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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劫(上) 第六章 作者:墨竹
    由於堅持不讓寒華施術,連玉的腳傷足足用了十天才完全恢復。

    寒華氣極,卻又拿他沒有辦法。

    這一天,兩人坐著下棋,連玉突然問:「你覺不覺得芙蓉最近有點奇怪?」

    「有嗎?」寒華不置可否。

    「她一向愛跟著我,可最近連人影也不大見得著了。」

    寒華淡淡地點點頭,心裡倒是滿意她識相。

    「不知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連玉有點擔心。

    「你總不能擔心她一世吧!」看來,也是時候離開了。

    「也是,只是她和那個趙坤……」

    「先生!先生!」話沒說完,就被叫嚷聲打斷了。

    「毛毛躁躁的,哪裡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連玉看著那急匆匆的身影,連聲歎氣。

    什麼仙子?分明是個野丫頭!

    寒華冷眼看著,心裡覺得是不是該修正當天的失手,讓她重新輪迴轉世去比較好。

    「先生。」看到寒華,她的神情更加緊張了。

    「有什麼事嗎?」季芙蓉難得這樣面帶焦慮,連玉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

    「是……」她看了看寒華,更為憂慮了:「我有些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

    「我想單獨跟你說。」開玩笑,如果被這個人知道,怕不會天翻地覆的。

    「單獨?」連玉一愣。

    「其實是我爹有事找你,他在前廳,我們過去一趟好嗎?」

    連玉雖然不明白,卻仍舊點了點頭。「寒公子就不必跟來了吧!」看到寒華也站了起來,她冒了一身冷汗:「不過片刻的工夫,我們馬上就回來的。」

    小事?信她才有鬼。

    「要是和無瑕有關,就不是小事。」

    「可是……」

    「芙蓉,究竟是什麼事?事無不可對人言,你又何必吞吞吐吐的?」

    啊──!先生簡直就是個笨蛋!還這樣義正詞嚴的,好!你既然這樣坦蕩,可別怪學生我幫不了你了。「是有人登門提親。」

    「提親?」連玉看了看寒華,後者搖頭,表示不知道。「是趙家?」

    「你怎麼知道?」換季芙蓉吃驚。

    「既然已經被拒婚了,又怎麼會再來提親?」難道說真是有緣?

    「拒婚?」季芙蓉恍然大悟:「你誤會了,雖是趙家,這回提親的對象可不是我。」

    「不是你?那又是誰?」連玉有不好的預感。

    「是先生你啊!」

    「什麼?」

    來了來了,就知道寒華的反應會比較大。

    其實說穿了也不錯,這樣才比較有趣嘛!

    「芙蓉,你在說什麼?說清楚一點啊!」不說清楚這麻煩可大了。

    「是趙家二小姐,素仰連公子文采風流,人品出眾。今天要媒婆持了庚貼,想與你結秦晉之好。」她一口氣說了出來。

    寒華的臉色真不是一般的難看。

    「趙二小姐?我和她素未謀面……」連玉則是一片雲裡霧裡。

    「噯!這我可得糾正你,先生,這見一定是見過了。」

    「見過了?」

    看寒華做什麼?是你見過,又不是他,你現在看他不正是火上澆油麼?

    「對。」她心裡歎了口氣,覺得先生真是變了,變得好笨。「就是那個鵲橋相約,你不記得了?」「咦?是她?她是趙坤的妹妹?」連玉點頭,表示想到了。

    「你們認識?」寒華終於發問了。

    「說不上認識,只是那天花燈節會上,我扶了她的荷燈,遠遠地看了一眼。」

    哎呀!幹嘛老實到講得這麼清楚啊!萬一寒華一個遷怒,第一個倒霉的會是她啦!

    「喔!原來就是那個對岸的意思啊!」

    慘了慘了!他瞄過來了,好恐怖喲!

    「可是,怎麼會這樣呢?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就要托付終生,不是過於草率了嗎?」

    「先生此言差矣,女兒家的心事,這一眼就足夠了。那種場合,那種景象,像是姻緣天定,一眼我還嫌多呢!」

    「芙蓉,你胡說什麼?」緣份天定,這種話怎麼能在寒華面前說出來呢!

    糟了,季芙蓉啊季芙蓉,你遲早要死在這張嘴皮子上!

    「當然是胡說的。」她嚥了嚥口水:「我是講她一廂情願,死皮賴臉,也不照照鏡子。憑她那無鹽之貌,也敢肖想我家先生?」

    說實話,那趙二小姐長得其實也不錯啦!不過,這種時候誠實是絕不可取的!

    連玉知道她在胡言亂語,不過氣氛緊張,有她在多少還要好些。

    「寒華。」他望向面容陰冷的俊美男子:「我還是去趟大廳好了。」

    說完,也不逗留,轉身要走。

    「你怎麼想?」可眼一花,寒華又在眼前。「你喜歡她嗎?」

    「我……」這從何說起啊?

