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房間裡呆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寧夫人整日哭著求他,連醒冬哄他都沒有用,他整個人癡癡呆呆的,跟他說話,那雙眼睛明明看著人,卻看不到人,像透過去一樣的眼神讓所有的人都害怕,私下都說小少爺中邪了,連身為大仙的他都中邪,這個邪可就大了。
醒冬離京日期已到,不放心寧昭陽,就留了下來。他每天陪著寧昭陽,看著寧昭陽,寧昭陽不吃飯,他也不吃,寧昭陽不睡覺,他也不睡,寧昭陽一日日憔悴消瘦,他也一日日憔悴消瘦。
「醒冬,醒冬,你不要這樣。」寧夫人哭著求他,「你這樣會死掉的,你若真有什麼事情,寧府上下幾百號人怎麼辦?」
「昭陽也會死掉。」醒冬說這話時,雙眸溫柔地看著無動於衷的寧昭陽。
寧夫人忍住了淚退出去,上蒼為何要給他兩個同樣優秀同樣倔強的孩子?十年前,她害怕昭陽對醒冬的畸情而將昭陽從醒冬身邊帶走,十年後,她祈禱亡蒼只要這兩個孩子沒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都認了。
醒冬端著碗,舀了勺熱湯細細地吹涼,遞到昭陽嘴邊,「昭陽,乖,喝口湯好不好?」
寧昭陽一動不動,連眼珠都沒有朝他轉一下.沒有發覺醒冬持碗的手在輕輕哆嗦。
「不喜歡嗎?那麼還有竹笙蓮藕冬菇湯,杏仁節瓜老鴿湯,金針雲耳雞湯,你想喝哪一種,要是想喝其它的,你告訴我,我讓廚子給你做。」
寧昭陽將頭轉過去。
醒冬見狀心裡十分難受,他想要歎氣,又忍住。昭陽不喜歡聽他歎氣,他便不歎。
他站起身,想將湯碗放回桌上,剛剛站起來,眼前突然一黑,身子播晃了一下,湯碗脫手落地,匡啷一聲砸在地板上。醒冬手在空中抓了幾下,抓到床柱穩住身子,他閉了閉眼睛,忍住翻湧而上的噁心不適,過了許久方才緩緩朝桌子走去。他和寧昭陽一樣已經三天沒吃沒睡,身子變得好虛弱,頭變得好沉重,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
手指堪堪抵住桌面,昏眩的感覺排山倒海而來,醒冬咕隆咚倒了下去,他撞倒了椅子又推倒了桌子,身子倒下去時腦袋又撞到了地板,桌子上的東西砰零磅啷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醒冬哼都沒哼出一聲來,便暈了過去。
巨大的噪音後,室內歸於平靜,只有幾個橘子在地板上滾來滾去。
過了片刻,坐在床上毫無生氣的寧昭陽眼珠轉動了一下,緩緩轉過頭朝向醒冬,醒冬躺在滿地狼藉裡,一動不動無聲無息。淚水忽然從寧昭陽的眼睛裡落下來,滴在錦被上。
他抬起手摀住嘴唇,他的身體劇烈顫抖,他雙眸圓睜看著不省人事的醒冬,淚水不停地滾下來,沾濕了臉頰雙手,他就這樣一邊無聲地落淚發抖一邊看著醒冬,過了許久才發出一聲細若蚊蠅的嗚咽:「醒冬哥哥……」那嗚咽聲暗啞得幾乎聽不出來,好像被死死卡住了喉口一般,
「醒冬哥哥!」他努力想要發出聲音來呼喚醒冬,卻怎麼都叫不大聲,昏迷中的醒冬根本聽不見。
寧昭陽著急了,害怕了,那樣躺著—動不動的醒冬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就好像醒冬已經死了一樣。他再也忍受不住,掙扎著下床,但是那麼多天沒有進食,哪裡還有力氣支撐身體,雙腳一落地身子就倒了下去,摔得他眼冒金星。
他頂著一口氣朝醒冬爬過去,爬兩步便要停下來喘口氣,衣服褲子都卷做了一團,雪白的大腿和手臂都暴露在外,貼著冰涼的地面,冷得他全身哆嗦。爬到離醒冬不到半尺遠,他再也爬不動了,伸著手臂卻碰不著醒冬,急得幾欲暈撅過去,身體冷得快沒知覺了,意識逐漸模糊,他知道自己也不行了,嘴裡仍然哀哀地呼喚醒冬的名字:「醒冬哥哥,醒冬哥哥……」
悠悠的歎息聲傳來,溫暖的手掌突然蓋上他的手背,寧昭陽猛然睜開眼睛,就見醒冬的雙眸又憐又痛地看著他,那眸子清亮濯濯,哪裡有剛從昏迷中醒來的樣子。
寧昭陽突然明白過來,「你……你騙我?」
