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斯卡剛走進客廳,好奇她的談話對象。
通完手機,她再撥打一通電話到旅行社訂機票。
托斯卡走向她,微皺濃眉。「妳要出國?」
「嗯。」言柔回過頭這才注意到他。「我曾向華盛頓一家精子銀行申請借精,對方表示我的申請文件已經通過審核,這一家的程序比較簡單,因為一直沒收到他們的回復,所以我才會選擇先去紐約。」
言柔神色自若的輕鬆說明,托斯卡卻聽得內心忐忑不安。「妳現在並不適合出國。」雖然擔心她的安危,但他對她仍想借精生子之事更加介意。
「機會難得,我去了馬上就回來。」言柔只想盡快了卻這樁事,而且這幾天又沒有任何狀況發生,她認為自己現下並無重大危機。
「我還是不贊成妳出國。」托斯卡突然語氣強硬的說。
「我已經決定明天去一趟華盛頓,要不要跟隨便你。」言柔說完轉身回房,她不喜歡他的態度,好像她是做錯事的小孩。
托斯卡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腦中卻浮現一些畫面,他想像她懷中抱著嬰兒的畫面,一個她和陌生男人的孩子……驀地,他竟感到心裡頗不是滋味。
他拿起手機撥打幾通電話,雖然身為保鑣,但他其實擁有不可小覷的力量與社會地位。
片刻後,他看到言柔怒氣沖沖的走出房間。
「搞什麼,一句抱歉就了事,什麼弄錯對象,又不是意大利人,辦事這麼鬆散。」言柔不滿的把氣全出在坐在沙發的托斯卡身上。
「下次會有更適合的機會。」托斯卡輕勾唇安撫她,內心卻鬆了口氣。
他故意破壞她的好事,是不希望她因為父母的願望而生孩子,不希望她將來為此事後悔。
也許,還有他現在說不上來的其它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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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中午,言柔被一通電話吵醒,她慵懶的走到客廳接電話。
「柔柔,妳還在容榆家,那表示不會去參加同學會了,媽幫妳安排的飯局在……」黃綾玉準時催促她。
「媽,我正要去同學會,容榆可以做證。」言柔皺起眉頭,這下不去不行了。
「那可以改晚上吃飯。」黃綾玉不氣餒,再接再厲。
「嗯……我們可能會續攤,畢竟太久沒見面了。」反正到時她再隨機應變。
「那妳什麼時候才要回家呀?」黃綾玉關切,女兒在容榆家也待了好幾天了。
「呃,容榆捨不得我回家。」言柔把電話丟給容榆幫忙接力,自己則跑回房間更換衣服準備出門。
之後托斯卡開車送言柔去同學會會場。
雖然這幾日沒什麼狀況,但他仍堅持接送她出門。言柔並不反對,也不再刻意和他針鋒相對,幾天相處下來,她已摒除對他的成見。
白天,她在工作室畫設計稿,托斯卡則坐在外面的沙發使用計算機,處理自己的事。
晚上,言柔喜歡坐在庭院的草地享受清風,托斯卡很自然的跟在她身邊,墨德喜歡賴著她說故事,她發覺托斯卡總是很認真的在一旁聆聽,當她不經意對上他專注的神情時,她的心總是不自在的慌亂一下。
偶爾,沐浴在輕柔的晚風中,她跟墨德便沉沉的睡了。清晨,她發現自己已躺在房裡,她知道是托斯卡抱她回房的,心底不禁漾起一股暖意。
