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北魏,大陸 >> 帝王將相,波折重重,細水長流 >> 小太后作者:於佳 | 收藏本站
小太后 page 2 作者:於佳
    母妃本是漢人,於戰場上被父皇撿了回來。小時候,母妃常同他提起與父皇初次相見的情形。約莫是從未見過長得如此細緻的女子,父皇對母妃可謂是一見傾心。撇開母妃的漢人身份不理,執意讓她入了後宮,不多久便誕下了他。

    父皇對母妃一直恩寵甚濃,許是情太深了些,父皇駕崩,太后著母妃殉葬。死,亦死在一起。

    他便是在母妃殉葬的來年春日,在這叢草繡球裡見到馮小九的。

    她窩在草叢裡,他以為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奴婢膽敢冒犯他母妃的最愛。那會子他連著病了近一年,正是心氣不順的時候,順手抄起塊石頭便朝她砸去。

    她頂著一腦門子血污直起身子,他才瞧見她手裡擰著幾簇雜草。自母妃殉葬,她是宮裡頭一個來打理這些草繡球的人。

    他一把拽過她,強硬地拿著自己的帕子替她擦去血漬,絲毫不顧念她哀哀的痛叫聲。爾後,他才問及她的身份。

    「你叫什麼,侍候哪一宮的?」

    「我叫馮小九,是侍候馮太妃的——我不是什麼奴婢。」

    她姓馮?侍候馮太妃?他脫口而出:「你是馮通的女兒,那個沒命當公主的馮家丫頭?」

    她悶不吭聲地絞著沾染了血的帕子,默認了他放肆的說辭,心裡卻已將他千刀萬剮了數回合。

    馮氏祖先創建了北燕國,馮小九的祖父馮弘是北燕的皇帝。後來,拓拔長壽的父皇滅了北燕,她的父親馮通從皇帝變成了魏國的臣子。算起來,她可不是公主命嘛!

    約莫是在她五歲那年,父皇因恐北燕並非誠心降伏,他日怕有造反之心。遂殺了她父親馮通及一眾男兒,她被沒入宮中。其時,她的姑姑已是父皇的妃,求了父皇將她留在身邊撫育,這才免了她淪為奴婢的命運。

    父皇駕崩後,她姑姑由皇妃擢升為皇太妃,地位升高了,權力卻逐步喪失,再想保她也是難。馮小九便過上了奴婢不是奴婢,小姐不是小姐的日子,四處打混,卻處處受欺。

    見這宮裡的草繡球開得正盛,她忍不住鑽了進來,不想就此把自個兒的一生給套住了。

    「你就留在我宮裡當值吧!」他一句話將她從唯一待她親的姑姑跟前拽了開來。

    她自是不允,「我不幹,我要回姑姑身邊,我又不認識你,憑什麼跟著你?」

    「我要你是你天大的福氣!」

    她越是不肯,他越是要留下她——偌大的皇宮若他連一個小丫頭都支使不了,他這個皇嗣也當得太窩囊了,枉費父皇在時最疼的便是他了。

    拓拔長壽立刻著人呈稟皇兄,說要討馮太妃跟前的馮小九給自己使喚。

    到底是嫡親的兄弟,加之他纏綿病榻多年,長他九歲的皇兄自然事事都依著他。不過是個丫頭,使了就使了,另派了四個奴婢去侍候馮太妃。

    此事,就此了結。

    第一章秋水幾何(2)

    當馮太妃命人將馮小九的衣裳收拾了送來長壽殿的時候,拓拔長壽的臉上透著難得一見的愉悅。

    這笑卻惹惱了馮小九。

    「你憑什麼不讓我跟著姑母?你憑什麼決定我的運道?你以為你是誰?」她兇猛地將他推開,一扭頭扎進了草繡球叢裡。

    禁不住她的推擺,拓拔長壽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到底支撐住追了上去。草繡球太密了些,放眼望去,儘是纍纍的花,也不知她身在何處。

    他拿出氣力費勁地喊她:「馮小九!馮小九,你給本王出來,聽見沒有?馮小九——」

    「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麼要聽你的擺弄?」她人未現,聲先出,「你要我跟著你,我便跟著你?你要我出來,我便出來?憑什麼?你是誰?」

