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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休 第四章 似是故人情(2) 作者:葉翩然
    光明之中,正在吶喊的士兵們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帳一角的兩個人身上。

    他們衣衫不整,頭髮凌亂,卻緊緊地抱在一起。

    當風彥滿以為眼前會出現一個刺客時,呈現在他眼的,卻是這樣的情景,而最可氣的是娉蘭的頭緊緊埋在風啟的懷裡,半晌才滿面迷茫地抬起頭,手還緊緊地握在風啟那散開的衣襟上,臉頰幾乎貼到風啟赤裸的胸膛上。

    風彥的太陽穴霍霍而跳,額頭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嘴角一點點地下沉。

    還不等眾人明白怎麼回來,暗角里忽然跳起一個女子,那個女子像一隻羚羊般脫跳而出,不等眾士兵們圍住,人已衝出去,如一支飛向靶心的利箭,轉眼消失在黑暗的草場中。

    「你們做什麼吃的!竟讓刺客跑了,還不快去給我追!」眾士兵們還在迷茫之,風彥的怒喝之聲已傳來,如夢初醒的士兵們紛紛去追女刺客。

    「你的手臂在流血?你們愣著做什麼?快傳醫官!」風啟扶著娉蘭站了起來,娉蘭此時才感到手臂在霍霍地痛。

    「這些事就交給我做吧!大王子還是先關心自身的安全!」風彥不知何時已立在兩人身旁,不管不顧,幾乎是從風啟的手中奪過娉蘭,握得娉蘭連連驚呼,他卻充耳不聞,回頭向身邊的小校衛吩咐道:「還不快扶大王子去其他大帳中安置,看看受沒有受傷!小心凍著大王子我抽你們鞭子!」小校衛慌忙答應著上前去扶住風啟。

    風啟已開始咳嗽,他指了指娉蘭想說什麼,但被咳嗽聲阻礙,兩名小校衛上前扶著他走開了,走了好遠,他還回過頭來觀望。

    楚楚也聽到了動靜,從帳子裡出來,遠遠地望了一眼,見是風啟出事,斜了身旁的阿江一眼轉身又回到帳中,再也不出來。

    娉蘭幾乎是被風彥拖回到帳中的,風彥的嘴角緊抿,眉毛危險的豎著,這是他發怒前的徵兆,沒有人敢在這個時間觸霉頭,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注視著他。

    「六王子,這是大兮國的金創藥,治刀傷很快,大王子專門吩咐送過來給莫姑娘用!」

    醫官匆匆走進了風彥的帳子,等待他的卻是一聲怒喝:「滾!」

    「哦?」醫官沒見過風彥如此神色,手裡拿著藥不知該如何,娉蘭在一旁皺著眉接過藥,向他搖了一下頭,醫官二話不說又匆匆地走了。

    娉蘭轉身向風彥彎了彎腰道:「民女告退!」說完也不等他回答,轉身便走。

    「站住!」身後傳來一聲怒喝。

    娉蘭停了下來,心被提起,緊張得怦怦而跳,風彥,只要你還認得我,只要你說你還認得我,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娉蘭在心底一遍遍地呼喊。但身後卻異常的安靜。

    如同經過了百年之久,風彥緩緩道:「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謝謝六王子關心。」娉蘭的心底一片冰冷,再次邁步向外走,一步步如同踏在心上,掀開帳簾的一瞬間,一滴淚從娉蘭眼角滑落,他終於還是沒有認她,沒有攔住她,他果然只是要做他那高高在上的王子了。

    走出帳子,娉蘭癡癡地站著,夜風扯著她的衣角呼呼作響,她受傷的手臂如火燒起般跳跳地痛,難道就這樣了之?娉蘭咬了咬牙轉身折回,掀簾而入。

    帳內燈火依舊,風彥還立在剛才的地方,聽見動靜注視過來,看見是娉蘭眸色驟然變黑,眼角一陣抽動。娉蘭心中冷笑,風彥你就用你那六王子的面孔來騙我吧,看我如何給你一層層地掀開。

    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回來,風彥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注視著她,看著她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站定,然後她緩緩道:「六王子,我受傷了,你可不可以為我療傷?」