日子過得愈平靜無波,她的心裡卻有另一種隱憂,當她脫離危險狀況,他就可以卸下責任了。
責任?是啊!他對她的關懷體貼只是出於責任,他們原本不會有交集的,他遲早有一天終將離開她。
驀地,她心裡竟感到一股酸,那是一種她塵封已久的情緒。
托斯卡看著言柔自上車後就不說話,一臉神色憂憂,他有些擔心。
「如果真的不想去,不用勉強自己。」他不知道她曾發生過什麼事,但不急著追問,如果她信任他,也許有一天會願意親口告知。
「呃?」言柔從思緒中回神,她竟然不是擔心出現在同學會的尷尬,而是憂慮他的離去。「不,既然來了就面對,也許並沒有想像中困難。」
她對托斯卡微微一笑後下車。
「我停好車,會在附近等妳。」托斯卡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才將車子駛進停車場。
言柔走進一樓的歐式自助餐廳,有一半的空間被包下來當同學會會場。
當她出現在眾人面前時,突然引起一陣嘩然。
「言柔,真的是妳!沒想到妳真的會出現!」同學A開心的迎向她。
「哇∼妳變得好漂亮喔!」同學B驚歎不已,雖爽言柔打扮輕便,但她亮麗的容顏仍讓人讚賞。
「言柔高中時就是校花了。」同學c附和。
對於眾人的誇讚,她只是微笑響應。
驀地,她看見托斯卡走進餐廳,但並沒有與她照面,而是逕自走到對面的咖啡桌坐下。
「言柔,妳坐這邊。」主辦人熱切的招呼她。
幾名男同學好奇的詢問她的近況,還紛紛熱心的遞上食物。
「聽說妳跟大學同學合開廣告工作室?」
「妳結婚了嗎?有沒有男朋友?」
言柔笑著搖頭,一抬眸,卻剛好和坐在另一端的托斯卡的視線相對,雖然相隔有些距離,但言柔卻莫名的微紅雙頰。
男朋友?他只是保鑣,二十四小時保護她的安危,靜靜守在她身邊,卻讓她覺得很安心。
「厚∼臉紅了,一定有吧!為什麼不帶來?」八卦女同學D加入逼供。
「真的沒有啦!工作太忙了。」言柔急著否認。
「耶!那妳覺得我有沒有機會。」男同學E毛遂自薦。
「憑你也想追校花,再等一百年吧!」女同學D睞他一眼。
「很過分喔!找現在好歹也是事業有成的上進青年。」男同學E繼續耍寶。
「別理他,讓他去唱獨腳戲。對了,言柔,妳還有跟巧莉聯絡嗎?」
言柔驀地心窒了下,因為這個她不願再想起的名字。
「沒有。」她淡道,低頭吃一口食物。
「是喔!妳們高中那麼要好,就像連體嬰一樣,我以為妳會知道她的消息。」
「高中畢業後,我們就失去聯絡了。」事實上,高三下學期,她就一直避著她。
「我記得妳們好像高三下學期就各忙各的事,本來還以為妳們會一起上大學。妳知道嗎?聽說巧莉畢業後就結婚生子,可是不到一年就離婚了。」
鏘鎯!言柔不小心掉了手上的叉子,驚愣地晃了一下。
「就知道妳會嚇到,原本大家以為妳會是第一個知道消息的人,因為高中時妳們那麼要好。」
「她……嫁給誰?」言柔聲音有點顫抖。
「沒人知道,不過,聽說她老公普當過家教,他們好像是因為家庭暴力才離婚的……小心!」
言柔不小心翻倒咖啡,引起小小的慌亂。
她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一個她非常不願意回想的名字。
家庭暴力!一個外表那麼斯文的男人竟有暴力傾向。
如果,當年他沒有背叛她,他們是不是會共組家庭?
