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北魏,大陸 >> 帝王將相,波折重重,細水長流 >> 小太后作者:於佳 | 收藏本站
小太后 page 9 作者:於佳
    她在他懷裡,怯怯。

    「拓跋……拓拔浚……」

    她終於叫了他的名字,像對長壽一般。拓拔浚滿意地笑了,「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

    「——好。」

    「你發誓。」

    「——行。」

    ……

    那年春,草繡球花開的日子,北魏文成帝拓跋浚病故,廟號高宗,時年二十五。

    風吹著文明殿的草繡球,團團搖曳。

    第四章帝王之才(1)

    九年之後——

    青天白日的,尚書府大門緊鎖,尚書李敷大人進了書房,命人緊緊看住門戶,自己則長驅直入進了後室。

    那裡早已屹立著一道身影,靠在窗欞前遙望著窗外的朗朗春日。

    李敷大人一步上前便朝那人行大禮,「請少主示下,一切都備好了,只是這進宮一事,還請少主三思,三思啊!」

    那人的臉只是對著窗外,半晌沉吟道:「你是知道我為什麼活著的,要我不進宮,不如命我立時死了了事。」捏著身上的香囊,他掬了來聞了又聞,「她如今過得怎麼樣?還好吧?」

    李敷回說:「她貴為太后,自然是好的。」

    少主點了點頭,心裡明明知道,何苦又問呢?他接了李敷遞上來的衣衫,換上身活脫脫一個公子哥的模樣。

    他真是鐵了心蹚這條路啊!出於臣子之責,李敷還是力勸他:「少主,容老臣說句不當的話。她多年前就成了文成帝的皇后,是別人的妻了,如今更是貴為太后。當今皇上便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您此去見她,又有什麼意義呢?」

    撥開手邊的香囊,他捻起香囊裡的花來。這還是那年打宮裡順出來的,干了,早已乾透了,卻從不曾離了他的身。

    「我不在乎她是誰的妻,她是誰的後,在我心裡,她永遠都只是我的馮小九。」

    李敷知道勸他不動,只得拿了腰牌遞到他手邊,「這是我弟李奕的腰牌,他自幼生得伶俐,甚得太皇太后的喜愛,賞了這腰牌允他隨意進宮。

    「後來我這弟弟遊歷去了,這些年皆在南邊,聽說現已成家立業,約莫是不打算回來了。他成年後,宮裡頭的人再沒見過他,一些老宮人也只識得他幼年的模樣。

    「我請皇上賜了我幼弟宿衛監的官職,統領宮中一列禁兵,固守太后所在的文明殿,你藉著這層身份待在宮裡是再便宜不過。」

    少主接了那腰牌,緊緊握在手心裡。又轉春了,不知宮裡的草繡球是否還一如從前綻放如雪。

    十年了,他選在此時進宮,只因他終於過了二十五歲這道生死關,而他們也終於要再見了。

    他——拓拔長壽,活著回來了。

    ***

    十年的光陰,文明殿裡住的已不是馮主子,而是馮太后。

    她照例輕減裝扮,親身陷在院子裡整理著那如山河般壯麗的草繡球,十年光景,原先那一株歪歪倒倒的草繡球已蔓延整座院子。如今到了花開之期,繁花纍纍,層層疊疊,如雪漫大地,好不壯觀。

    馮太后在院子裡親手打理著她的寶貝,早有婢女急奔了過來,也不敢踏進草繡球叢裡,只挨著邊上呈稟:「太后,皇上讓中常侍大人傳了話過來,說今日皇上政務繁忙,不能親來給您請安了,特命人呈了菜餚來,望您多吃幾口,便是皇上的孝心了。」

    馮太后停了手裡的活計,直起身來發話:「傳我的話,就說皇上剛剛親政,多打理些政務原是應該的。我這裡每日不過是種花養草的,來不來有甚關係。另外再傳我的話,命中常侍小心照料皇上的一應飲食起居,政事雖忙,更要多加小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北魏自南安王拓跋余始,三代天子皆過不得二十五歲——算起來,皇上正好是印證這道卦的第三位皇帝。