    風彥眼眸深處一跳,一叢火焰在那裡升起,但很快又冷卻下來,淡淡一笑道:「不勝榮幸!」伸手握住娉蘭的手腕,眼眸雖然一片冰冷,手心裡卻是火熱異常,幾乎要將娉蘭灼傷。

    「傷在哪裡?」風彥的手落到她受傷的手臂上,那裡一片血漬已經乾涸變為暗紅色,他口氣雖然冰冷,落手卻很輕。

    「在這裡!」娉蘭指了指受傷的地方,注視著他一層層地將衣袖捲起,露出裡面雪白的肌膚。

    傷得很重,一道粗大的傷痕從小臂開始一直劃到上臂,劍口很深,最深處有森森白骨露出來。

    風彥的額頭開始出汗,這傷也太重了,她如何承受得了?他深吸了口氣,伸手向她道:「剛才給你的藥呢?拿來!」

    娉蘭從懷裡拿出藥來遞給他,就在他修長的手指在她的手心微微一觸將要離開時,她卻猛地一翻手腕,將他的手緊緊握在手中。

    風彥一震,全身僵硬在那裡。

    娉蘭嬌小的手指在他的手心裡來回地撫摸著,柔聲道:「風慶小的時候有一次為我採杜鵑花,那個崖那樣高,我笑話他說他採不到,他很生氣,賭氣非要採來給我,沿著陡峭的山梁向上爬,當他終於採到花給我的時候,手被岩石劃得鮮血淋淋,可是還在衝我笑,說不就是採花嘛,小事一樁!今後只要妹子要,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弄來。」娉蘭眼中一片晶瑩,少年時的種種都在眼前漫過,曾經這樣平常的點滴小事,此時回憶起來竟這樣華麗異常,人生真是有許多東西要珍惜。

    「我記得,這個手心裡的傷很深,後來留下了個疤,很重。」她的眼神迷離起來,指尖在他火熱的手心裡一寸寸探索著,那塊屬於她的傷痕,留給他們永遠的記念。

    她的手指猛地一緊,被他緊緊地握住,輕輕向上一抬,讓她手臂遠遠地離開他,他的神情不再像剛才那樣迷離,冷靜而淡然道:「莫姑娘,請你高抬手臂,這樣我才可以為你療傷。」

    娉蘭用力地抽出手臂,冷笑道:「風彥,此時就咱們兩個人你還要故意騙著我嗎?你以為你裝作不認識我,我就真的認不出你來嗎?」她頓了一下,森然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因為那個楚楚公主嗎?」她的眼神狂熱,帶著一絲絕望,在燭火下艷麗而又瘋狂,「就因為她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嗎?就因為我是一個沒有父母的貧賤的丫頭嗎?」

    風彥淡淡一笑道:「莫姑娘,我覺得你今天有些累了,還是早早回去休息吧。」嘴裡說著,手下卻一絲沒有慢,很快把她手臂上的傷口弄好,站身起來在金盆裡面洗手,高聲道:「來人!」

    帳外一個侍女低頭走了進來。

    「送莫姑娘回去。」風彥頭也不抬道。

    娉蘭的心徹底沉入冰冷的潭底,無論如何努力都看不到光明,絲絲的冷氣一點點地漫上心頭,將四肢百骸都凍透。

    「你會後悔!」臨跨出帳子的一瞬間,她轉過頭來,眼神裡不再是那單純的小丫頭般純真,而是陰狠而決然,「我一定要讓你後悔!」

    帳簾搖晃著,帶著黑夜裡草原上的寒氣,風彥注視著娉蘭消失的背影臉色越來越陰沉,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呼喚,風彥你真的不後悔嗎?開弓沒有回頭箭,妹子!這一生,我注定是要負你了!

    帳外一個黑影一閃,帳門如被風吹開一角般輕輕一動,一個黑色的身影已站在大帳明亮的燭火之下,向風彥躬身一拜。

    「你回來了!」風彥神色一凜,這個世間還有比兒女情長更重要的事情讓他做,他的所有心思在一瞬間收回,凌厲再次回到他的眉間,他又恢復為天熾國的六王子。

    「好!」他竟帶著幾分嬈冶的笑,「你回來了,是該咱們動手的時候了。」

    一幅精美的地圖展現在風彥的面前,芳甸牧場的所有道路都在其中,包括每個低矮的山崗。

    「道路已全部畫好。」黑衣人指著地圖道,「上面描紅的地方,就是將來的退路,山崗後面將來作為萼將軍接應的地點,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六王子爺一句話,咱們就動手。」