她會不會也成為婚姻暴力下的犧牲者。
如果……
她突然自心底竄起一陣寒意而全身發抖。
「言柔,妳沒事吧?妳會這麼震驚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妳很重視朋友嘛!」幾個同學忙著安慰她。
托斯卡看見言柔突地焦躁不安起來,他有點想立刻上前拉她離開的衝動。
剛才看見一群男人圍在她身邊有說有笑,看見她覷覷含蓄的笑容,輕聲細語的言談,他心裡頗不是滋味。
現在看見她臉色蒼白、心神不寧,更讓他憂心忡忡。
他,真的非常在乎她,已超出身為保鑣的責任。
「我沒事。」言柔輕抿一下粉唇。「抱歉!」她看見同學為她擦去衣服上的咖啡漬,開口道歉。「對不起,我可以先回去嗎?」
「呃?」她難得出現,卻這麼快要走,同學們本來不打算輕易放人的,但想到她受到的打擊,便不好強留。
「妳怎麼來的?要不要派個人送妳回去?」主辦人關切的詢問在座的人,立刻有人自告奮勇。
「沒關係啦。」言柔感謝大家的熱心。這麼多年沒聯絡了,但學生時代的情誼就像一條看不見的弦,無論多久仍會輕輕牽引著彼此,讓她有點窩心,又有點悵然。
「那下次同學會要再參加喔!大家想聽妳說說這幾年的點滴。」主辦人對她笑笑。
「嗯。」言柔點頭承諾。也許,下次她能用自然的態度面對大家,面對過去。
見她離開,托斯卡也急步跟出去。
「言柔。」走出眾人的視線,托斯卡上前拉住她的手。
「妳沒事吧?」她失魂落魄的神情,讓他心疼介意。
言柔轉身看著托斯卡,他溫熱的大掌讓她覺得好安心。
「謝謝。」她輕勾唇角。
「願不願意談談?」托斯卡微皺眉心望著她,以為她會搖頭拒絕,未料,她卻微微領首。
走到停車場,托斯卡先去繳停車費,言柔卻看見令她驚訝不已的人。
「言柔!」那人叫住她,大步邁到她面前。
她很想裝做不認得,但人已在跟前,她不得不面對他。
「老天,真的是妳!妳變得成熟又漂亮。」男人高興的上下打量著她。
言柔不敢置信的望著他。在他那樣傷害過她之後,為什麼他可以表現得跟她熟稔的樣子?
「妳現在好嗎?我一直很後悔當年錯誤的抉擇,很希望跟妳重新開始,但妳搬家了,我不知道該如何與妳聯絡。」男人看見她手上沒有婚戒,內心一陣喜悅。
言柔一雙杏眸盯著他,仍無法言語。這個男人臉上無半點愧色,竟還大言不慚想與她重來!
她好想賞他兩巴掌,再狠狠給他一記過肩摔,但在他面前,她卻退回當年那個纖柔嬌小的女孩。
「妳有空嗎?我請妳吃飯。」男人很自然的想牽起她的柔荑。
言柔卻緊握雙拳,從齒縫間迸出一句話,「你……傷害了巧莉。」她的話語冰冷而犀利,讓男人驚愣了一下。
「我跟她……個性本來就不合,如果不是她堅持奉子成婚,也不會鬧到最後那種局面。」他一點悔意也沒有。
真是個十足自私的男人!她怎麼會愛上這種男人?還為他封閉了心長達九年。
「我跟那個女人早就沒瓜葛了,我不該一時鬼迷心竅,只有溫柔嫻靜的妳才適合我。言柔,給我機會,我們可以找回當年的默契與鹹覺。」男人再度想拉起她的手。
「很抱歉,你沒機會了。」一隻大掌驀地握住言柔的纖腰,將她帶入自己的懷裡。
言柔抬眸凝望托斯卡,意外他的深邃褐眸裡有一股灼人熾熱。是她的錯覺嗎?
「我記得妳不喜歡外國人。」男人看見她身旁高挺俊逸的托斯卡,非常訝異。
她不喜歡外國人?
聽到這句話,托斯卡心一凜。
「人都是會改變的。」
「他不適合妳,這種人無法給妳安全感。」男人毫不客氣的在托斯卡面前批判,也不管對方是否聽得懂。
「妳說過西方人和我們的觀念差太多,他們把風流當天性,妳絕不可能選擇外國人當伴侶。」
托斯卡不自覺的擰起眉心,他竟然非常在意她的想法。
「妳說過……」男人試圖幫她回憶過往。
「夠了,潘敬彥!」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說出這幾個字,現下卻的覺那並非多困難的事。「你想說你才適合我嗎?只有你能給我安全感嗎?」
她嗤笑一聲。是誰讓她對人性失望,對愛情心灰意冷的?是他!
