屈辱和痛苦才再度襲來,酸澀的滋味充溢著她的胸腔。是啊,她怎麼忘了?她現在可是被前男友趕出自家公寓的可悲流浪者一個呢!因為著涼而生了病,因為病痛而住了院,可是現在阿KEN在哪裡?這個就在不久前才狠狠拋棄她的男人,現在已不再有義務來照顧她了吧?

    「我……到底睡了多久?」她嚥下心頭苦澀,喃喃問著秦珂。

    秦珂想了一下,「十幾個小時了吧。那,阿KEN那邊……」她說到這裡便住了口,因為看見顏真夏眼中倔強的淚光。當即她明白,再說下去要傷到好友的自尊心了。

    於是她再度俯下身,安撫地碰了碰顏真夏的手臂,「我得回一趟酒吧,明天早上再過來看你。答應我,你會沒事,不要胡思亂想。」

    「本來就沒事,只不過是吃錯藥而已。」顏真夏擠出笑容讓好友寬心,目送她走出病房。

    一回神,見何雲深還杵在她的病床前頭。她皺起眉,「醫生,我想睡了。」此刻,她不願意讓何雲深見到自己狼狽虛弱的樣子。前一天還氣勢洶洶的和他吵架,撂下滿口話說不仰仗他的關照,可今天就躺在他家醫院的病床上等著他來救治——說起來她還真是丟臉呢。

    何雲深歎了口氣。稜角分明的冷酷臉孔上,突然浮現出一絲淡淡的赧然來,「顏小姐,我想我欠你一個道歉。」他口氣誠懇。

    「什麼?」她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麼?」

    「那天……我說了一些違背自己職業道德的話,我對此覺得很抱歉,也……非常後悔。」他的表情很認真。的確,那句一時衝動而說出口的話一直讓他良心不安。尤其是在那個叫秦珂的女子大致告訴他顏真夏所經歷的不愉快之後,他更覺得她可憐。

    此刻,看著她嬌弱地躺倒在病床上,他覺得自己必須說些什麼,讓自己好過些。

    說實話,他並不真的討厭顏真夏,也當然不希望她出事。大卓及時救治了她,他覺得很高興。

    顏真夏聽了這冷面醫師難得的低順話語,忍不住咧開蒼白的唇笑了,「我會進醫院又不是你的錯,算了。」反正她已經夠慘——男朋友沒了,供了快十年的房子也沒了,到了這份上,何必還和一個陌生人計較?

    一想到阿KEN的薄情,她不由悲從中來,翻了個身背向何雲深,把臉蒙住,「何醫師,如果沒事了的話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可以嗎?」她不想在何雲深的面前哭。

    何雲深沒有立刻離開。他沉靜地站在她床邊,注視著她身穿病號服、嬌小羸弱的背影。以前從沒發現,顏真夏竟然長得這麼小。她的身高大概不足一米六吧?體重不知有沒有九十斤?剛才為她輸液時,他發現她的手臂纖細得不像話,他幾乎不忍用針頭去扎。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不知怎麼地,他脫口而出,「什麼都好。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等你可以進食了,我叫食堂特別做給你吃。」

    顏真夏背對著他的身子僵住了:他為什麼突然對她這麼好?她是個令他討厭的女人,他理應放她自生自滅才對,為什麼要對她這樣溫柔?

    她又想起駱駝曾經說過,在駱駝因急性胃炎住院期間,何醫師特別關注她的飲食。看來,這只是何雲深對待病人慣常會有的關心而已。這麼說,是駱駝誤會了啊。

    只是,當何雲深刻意將語氣放柔了說話時,他那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音還真是……很容易讓人誤會呢。顏真夏臉上微微一紅,清了清喉嚨,道:「如果我說,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呢?」

    「你說。」何雲深點點頭。「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幫。」

    「大忙。」顏真夏開口補充。

    大忙?大到何種程度?何雲深狐疑地挑眉,沉吟了半刻,道:「你先說,然後我們再討論能不能辦到。」

    聽了這話,顏真夏忍不住低笑出聲:「果然是謹言慎行的醫生啊。」說話滴水不漏。

    然後,她深吸了一口氣,用清晰的語聲一字一頓地說:「我要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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