    「當然不是嘍!」這個時刻,季芙蓉居然挺身而出。

    「你覺得是天定的緣份嗎?」寒華的臉色發青,像是傷心,也像忿怒。

    「哎呀!」季芙蓉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膽,又搶著答話:「你這人怎麼這麼愛生氣啊!都說了不是了!」「你閉嘴!」寒華雙眼一瞪,舉袖欲揮。

    「寒華!」連玉的聲音響起,讓他的動作緩了一緩。

    「你殺啊!」季芙蓉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自動地跑到寒華面前挑釁。

    「芙蓉!你幹什麼?」連玉吃驚地想拉開她,生怕寒華一怒之下把她殺了。

    「先生,我這是在教這個傻瓜!」

    「芙蓉,你喝醉了?」否則,怎會有這種膽量,她不是一向很怕寒華的嗎?

    「沒有,大白天的,我喝什麼酒啊!」她翻了個白眼:「先生,我問你,你可要老實地回答我。」

    「問什麼?」

    「我問你,你記不記得那個趙小姐長什麼樣子?」

    「那天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

    「就是不記得嘍?」

    連玉點點頭。

    「那,那天晚上,我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

    「衣服?」連玉想了一下:「綠色的?」

    「綠個頭,是紫色的,差很多啦!」

    「那又怎麼樣?」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連玉疑惑著。

    「那你又記不記得那天,寒華公子那天的髮帶是什麼顏色的呢?」

    「髮帶,像是白色滾銀邊的,對嗎?」他看向寒華。

    「好了,好了,我爹等得急了。」她突然換了張臉。

    「什麼?怎麼了?你不是在問我……」

    「我問完了,你快去大廳吧!」

    連玉望望她,又看看忽然若有所思的寒華。

    「快去吧!快去吧!」季芙蓉推他一下:「你先過去嘛!」

    連玉搖搖頭,看他們的樣子不再劍拔弩張,就轉身往大廳去了。

    「你想證明什麼?」寒華盯著連玉遠去的背影,忍住跟上去的慾望,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弄明白。「證明你的擔心是毫無必要的。」她這一刻,覺得眼前這個讓人寒到骨血裡的男人其實很可憐:「你聽到了,他不記得那美麗的趙二小姐長什麼模樣,不記得我那天顏色鮮明的衣服,可他記得你頭上一條不起眼的髮帶。」

    「那又能說明什麼?」

    她白了寒華一眼:「你也不用裝蒜了,我又不是瞎子。就算我瞎了,也聞得到你身上的酸味。」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隱藏什麼。」

    「當然,我確信是那樣的。」他的表現的確露骨:「可是,你只是一味地追逐著他,用你自己的方式困住他,一點也沒有考慮到他的想法。」

    「我沒有強迫他。」

    「我明白。」這一點,她絕不懷疑:「但先生的性情和你是完全不同的。先生本性溫和,但是骨子裡比誰都要固執。而且,他從小接受的是嚴格的儒家正統熏陶,要他愛上一個男人,這簡直是……應該是,不大可能的……」

    「這我知道。」他說得有些苦澀。

    「不,你不知道。先生他啊!是個性格有些孤獨的人,他很少真正用心於其他的人,其它的事。所以,他不會記得趙二小姐和我衣服的顏色,可他居然會記得你的髮帶。這說明,你在他心目中,並不是你自己認為的那樣無足輕重。」

    「你是說……」寒華的心一緊。

    「不,他不一定喜歡你。但至少,你在他的心裡是特別的,你的存在對於他來說和我們任何一個都不同。」

    「是嗎?」如果真是那樣,也已經足夠了。

    「那麼,你要答應我,不要太過苛求他了。你這樣一味緊追,只會讓他覺得疲倦。」

    「你以為我不明白嗎?」寒華的眉宇間有著罕見的落寞:「可是,我做不到,一看見他,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了。我怎麼會不知道這希望有多麼渺茫,但我不能放棄,在我存在於世上的一天,我就不能放棄無瑕!」