「我知道我傷害了妳,但這麼多年之後,我才發覺原來只有年少時那份純淨的感情,才是最真實、最值得延續的愛。」潘敬彥露出難得的真誠眼神。「也許妳不相信,但這些年來我一直很想知道妳的消息,今天的巧遇,也許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我知道妳是念舊的,妳一定記得曾屬於我們的一切,現在的我們一定可以走向美好的結局。」
「你似乎忘了我身邊還有人,你說這些話是要讓他難堪,還是讓我為難?」言柔表現出不悅的神情。
方纔她感覺到搭在她腰際的手臂顫了一下,令她不明所以,就算托斯卡完全聽得懂他們的談話內容,也沒必要動怒啊。
她跟他,只是很簡單的責任關係——是嗎?她竟有些不確定。
「我很抱歉,突然看見妳,讓我內心有點激動,可能說出很多不適切的話語。」潘敬彥轉而對托斯卡道歉,並以英文簡單說明。
托斯卡很紳士的微笑道:「沒關係,我不介意。」
不,他介意得要命,介意到讓他情緒外露,身體微顫,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已經非常明白。
他,愛上了這個女人。
「我跟你不可能有未來,現在的我,性格跟你一點也不台,今天的相遇更讓我認清了事實。」對潘敬彥擂下話後,她摟住托斯卡的腰際,「我們走吧!」」
「言柔。」潘敬彥跨步到她面前。「至少我們可以不當仇人。」他硬是在她手中塞了一張名片。「我真的很高興遇到妳。」然後目送他們離去。
上車後,言柔緊擰著手中的名片,望著車窗發愣。
方才表現的冷靜與自持早已消失無蹤,現下心裡亂成一團糊。
她沒料到會遇見潘敬彥,更沒料到封閉已久的心竟還會因他起波瀾,她分不清這種情緒究竟是愛或是恨。
不!她不可能還愛著他,只是他的一席話卻讓她的腦子開始浮現過往種種。
她確實是念舊的,才會久久無法從傷痛中走出來,但她絕不可能再和他重來,只是,為什麼她卻不斷回憶起和他相處的甜蜜畫面?
她想起他的吻,卻也想起意外撞見今她心碎的畫面。
想到傷心處,她不自覺落下兩行淚。
托斯卡見她自上車後便沉默不語,緊鎖眉心,他看得出她被那個男人的出現影響了心緒,陷入回憶的深淵之中。
他的心情也跟著她的表情變化五味雜陳。她的落寞、她的哀傷、她的淚顏,翻攪出他一肚子的醋意。
是的,他嫉妒那個男人!他從不曾在意一個女人的過去,但他卻在意起她過去的種種。
他想像她柔軟的唇瓣曾被那個男人擷取,心中竟升起一股想抹滅她記憶的衝動。
在她淌下晶淚那一剎那,他已側過身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傾身封住她的櫻唇。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言柔瞠眸驚愣,他怎麼會突然吻她?
她伸手想掙扎,卻被大掌扣住皓腕,她的貝齒被撬開,強行竄人的火舌與她的粉舌翻攪著。
她逐漸感覺雙手無力,意識蒙隴。
叭!叭!叭!車後一聲聲刺耳的喇叭聲此起彼落,催促著前方停在綠燈前遲遲不前進的車子。
言柔驀地清醒,用力推開托斯卡,並狠狠地甩他一個耳光。
他怎麼可以趁人之危?
惱怒地瞪視他一眼,她輕咬紅腫的唇瓣,打開車門慌忙下車。
「言柔!「托斯卡想下車追她,但後方的車陣已開始叫罵,他只好變換車道先將車駛到路邊。
他看著言柔跑進前方不遠處的一間Pub,伸手撫了撫左臉頰,灼熱的痛感可以想像印在上面的鮮紅掌印。
這個小女人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覷。
第一次吻女人挨巴掌,他感到啼笑皆非,怎麼會一時失控強求她,這有違墨裡尼家族男人的紳士風範,更不像他會有的行為。
他確實愛上這個嗆辣的女人,舔舔唇瓣,口中還殘留她芳香甜美的氣味。將車開往停車處,他下車走進Pub。
言柔氣喘吁吁的跑進pub,她原本沒有進來的打算,只是想找個地方逃避。
抬眸看了下四周的環境,這裡應該是間高級酒吧,在座的都是打扮時髦的男女,甚至還有不少外國人穿稄其中。
走到吧檯,她點了一杯調酒,坐上高腳椅,試著緩和情緒。
她輕喘著,臉頰卻是熱得發燙,攤開右手看著發紅髮麻的手心,可以想像烙印在托斯卡臉頰的力道有多強勁。
其實她並非討厭他,但不知為何她竟直接反應的送他一耳光。
他不該在她想著另一個男人時吻她。
言柔不禁用食指輕觸唇瓣,上面仍殘留他炙熱的陽剛氣味,回想方纔的吻,竟讓她內心狂顫,一時厘不清這種異常的情緒為何。
只是她回想潘敬彥的吻時已是無色無味,留下的只有被背叛的心傷,但托斯卡一個強行的吻,卻讓她塵封已久的七情六慾瞬間翻騰。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難道他對她便了什麼魔法?