    她打花叢中掰了朵草繡球,微使力,草繡球砸中了他的衣襟,極艷的花碎兒染出一片血紅來,唬得近身的內侍嚇了一跳。

    「大膽,竟敢冒犯王爺,我看你是活膩味了!」內侍捲了衣袖便要摸進叢中抓了她來興師問罪。

    「踩壞了母妃的草繡球,我要你們以血澆花。」

    他發下狠話,再沒人敢往前半步。

    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束手站在草繡球的外圍,靜等著她自行走出來。她倔強地同他耗著,就是不出去。

    像是知道他特別緊張這些草繡球,她索性拿花兒出氣。連根拔起手邊的一株,她氣地將葉啊莖的,塞進嘴裡嚼巴嚼巴。

    他見了,果真慌了神,「快點住手!」

    她更得意了,繼續大口大口嚼給他看,「心疼了吧?我都給你吃了,讓你心疼去!」

    「我叫你住手,你聽見了嗎?」他慌地欲跑進叢中,可病了近一年的身子哪裡還使得上半點力氣,剛邁了兩步便動彈不得了。

    馮小九似打了個翻身仗,興高采烈地直起身子,搖著手上被她糟踐的草繡球向他示威,「你以為事事皆能如你意?你做夢!你做夢!嘔——」

    她的喜悅尚未及眼底,眉頭蹙緊,她捂著肚子哀叫起來:「好痛!好痛!我肚子好痛!」

    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拓拔長壽竟箭步邁進叢中,草繡球的枝葉劃過他的腿,劃出一道道血痕,他全然不覺,直奔她的方向。

    終於見到她了,小小的身軀因為痛而蜷縮成一團。他用盡全身的氣力將她抱起,逕自朝自己的寢宮行去,邊走還邊吩咐:「速召上醫,她該是中了草繡球的毒。」

    中……中毒?這兩個字鑽進已疼得有些神志不清的馮小九耳朵裡,他不會是在唬她吧!那麼美艷豐潤的花,如何會有毒?

    不容她不信,疼得無以復加的臍穴週遭一陣絞痛,緊接著翻江倒海的感覺湧上來,不等她回過神,週遭的內侍全都叫開了。

    「你怎麼能吐在王爺身上?該死啊!你該死啊!」

    「王爺,您放下她,讓奴婢們來吧!」

    「不必,」他避開內侍們伸出援手,堅持將她護在懷中,「取熱水來,讓她漱口。」

    沒等馮小九弄明白,她已被那個自以為是的王爺輕輕安放在床上。目光所及是他沾滿污穢的王服,鼻間還傳來一陣陣惡臭味。

    她真的吐在了他身上?

    卻聽拓拔長壽一邊為她順氣一邊輕聲安撫道:「吐出來就好,吐出來就無大礙了。」

    他一身的髒穢,竟還出聲叫她安心?也不知是痛的,還是折騰的,馮小九眼眶一紅,濕了,她趕忙闔上眼,不叫他看見眼底的水氣。

    拓拔長壽卻不叫她如願,大力地拍著她的臉頰,他喊得很凶狠:「你弄壞了我好幾株草繡球,又踩倒了幾株。就想這樣睡去?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給我醒來,本王命令你醒來,聽見沒有?」

    他以掌摑她,痛得她再難閉上雙眸。狠狠地瞪著他,她恨得不行,「你做什麼打我?我都中毒了,你還打我?你是暴君嗎?痛死了!」

    「還知道痛就好。」他依舊是惡狠狠的行狀。

    好在上醫很快便到了,把了脈,細瞧了瞧,便下了方子。昏沉中馮小九依稀聽到上醫跟那個狠心王爺說話:「虧得一直撐著不睡,若是昏迷了,這毒中得可就險了。從前就提醒過王爺,這草繡球開得雖好,可莖葉有毒,一旦誤食,輕者疝痛、嘔吐、便血,重者可喪命。王爺,萬望小心。」

    馮小九再聽不見,眼皮子一耷拉,她昏昏睡去。最後的記憶是那個惡王爺用溫熱的手圍著她的臍穴打圈圈,要命的痛漸漸散去。她以為又回到了幼年,回到了父親的懷抱,她努力睜開眼想看清些,「你……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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