    她奉高宗皇帝之命鎮守這北魏天下,便要替他看顧好當今皇上。

    這廂剛去,那廂內侍官又上前有事要稟:「太后娘娘,尚書李敷大人之弟——李奕進宮,說要給太后請安。」

    馮太后左右思量,舊年——那還是在長壽殿的時候,倒是跟李敷有些交情。

    宮裡皆傳,長壽王爺的母妃殉葬前曾托孤李敷,命他好生照看多病體弱的城陽康王拓跋長壽。

    李敷出身寒門,本不入仕途。那年太武帝攜寵妃出大都祭天,寵妃機緣巧合下得李敷之文,稱其國之良才。太武帝愛屋及烏,親自提攜李敷入仕,那寵妃可謂是李敷的伯樂——她正是長壽王爺的母妃。

    李敷因感念知遇之恩,太武帝駕崩後,確是常常前來長壽殿走動,馮小九也見過他幾次。只是,同他這弟弟李奕素無往來。

    自皇上親政以來,馮太后已絕少同朝中大臣交往,一應場合皆是交由皇上出面。即便是後宮之中,也由皇后李氏統管,她甚少插手。

    「就說我不便相見,命他望門謝安吧!」馮太后揮揮手,這便想了了這層麻煩。

    內侍又說:「李尚書之弟李奕李大人今晨在朝上已見過皇上,皇上見其果敢驍勇,已賞了他宿衛監。命他看守文明殿,守護好太后娘娘的安危。他今日前來,一是給太后娘娘行禮,二來,也是到主子跟前點個卯。」

    「既這麼著,就叫了他進來吧!」馮太后放下捲起的衣袖,哪裡還有幾分太后的模樣,「聽聞李敷這個弟弟相貌堂堂,我倒要見識見識。」她指著身邊的幾個婢女,「你們也睜大眼睛瞧好了,也看看這宮外頭的男人都長著什麼樣,好歹也不枉來人世間走上這麼一遭。」

    婢女竊笑不已,扶了馮太后要往正殿裡去。馮太后掙脫了她們的攙扶,她哪裡就老到那地步?想來不過二十有四的年紀,換在平常人家,正是做主母的年歲。

    「不往正殿去!就在這裡,我也懶生再換朝服,就挨在院子裡見了這李家少爺便完事,哪裡來得那麼些規矩?」

    她懶著照規矩做,累及他們這些侍候的人,無端挨了皇上多少的責罵,說什麼對太后不尊不敬。

    馮太后撥了撥手邊剛紮了秧子的草繡球,內侍已領了李奕大人上前。

    李奕遠遠地見了院子中央立著的那抹倩影,風吹著草繡球掀起一波波的浪花,帶著她的暈光一層層傳到他的眼底。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十年不見。可是,過了十年,他們終於再見。

    站在草繡球的邊緣,他雙膝微曲,朝著她……跪下。

    「宿衛監李奕請太后娘娘安,太后娘娘大安。」

    馮小九心頭微怔,偏過頭來向他望去,遠遠地隔著那層層疊疊的草繡球望著他,好似隔著生死天涯。

    風掀起她的髮絲,絲絲凌亂,卻又縷縷入扣。

    不知是眼前這突來的李奕,還是這日頭著實太盛了些,她眼前一黑,眼見著就要跌倒。李奕一邊長驅直入,一邊小心越過草繡球,衝到馮太后跟前,緊緊扶住她。

    已是暮春,這宮中和暖恬宜,她的手,卻冷得似冰。

    扶著他,她總算是穩住了身形。在他的懷裡抬起頭,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她恍然隔世。

    掙脫他的攙扶,她細細地打量了他片刻,「李大人長得頗似我的一位故人。」

    李奕只做不明,「天下之大,人有相似不足為奇。」

    「是了。」馮太后笑吟吟地點著頭,「乍看之下有幾分相似,細看了又不太像。我的這位故人長年纏綿病榻,哪有李大人這副偉岸之軀。回想往事,總是我攙扶著他,他孱弱的身子哪裡有力氣扶住我,更別說如此迅捷之勢了。」

    李奕弓身請問:「不知太后娘娘說的是哪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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