她接過調酒,輕啜一口,壓抑內心不明的悸動。
「對不起,我道歉。」
言柔詫異地抬眸,看見托斯卡向酒保點了兩杯調酒後,在她身邊坐下。
看見他俊顏上她留下的傑作,若非酒吧裡燈光暈黃幽暗,他臉龐鮮紅的掌印必定引起一陣騷動。
她驀地感到內疚,微垂下眼睫。
「請接受我的道歉。」他將一杯酒精濃度較低的水果調酒遞到她面前,自己則拿起長島冰茶灌下半杯,此刻的他也需要藉酒精緩和脫軌的情緒。
「自作自受!」言柔心口不一的瞪著他印著鐵砂掌的左頰,原本內疚的心瞬間消逝,當視線移到他的薄唇時,卻讓她內心再度怦然,忙移開視線不敢看他,拿起酒杯再啜一口。
「言柔,妳討厭我嗎?」想起潘敬彥提到她不喜歡外國人,讓托斯卡介意起來。
「真討厭的話,你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豈是二個巴掌就能了結。
「哈哈!」托斯卡笑了出來,覺得鬆了一大口氣。
「笑什麼?」她不解的睞他一眼。
「原來,被女人嗆聲的感覺還不賴。」他原本想說喜歡的女人,怕再次挨巴掌,他故意省略幾個字。
「神經……」她白他一眼,內心卻因他的笑容再度悸動。
「告訴我妳的故事。」他支著額頭不看她,不想給她壓力。
「呃?」她愣了下,為什麼突然覺得他今天特別帥?他臉上明明還印著可笑的掌印,但他此刻的一舉一動卻頻頻令她心慌,不像平時的她。
「沒什麼好說的。」移回視線,她盯著手中的調酒。
「那等妳想說時再說吧。」雖然急欲探討她的內心,但他不想逼她。
沉默了片刻,言柔才緩緩開口。
「他是我國三及高中的英文家教,我們交往了三年,感情很穩定,但沒有人知道我們的戀情,除了……」她微斂下眼睫,頓了下,不明白為何要再度對托斯卡訴說心事,但她清楚知道此刻影響她思緒的男人是托斯卡,而非潘敬彥。
「妳的好朋友,唯一知道妳的感情生活的人,卻搶走他。」他接口道。
言柔訝異得瞠大雙眸望著他的側顏。「你怎麼知道。」
「剛才在餐廳時聽到你們的談話,很容易拼出結果。」雖然、非每句話都聽懂,但可猜出八九成。
「呃,你坐在那裡可以聽到我們的談話。」言柔感到不可思議,他們至少隔了五、六桌距離,而用餐的客人喧嘩聲不斷,這樣他也聽得到。
「職業病,我的耳力很好。」托斯卡轉向她,輕勾唇角。
他的眼力也很好,回想起她在餐廳跟許多男人說笑的畫面,讓他的心裡再度吃味。
老天,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心胸狹隘的男人。
他愛過的女人從不曾讓他的情緒出意外,唯獨她。
「妳還恨妳朋友嗎?」啜一口酒,他試圖引她說話。
「不知道。」言柔輕抿一下紅唇。「我以為我會恨她一輩子,可是為什麼知道她的狀況後,我反而覺得心情沉重,她曾對我造成那麼大的傷害,我應該為她的遭遇竊笑不是嗎?」此刻她才發覺剛在車內回憶過往的心傷,哀悼友情的成分竟大於失去愛情的悲傷。
原來,她對潘敬彥已不再有任何情感。
「因為妳是個好女人,妳的心地太善良了,無法真正的去恨一個人。所以,妳選擇埋藏自己的傷痛,不願回憶過往。拒絕再談感情,把心層層冰封起來,妳以為無法面對的傷,有一天攤開時,才發現並沒有妳以為的那麼難面對,是不?」