「我若是不騙你,哪裡知道你還是如此關心我在乎我?」醒冬的話語字字飽含無奈和憐惜,「你不吃飯我便陪你不吃飯,你不睡覺我便陪你不睡覺,原以為你會心疼我而吃點兒東西睡一下覺,結果你還是不吃不喝,讓醒冬哥哥好難受,你已經不關心我了是不是?我忍不住這樣想,若是我死了,你是否還會無動於衷?幸好我的昭陽還沒有冷血到如此地步,昭陽還是關心在乎醒冬哥哥的,是不是?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難道非要我真的死在你面前你才肯開口跟我說話嗎?」
寧昭陽聽他這麼一說,受騙、氣苦、恐懼、淒涼各種情緒混做一團,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醒冬將他抱上床,他死死抱住醒冬不放手,把眼淚鼻涕全都擦在了醒冬的懷裡,哭得好像全身的力氣都使了出來,哭得肝腸寸斷淒艷絕倫。
醒冬抱著他,撫著他的背他的發,被寧昭陽哭得心裡又是愧疚又是憐惜又是難過,鼻尖一酸,淚水便在眼眶裡打轉。他自小因為怕雷電而愛哭,常被父親厭惡責罵,所以長大後從不落淚,這是第一次為了他人而流淚。
他默默地將昭陽摟在懷裡,雖知這不合禮數,但是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若是在此刻放開昭陽,他一輩子都不會安心。想起那麼虛弱的昭陽為了他,從床上一路爬過來,他的心就忍不住悸動不已,昭陽對他如此知情知義,這一生再沒人會像昭陽這樣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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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醒冬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是半男半女的怪物,是不是?」
醒冬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直愣愣地看著寧昭陽,過了半天才回過神,「你……你在胡說什麼呀?」
「我去看過柳師師的身體了……」寧昭陽咬住嘴唇,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原來醒冬哥哥是為了這個才拉我上銀讕院的,不是嗎?醒冬哥哥早發覺我是個怪物,不是嗎?」
「你在胡說什麼?什麼半男半女的怪物?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我拉你去銀讕院,是想讓你看看女人的身體長成何樣,是想告訴你,因為你從未見過女人的身體,所以才會以為自己一直都是男人,其實你是個女人!」
「可是為何我的上身跟柳師師長得截然不同,反而跟醒冬哥哥的一樣?」
醒冬臉紅了。跟身為女人卻沒有絲毫女人意識的昭陽探討這種話題,他無法做到跟以前一樣自然。
「你可能不知道,其實女人的那裡,也是有大有小,你只是特別特別小一點兒罷了,你還小,以後應該會有所改變。」
「騙人!醒冬哥哥以前也跟我說過,男人的那裡也是有大有小……」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你其實是個女孩子……」醒冬驀然想起那段對話發生在他和昭陽一起沐浴時,臉頓時漲紅了,「總之,你是個女孩兒,絕對不是什麼半男半女的怪物。」
「是真的嗎?我是女孩兒嗎?」
醒冬點頭。
「我是女孩兒,」寧昭陽喃喃地道,「我是女孩兒,」她驀然綻開笑容,「我是女孩兒!」她快樂地抱住醒冬又叫又跳,原本就是絕世傾城容顏,笑起來奪人心魄,
艷如牡丹賽桃李,竟讓醒冬看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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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夫人一直哭個不停,哭濕了好幾條錦帕。兩個兒子好不容易都好起來,她又是後怕又是歡喜,眼淚便掉個不停。
「娘不想再追問為什麼弄成那樣,娘只求你們不要再這樣嚇娘……」
「娘你就別再哭了,現在不是沒事了嗎?」