    「唔!」風彥低頭不語,細細地將地圖的每一處都看了看,又細問了幾處狹窄之處,才滿意地歎了口氣,笑著沖那黑衣男子道:「陸機,你辛苦了,果然是仔細周詳呀。」

    黑衣男子低頭退至一旁,寒烈望著地圖擔心道:「這裡離草場有些遠,到時候來接應來得及嗎?」

    「是遠了些,但有萼將軍在,應該不成問題。」風彥又細細地看了一遍地圖,貫通好每個細節,才緩緩抬頭,輕歎道:「成敗就在後天了。」

    寒烈臉色沉重,雙頰紅暈,眼睛裡燃燒著兩叢火苗,滿眼期待地望著風彥道:「我們等這一天很久了。」

    一年來的堅強在這一刻忽然變得迷茫起來,每日面對仇人,卻要笑臉相迎,這樣的日子終於要到頭了。他竟有幾分不敢相信了,自己真的可以在後天一舉消滅仇人,為父汗報仇嗎?

    寒烈默默地注視著他,沉吟道:「風攬可汗終於可以在地下安息了,他的大仇得報了。」

    風彥皺了皺眉頭,他太清楚寒烈此時說這些話的目的了,他們期望的可能要比自己更高,他忽然有一些膽寒,真的可以借助此事一舉奪回王權嗎?

    「老天也在幫你呀,六王子!」寒烈興奮道,「這次楚楚公主的到來,實在太有用了。」

    「楚楚公主?」風彥心頭一緊,這個話題再次被提起。

    「是呀!」寒烈道,「世間誰能比得上楚楚公主這枚棋子好,進可攻,退可守。她還可以是王子殿下的保護傘。」

    風彥勃然變色道,「我風彥難道是個靠女人起家的人嗎?」

    寒烈正色道:「王子殿下如果這樣想就錯了,王子殿下是翰漠的雄鷹,遲早要展翅高飛,小小羅酈國算什麼,到時候你總得找一戶門當戶對的親事。」

    風彥將手一擺道:「這個事以後再提。」

    「不!」寒烈擋在他的面前道,「王子殿下,此時是關鍵時刻,萬不能因兒女情長耽誤了正事。」

    風彥望著眼前這位年齡與父汗年紀相仿的老侍衛,小時候還記得他常常跟在父汗的後面,常常把他高高地舉起,歡喜地稱他為天熾的雄鷹,自從父汗死去,他就一直在軍隊裡沉默不語,忍氣吞聲,一切只為了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為父汗報仇,如今有了這樣好的機會,他們也都成了氣候,他自然不希望這其中出一點差錯。

    寒烈不愧是看著他長大的,所有的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難道他早就看出娉蘭了嗎?風彥瞇了瞇眼沒有做聲。

    「王子殿下!」寒烈語重心長地道,「大家都盼著這一天呢,就等著你回來,一雪這些年來受的窩囊氣,也讓咱們弟兄們揚眉吐氣一回。」

    風彥舒展開眉,微笑道:「這些我都明白,弟兄們受的苦我也都知道,我不會讓你們白白為我辛苦的。」伸手拍了拍寒烈的肩頭道,「你們回去吧,哪重哪輕,我還是很清楚,只是這個聯姻的事,不是那樣容易,只怕風陽那一關就過不去,大王子的面子也是問題,我們不可以操之過急,靜觀其變吧。」

    寒烈這才鬆了口氣,點了點頭,靜靜地退了回去,臨出帳時向帳門邊站著的陸機看了一眼。陸機也隨機告退,看見風彥點了點頭,便低頭退了出去。

    風彥站著沒有動,眼前燭火在來回地搖曳,一切變得稀薄起來,山中那纖細的身影越來越單薄,被一抹艷麗的身姿所蓋,難道今生真的就是這樣的結果?當他離開狼山的時候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一段明明知道沒有結果的愛,他偏偏去求了,得到後又放棄了,他有時自己問,自己是不是太過自私?

    這幾日他所故意做的對楚楚的舉動,就是要激怒風陽,就是要看看風陽會有如何的舉動,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娉蘭會來,她的到來將一切都打亂了,本來義無反顧的舉動變得猶豫不決。

    雖然娉蘭於他只能作為年輕時的一場風花雪月,但當她真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心還是為之跳動,當她將他擋在馬車外,歡喜地相認時,他的冷淡冰得自己的心都痛了,眼睜睜地看著淚水在她眼中凝結成霜,他的心同樣痛得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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