言柔訝異的看著他,然後輕勾起一抹笑意,啜口調酒,甜甜暖暖的,就像他的話語一般。
他竟能輕易的分析她的心境。
「真正的恨是不斷的回憶,不斷的加深再加深那些負面情緒,然後開始扭曲真相,扭曲人格,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幸好妳學不來。」托斯卡笑著,但眼神裡卻有一絲傷感。
「你說得好像有切身之痛。」她發覺他是個讓人無法看清的男人。
「我確實被人恨過,那不是什麼光榮的經驗,不提也罷。」他淡道。
「什麼人?工作上的敵人嗎?」言柔突然想瞭解他。
「女人,一個曾經愛過我的女人。」如果她想知道,他不會刻意隱瞞。
「呃?」為什麼聽到他提起另一個女人。會議她感到不舒服?「你欺騙對方的感情?花花公子。」言柔瞋視他一眼,隱藏內心不明的情緒波動。
「我不是花花公子,也不會玩弄女人的感情。」他再次為自己申辯,神色凝重,「因為涉及到一些交易,我無法講得太詳細,不過,她以為我欺騙她,利用她,由於沒有告知她我的真實身份,在一連串的巧合誤解之後,發生了一件不可原諒的重大傷害。」
「你沒試著解開誤會。」她不想談論他的女人,但又想知道真相。
「很多時候解釋是沒用的,特別是對方已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而我隱藏身份這件事,讓之後的說詞都缺乏可信度。對我而言,感情無關身份地位,有時為了保護對方,才不做太多解釋。」知道越多,反而危險。
「不過你的身份確實比較特殊,一般人多少會比較難以接受。」言柔委婉的說著。
「妳會排斥我的身份?」他盯著她,問得有點心急。
她笑著搖頭。「你並不會傷害我,為什麼要排斥?」他的身上沒有黑道的恐怖氣焰,反而像個有內涵的紳士,除了那個意外的吻之外。
「「妳現在還會討厭外國人嗎?」他進一步探問。
「咦?」驀地,想起方纔的吻,讓她雙頰微熱。
「剛才那個男人提過。」眼神閃了一下,他還是十分介意這個問題。
「我曾以為東方人和西方人的觀念差異太大,應該很難瞭解相處,其實並不然。我很意外能跟你說這麼多話,這些我連容榆都無法開口訴說的心事。」她喝完手中的調酒,再點了一杯。「可惜,你很快就要離開台灣,難得我開始覺得你是個不錯的朋友。「
言柔將視線望向前面,酒保利落的甩著各式酒瓶,伏特加、橙皮香甜酒和檸檬汁混調成一杯顏色一口亮麗的調酒,放置在她面前。
她端著色彩漂亮、味道清新的調酒審視,眉間卻不經意露出一抹愁容。
托斯卡覺得她此刻的表情很女人,令人想擁抱在懷裡好好疼惜。
每個夜晚,當他抱起熟睡的她回房時,總是愈來愈難壓抑內心的慾望。
喜歡聽她說故事,那溫柔細膩的聲音讓他心情鬆懈,差點就像墨德昏昏入睡,但一抱起她,他平靜的心情瞬間血脈噴張,他開始覺得不能真實擁有她太痛苦了。
「妳不希望我離開嗎?」他聲音低醇的詢問,心中懷有一絲期待。
「呃?」言柔回視他。雙頰泛起兩抹紅暈。「這跟我的希望無關吧!你有自己的生活跟世界,我知道你是因為責任才陪著我,你不可能離開真正的雇王太久。」
她低頭啜一口手中的調酒,為什麼覺得酒味有點酸酸的?是心情加上去的味道嗎?