醒冬推了一下不耐煩的寧昭陽,「昭陽!」
寧昭陽吐吐舌頭。
「娘,我和昭陽有件事情想問您,我知道這會讓您有些為難,但事關昭陽又不能不問,再說昭陽也已經這麼大了……」
寧昭陽聽得忍不住跳出來打斷他,「醒冬哥哥,你好噦嗦哦,不就一句話麼,你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娘,我想問你,我是不是女孩兒?」
寧夫人的淚水掛在臉上,擦拭眼淚的錦帕懸在半空中,眼睛看著寧昭陽,傻掉了。
「娘?娘?」
寧夫人緩緩回魂,「你……你在說什麼?娘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哎呀,娘,您就別再隱瞞了,我已經知道自己其實是個女孩兒,只是出於某個原因,您和爹一直將我當作男孩撫養,到底是為什麼呢?」
寧夫人看著寧昭陽,一臉茫然,轉向醒冬,「醒冬,昭陽這是怎麼了?他說的話為何我一句都聽不懂?」
醒冬只當寧夫人還在裝傻,在心裡歎了口氣,道:
「娘,昭陽的意思您應該明白,他的確是個女孩。」
寧夫人見醒冬都這麼說,更是傻掉了,「你們兩個孩子都怎麼了?是不是生病生糊塗了?」
寧昭陽忍不住大聲道:「娘,你還裝傻?」
「娘為何要裝傻?你是娘養出來的,你是男是女娘還會弄錯不成?你是男孩啊,昭陽。」
「我是男孩?」寧昭陽冷笑一聲,「我是男孩,為何我的身體卻和女人一樣?是不是要我脫了衣服給你看你才肯承認?」
寧夫人徹底糊塗了,只能轉向醒冬求助:「醒冬,昭陽的確是個男孩,他生病生糊塗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不要聽他亂講,他的確是男孩……啊——昭陽,你做什麼?」
寧昭陽狠狠地將衣服丟在地上,「我脫給你看,看我到底是男是女!」一邊說著一邊再去解衣扣,寧夫人連忙攔住他,「你瘋啦?你怎可在醒冬面前做出這種事情來?」
「為什麼不可以?若我是男人的話,同為男人,為何我不可以在醒冬哥哥面前做這種事情?除非我根本就是個女孩。」
寧夫人見他一口咬定自己是女孩,無計可施,只能放手,「我說過你是男孩就是男孩,你若是不信硬是要脫,那你就脫吧!」
醒冬在旁皺起眉頭。這件事情有些蹊蹺。他一開始也跟昭陽一樣認為寧夫人在裝傻,但是現在看來,又似乎不是那麼回事。寧夫人的態度十分堅決,一口咬定昭陽是男孩,即使讓昭陽脫光了驗明正身也在所不惜。
「昭陽。」他想阻止寧昭陽,但寧昭陽牛勁上來,這衣服還非脫了不可。
「醒冬哥哥你別管!」
醒冬沒辦法.只好暫時迴避。
過了片刻,寧昭陽走出來,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
「怪事了,我都脫光了,娘還一口咬定我是男孩,還說若是我不信的話,再找個男孩來跟我比較,或是找個女孩來跟我比較,娘平時是不會說這種話的,不是嗎?」
醒冬也覺得寧夫人如此表現有些古怪。事實在眼前了還一口咬定昭陽是男孩,到底是怎麼回事,醒冬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娘叫你進去。」
醒冬單獨進去見寧夫人。
寧夫人靠在軟塌上正在抹淚,見他進來,怔怔地看了他片刻,歎息一聲,朝他招招手,「醒冬。你過來。」
醒冬依言靠近。
「有件事情娘一直藏在心底,連你爹都不知道。」
醒冬聽寧夫人這麼一說,以為她終於要說昭陽的秘密了,一顆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你替我把梳妝台上那個盒子拿過來。」
醒冬將那盒子捧過來,寧夫人從頸上抽出條紅絲繩,上面懸著把玉製的小鑰匙,寧夫人剛那鑰匙將盒子打開,裡頭放著一疊信箋。
「這些……都是你寫給昭陽的信……」寧夫人看著醒冬有些蒼白的臉色,繼續朝下道,「我知道昭陽那孩子怨你怨了很久,怪你答應給他寫信又食言,他哪知道這些信都在我這裡,醒冬,娘對不起你,但娘實在沒有辦法……你知道昭陽為何會來京城?是娘硬要他來的,因為娘害怕那孩子對你的感情……你難道從來沒有發現麼?那孩子對你不單單只是對兄長的感情,你難道從來都沒有發覺嗎?」
醒冬沒料到寧夫人要對他說的居然是這種活,他以為寧夫人是要跟他說寧昭陽的秘密,沒想到居然聽到他從來都沒去想過的事情。