    季芙蓉怔怔地望著他,心裡明白,再說什麼都已經是多餘的了。

    可是,這算是情愛嗎?和她所知道的那種男女間的相思惆悵相比,倒更像是著了魔……

    這愛……好生蹊蹺……

    此刻的大廳裡,連玉已經陷入了困境。

    他沒料想到和媒人同時上門的,居然還有那位殿前大學士趙坤。

    「無瑕賢弟,別來無恙啊!」

    「慎言兄自別後風采依舊,實是令愚蒙自慚。」連玉拱手為禮。

    「哪裡,倒是賢弟,幾個月不見,就像脫胎換骨了一樣,還真叫人不敢相信。」趙坤驚奇地打量著他。「慎言兄過獎了。」脫胎換骨未必,差點魂飛魄散倒是有過。

    「愚兄今天登門拜訪,賢弟可知是什麼原因?」

    連玉搖搖頭,心裡泛苦。

    「實不相瞞,愚兄有一胞妹,名叫月華,年方十六。長得不說是傾城傾國,倒也算花容月貌。不是愚兄自誇,在這開封城裡舍妹也是數一數二的佳人。」看連玉不回答,他又說了下去:「上月花燈節會,舍妹與家僕出遊,回來後心情鬱悶,一問之下,才知道她在節會上對一名男子一見傾心,卻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所以鬱鬱寡歡。不怕賢弟見笑,愚兄在這世上只剩這胞妹血親,平日裡寵溺慣了。哪見得她受這相思折磨,於是四處尋訪。結果倒是出乎意料,未曾想那個讓舍妹朝思暮念的人,竟是賢弟。愚兄原本打定主意,如果那人是輕薄紈!子弟倒也算了,如果是誠實可信之輩,舍妹也到了適嫁之齡,她若自己中意,那是再好也不過了。得知是賢弟之後,愚兄是大慰心懷,別人不敢說,賢弟的人品才學愚兄是瞭然於心的。能將舍妹終身托付於你,愚兄是絕對放心的。」

    他這愚兄賢弟的洋洋灑灑,只聽得季非頭昏眼花,啼笑皆非。

    明明是他來提親,卻說得像連玉登門求凰,這人的口才真不是一般的滑溜。

    「慎言兄太過謬讚了,我怎麼擔當得起?」連玉一臉苦笑:「承蒙小姐錯愛,只是我實在是不敢高攀。」

    趙坤斂了些笑容,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以為舍妹配不上你?」

    「慎言兄千萬別誤會了,小姐是大家閨秀,窈窕淑女,天下男子求之不得。可我只是一介布衣,家無恆產,而且是有罪之身,三代之內不得舉仕。又怎能匹配小姐?」

    「噯!這個我早就知道了。你無財無勢都無所謂,如果你有心仕途,我只需向聖上舉薦,憑你的才學名望,聖上一定會下旨赦免,高官厚祿自然是不成問題。如果你無心政事,舍妹也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狹隘女子,布衣清茶,也未嘗就不是神仙眷侶。」

    他的論調,倒是令連玉一愣。但連玉是何等樣人,若論辯才無礙,他也絕非庸手。

    「慎言兄胸襟廣闊,實非常人能及。但不知慎言兄可否考慮過過,我與令妹不過是對望了一眼,而與慎言兄之折節下交也並非過往甚密。貴兄妹對我的錯愛實在令我受寵若驚,但這婚姻乃是人生大事,慎言兄雖滿懷信任,但我卻怕有負所托。」

    雖言辭婉轉,但拒絕之意,卻是人人聽得出來了。

    任趙坤涵養如何,這時是笑不下去了。

    「連公子這樣推搪,莫非坊間流言並不是空穴來風?」

    「流言?」連玉問道:「不知是哪種說法?」

    「傳言說,連公子久任季府千金西席一職,日久之下,難免生情,不知此言是否屬實?」

    季非在一旁聽見了,大感驚訝,心想自己怎麼會不知道這事。

    連玉也有些不快了:「慎言兄乃有識見之士,不會不明白街談巷議多是生事謠言,豈可輕信?我自然沒什麼大礙,但季小姐依然待字閨中,是冰清玉潔的大家閨秀,這樣污蔑她的名節,豈不枉費了你滿腹的聖賢之書?」

    「連無瑕,你好一張利嘴。枉我以為你人品高潔,想托付胞妹終生,甚至不惜自毀顏面,踏進這毀約退婚的季家。」他一眼掃過,季非頗覺臉上無光。「你說我污了季家小姐的名節?哼!年前她悔婚不嫁,這開封城裡誰人不知?她這名節早就所剩無幾了。我胞妹卻是不同,她聲名遠播,乃是高門淑女。你雖有些才名,但終究是一介布衣,你回絕了這婚事倒沒什麼,但月華名聲有損,你擔待得起嗎?」

    「趙慎言你如此輕謾詆毀,和村夫愚婦有何區別?先前我多少覺得有愧於你,但聽了你這一番話,我就毫不介懷了。所謂血緣相系,有兄如此,令妹品性又溫良得到哪裡?」連玉抬眉甩袖,向季非一揖:「恭喜老爺,當初小姐退婚,實是明智之舉,這種人怎堪與小姐匹配?」

    「連無瑕你不過是罪臣之後,居然敢這樣囂張狂妄!你就不怕我入你的罪嗎?」趙坤終於拍案而起。「趙大人,你這是想用官職壓我?這朗朗日月青天之下,你不會想要公報私仇吧!」

    「對付你這種下作的人,又何需我費手腳?你在我眼裡,不過鼠蟻一樣,你如果還是口出惡言,只怕……」他環視一眼,滿目不屑。

    「你想怎麼樣?」忽地,一聲冷哼自窗外傳來:「說是你趙大人求親不成,惱羞成怒,把我們這些草民布衣都入了罪去?」

    「何方鼠輩?」這下,趙坤不想勃然大怒也不行了。

    「反正在你趙大人嘴裡,我們不過是鼠蟻一樣,當然不會是個人了。」那聲音由遠及近:「不過,趙大人你今天來,不過是想和我們攀親,那麼趙大人您,又算是什麼呢?」

    話音剛落,那人也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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