「妳不想再談感情嗎?」他對她早已不是單純的責任關係。
「呃?」她感覺臉頰愈來愈熾熱。是酒精效應嗎?「我常覺得上帝對我很殘忍,在我最純真的年代,讓我同時失去一段三年的愛情與六年的友情。我跟巧莉從國一就同班,很快地一拍即合,我們經常天南地北的聊天,彷彿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常常一起熬夜準備模擬考,結果幾乎是兩人一起睡著。」
回想過去,她輕笑一聲,眼眶卻有些濕熱。
「我們一起上高中,也約定一起上大學,將來一起出國遊學,我不知道我們的感情什麼時候變質的,為什麼她要介入我跟潘敬彥之間,硬是扯斷了六年的情誼?如果可以,我寧願不要愛情。」粉頰滑下兩行熱淚。
托斯卡驀地心抽了一下,對她萬分不捨。
「之後,我把自己封閉起來,再不相信愛情和友情,我改變了自己纖柔的性格,捨棄從小學的體操與芭蕾,改學柔道和跆拳道,完全武裝自己,不再議任何人靠近。
「上了大學,剛開始有很多人試圖親近我,但在幾次冷漠以對後,大家紛紛退避三舍。只有容榆跟項鈴完全不怕凍傷,耐心又樂觀的不斷來吵我,說她們很欣賞我的設計天分,甚至意猶未盡的談起她們的夢想,硬是把我加入她們的夢想之中。
剛開始我很反感,而項鈴也有些卻步,但容榆卻有著無比的毅力和勇氣,她的天真、快樂和笑容,讓人無法真的去討厭她。
漸漸地,我加入她們的話題,分享她們的夢想,甚至放棄出國的計晝,轉而投入廣告設計。我開始打從心裡喜歡容榆,不知不覺的把她視為生命的重心,並重新拾回對友情的信任,能得到這麼好的朋友,對我來說已經夠了,真的。「她垂眸低語。
「既然能再相信友情,為什麼不給愛情一個機會?」托斯卡伸手拭去她的淚痕。
言柔輕搖頭,卻沒有挪開他的手。抿著唇瓣,心想如果對象是眼前這個男人,她是否會給自己機會?
驀地,她用力地甩甩螓首,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不可能的!她告訴自己。
看著她果斷的搖頭,托斯卡感到非常失望。
「至少不要再刻意武裝自己,荊棘的刺不但把靠近它的人刺傷,就連它本身也會傷痕纍纍,妳應該要好好善待自己。」摟摟她的肩,他輕聲說著。
靠著他寬廣的肩膀,言柔突然覺得好溫暖,淚緩緩的流洩。為什麼這個男人懂她?但他們卻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鈴∼鈴∼
手機響起。
「柔柔,妳真的跟同學丟續攤啦?」黃綾玉果真緊迫盯人。
言柔驀地回到現實,迅速的抹淚,恢復平靜。「是呀,很晚才會回去。」
「沒關係啦,我幫妳跟對方改約明天晚上八點喔!」黃綾玉笑著交代後,不管女兒的反應就直接斷線,總之她這次誓在必得。
耳邊聽著嘟嘟聲,言柔感到無力。母親什麼時候這麼纏人了?看樣子她還是趕快給他們一個交代,才能過回寧靜的生活。
「妳媽希望妳回家?」托斯卡問。
「不是。」她看著他正色道:「我之前問你的事,你會不會考慮?」她還是認為他是最理想的人選。
「呃?什麼事?」她的眼神一掃方纔的憂愁,令他放心不少。
「給我你的精子。」言柔恢復中性帥氣的性格。
「嗄?」他瞠大褐眸,內心強烈撼動一下。同樣一句話,此刻聽起來卻覺得風情萬種,令他心癢難耐。
他發覺言柔喝酒之後,聲音變得愈來愈柔和,比她說故事時的語調更甜膩,讓人心醉,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美麗的唇瓣,多想再次汲取她口中的甜美。
「可以,不過……」他靠向她,在她耳際低喃,「我要用正常的管道送出。」
他調情的嗄啞嗓音,在她耳邊輕呵熱氣,讓言柔不由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她應該用力推開他,再賞他一巴掌,也許再怒罵他一句,但她沒有,反而沉溺在他溫熱的氣息裡。
她想,她可能醉了。
「好。」她竟然答應他的要求,她一定是醉了!
不讓她有猶豫的機會,托斯卡毫不遲疑的摟住她的纖腰,快步走出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