「娘,你……你一定是弄錯了,有或者多心了,昭陽他怎可能……」
寧夫人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哭著道:「那孩子他喜歡你啊!他從小就喜歡你,只是你沒有發覺罷了!娘好害怕啊,你們兩個都是男的,又是兄弟,這種事情怎麼能夠允許?這種事情讓外人知道了,你們往後怎麼做人?我們寧
家丟不起這個臉經不起這種事啊!你不要怪娘,娘真的好害怕,娘真的沒有辦法才這樣做……醒冬,求求你,求求你日後再也不要見昭陽好不好?昭陽他一定是愛你愛瘋了,才會想要自己變成女孩兒,他明明是個男孩啊,明明就是個男孩,卻偏偏要說自己是女孩,他是想跟你在一起想瘋了。醒冬,醒冬,娘給你跪下了,娘求你了,你離開昭陽好不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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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冬走出寧夫人房間,他雙目茫然,失魂落魄,連寧昭陽叫喚他,他都充耳不聞。
「醒冬哥哥你是怎麼了?叫你為什麼不理我?」寧昭陽追上來抱住他的手臂習慣地撒嬌,卻被醒冬猛地揮臂震開,寧昭陽一下愣住了,醒冬轉過臉不看她受傷的眼睛,低聲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你怎麼了?娘跟你說了些什麼?」
「昭陽!」寧夫人站在門口喚她,「你進來,娘有事對你說。」
寧昭陽不想進去,她想弄清楚醒冬的反常,他的樣子讓她很不安。
醒冬。抹把臉,轉過來面對她時面上帶著慣常的笑臉,「娘在叫你,你快去吧,乖,否則醒冬哥哥要生氣了。」
醒冬這麼一說,寧昭陽只能乖乖地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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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寧昭陽從寧夫人房間出來去找醒冬,丫鬟告訴她醒冬出門去了。寧昭陽在醒冬的房間裡等了個通宵,醒冬都沒回來,她索性在醒冬的房間裡睡下,睡到晚上醒來,丫鬟告訴她醒冬回來過,又出去了,寧昭陽急得大罵那丫鬟,追問醒冬去了哪裡,丫鬟只說大少爺出去應酬,不知去了哪裡。寧昭陽等得心焦,索性出去找醒冬,她找遍了滿城的酒肆茶坊,就是不見醒冬的身影。等她回家時,丫鬟又告訴她醒冬回來過,只是又出去了,讓她不要在外頭亂跑,乖乖在家睡覺,等他回來就來見她。寧昭陽便不敢再朝外跑,她等啊等,等啊等,等了三天四天五天六天,醒冬都沒來看她。
第七天,寧夫人走進醒冬的房間,看見寧昭陽坐在窗子上望著外頭,美麗的臉龐毫無生氣,靈動的雙眸黯淡無光,她聽見腳步聲,迅速回頭,在看清是她不是醒冬時,她臉上的火焰立即湮滅。
寧夫人忍不住垂下淚宋,上前抱住寧昭陽哭著道:
「我可憐的孩子啊……」
「娘,醒冬哥哥呢?為何他答應要來見我,卻不來見我?他不知道我在等他嗎?他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他,等得都不敢走出這個房子麼?他為什麼還不來見我?」
寧夫人淚流不止,「不要再等了,昭陽,不要再等了好不好?醒冬他不會來了你知道嗎?他再也不會來了。」
「你胡說!」寧昭陽大怒,「醒冬哥哥說他會來見我,讓我乖乖在家等他,不要在外頭亂跑,他說過的,醒冬哥哥說過會來見我的!」
寧夫人失聲慟哭,吐出實情:「醒冬他早就走了,八日前他就已經走了……」
「胡說胡說!幾天前丫鬟還告訴我他是出門應酬去了,我只是跟醒冬哥哥錯開罷了……」寧昭陽看著寧夫人,後面的話消失了,她的臉色蒼白了,白得面無血色,「你們都在騙我,是不是?都在騙我的,是不是?是不是?說醒冬哥哥回來過,都是在騙我,其實醒冬哥哥已經……已經……」
寧夫人哭著點頭,「孩子,你忘了醒冬吧,你們不可以的啊,不可以在一起的,醒冬他聽我勸,所以走了,你不要再想著他了,醒冬他是不可以跟你在一起,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你知不知道?他對你好,只是因為你是他的弟弟,你聽見娘的話了嗎?醒冬他回去就會成親,跟晴雨成親,他這次就是專程來向爹娘稟明這件事情,晴雨你還記得嗎?就是二夫人的侄女,醒冬是要和那個女孩成親,你是男孩,醒冬他不可能愛你的……昭陽!啊——昭陽,你不要嚇娘,昭陽!昭陽!來人啊,快來人啊!」
寧昭陽栽倒在寧夫人的懷裡,艷紅的鮮血沾滿蒼白的嘴唇和蒼白的臉龐,染紅了她的衣裳和寧夫人的手,寧夫人歇斯底里地慘叫著,這慘叫聲傳遍了寧府的每個角落,直上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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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回來了!大少爺回來了!」丫鬟一路嚷了進來。
正在刺繡的黃衣女子抬起頭,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
旁邊的粉衣女子掩唇笑道:「總算回來了,說好只去一個月,結果驚蟄都快到了才回來,再不回來,只怕某人就要千里尋夫去了呢!」
「菊菊,你在胡說什麼?」黃衣女子嬌嗔道。
「難道不是嗎?只要長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還需要我來胡說嗎?晴雨姐姐敢說自己沒有日思夜想盼著大堂哥回來?」
晴雨被她羞得臉紅不已,「不跟你說了,我去看看他。」
「我跟你一起去。」菊菊笑嘻嘻地尾隨而上,一路取笑愛羞的晴雨。
「大少爺在路上得了傷寒,為了治病所以才耽誤了回來的時間,所幸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大夫說只要多加休息細心調養就會沒事了。」和醒冬一同回來的王掌櫃解釋道。
「多謝你一路費心了。」
「哪裡的話,應該的。我還要去趟賬房,先告辭了。」
晴雨走進內室,醒冬躺在床上,見她進來,喚了聲
「晴雨」便坐起身來,晴雨聽他聲音暗啞無神,幾十天未見,竟然如此憔悴,可見那場病病得不輕,心下不由得一陣疼痛,顧不得禮數上前扶住醒冬,「起來做什麼?大夫不是讓你好生歇息嗎?還不快躺好!」聲音竟有些哽咽。
「讓你擔心了。」醒冬低聲道。
晴雨心折於他的溫柔,衝動地握住他的手,深情地道:「你我之間還需如此客氣嗎?」她原是含蓄害羞的女子,能夠說出這番話來實屬不易。
醒冬望著她,眼底神情卻十分複雜,他就這麼凝視著晴雨,任由她握著他的手,過了片刻,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來時,眼底的複雜已經藏了起來,他對著晴雨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如往常他對她和對其他人無異的笑容,那麼溫柔,卻有些疏分,開口道:「我們成親之事已經稟明爹娘,待我身子好些,會親自去拜訪二夫人,婚禮之事還要勞煩二夫人多費心了。」
晴雨的臉龐因為他的這番話而迅速亮了起來。
「你去二夫人那兒告訴她這件事,我有些倦了想要睡一會兒。」
晴雨在喜悅中絲毫沒有注意到醒冬的反常,她叮嚀了幾句,便興高采烈前往二夫人處告訴她這個喜訊。
房間裡只剩醒冬一人時,他臉上偽裝的笑容與溫柔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的痛苦,他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許久許久都不曾眨動一下。
真是過了許久許久,久到時間都要忘記自己存在的意義了。
「昭陽……」
一聲幽幽的歎息輕輕從醒冬口中溢出,那是一聲從胸腔肺腑裡掏出來的呼喚,飽含了無限的痛苦和渴望,那種呼喚,只有深愛著某個人才會這樣喊出來的啊!
醒冬閉上眼睛,淚水緩緩從眼角滑落。
昭陽啊昭陽,我們兩個此生怕是不會再有見面的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