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情有獨鍾,情深不悔 >> 雲年忘徵作者:薇凌 | 收藏本站
雲年忘徵 page 6 作者:薇凌
    癸曦微微偏著首,眸色默默,她的玲瓏彷彿能識透人心!

    第五章棋枰安天下

    這日,日光潔白,雪霰也潔白。

    癸曦悄然步入書房。

    壬軒難得有閒隙,正在負手寫字。

    一根毫管通體雪白,襯得他的手指格外的無瑕,筆鋒軟毛成簇,沾染了濃墨後,黑白分明,就像壬軒的眼睛,明亮而有神,帶著一種冷銳的堅毅,唇上一線抿緊,帶著一種專注的緊繃。

    「持重」二字,在他此刻的臉上深刻地彰顯出來,他認真起來的氣息,癸曦都能感覺到——彷彿那個人,那個影子,早已經住進了她的心裡面,只要聽著聲響,她就能猜到他的動作,他的神情。

    她在用一種悄然的欽慕的眼神在仰望著他。

    壬軒全神貫注地揮動筆桿,在雪白的紙上沙沙地下筆,雅韻迴旋,書意如縷,一行形如古松挺拔蒼遒的隸書,跌宕有致地鋪排出來,伸展如白鶴亮翅,舞動翩然。

    癸曦緩緩行近,熟悉地坐上椅子。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壬軒寫完,輕念。

    癸曦眉頭暗暗一蹙。

    她仰頭看著壬軒,壬軒正好回頭來看她,唇邊帶著一抹讓人難以尋味的容色。

    他的眼睛裡只有她的影子,湖泊般清靜。

    「曦兒,我來考考你,你可知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壬軒淡淡地問,此時臉上一派的雲淡風輕,百事不縈於懷。

    癸曦怔了怔神,卻讓壬軒以為她迷糊了,這個小鬼,就是會嘴硬,就算是不知道也不要在他面前承認。

    「你這樣看著我,是要我告訴你?」他試問。

    「『蜉蝣』是一種朝生暮死的蟲子。」癸曦回答道,一直看著他,眼中似乎閃爍著某種深意,可是誰會對一個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孩子產生繁華俗世的懷疑?

    壬軒點頭,看著她,凝住眼眸。

    「這兩句話……說的是寄托蜉蝣一般短暫的生命在這天地之間,渺小得像大海裡的一顆小米粒……說的是人生的短暫……」她一句三頓地低低說了出來,竟然似乎語氣中夾雜著如煙般縹緲不清的感傷。

    壬軒緩緩一琢磨,伸指劃劃她的臉頰,問道:「小鬼,還懂得感傷?」他使勁搖搖頭,糗她道:「少年老成……」

    癸曦聞言,禁不止淚水滑了下來,宛如兩行瀅亮的冰晶。

    壬軒驀然一懵懂,摸著她的眼淚,不明所以,「怎麼了?怪我說你老了?」他一邊拿著帕子揩她臉頰上的淚,一邊淡淡揶揄:「曦兒,你是不是看中了我命中注定,要為你的眼淚活下去,所以就以此為把柄支使我!你可真壞!」

    癸曦一笑,看得壬軒怔住,怎麼看都淡定得像一個長大了的人兒!這感覺倒可怕!

    這小姑娘還沒有長大,就懂得比他還多了?

    壬軒不在意地搖一搖頭,晃走這樣的錯覺。

    癸曦笑唇虛張,說道:「我還聽說了一個關於『蜉蝣』的故事……」她頓住,像是在等待他的回應。

    壬軒本不想再讓她糾纏在這種令人傷感的『蟲子』上,但抬起眼來,瞧見她一副等待訴說的神色。不由低聲說道:「還有什麼蟲子的屁事……」

    癸曦「噗嗤」一笑,眼眸眨了眨,「我可要說了……」

    「說吧,說吧……」壬軒頷首,一臉的俊顏含笑,眉目清宛。

    「有一天的黃昏,一個穿越荒林的人遇見了一隻蜉蝣正在哀傷地哭泣,那人就問蜉蝣:『你為什麼在這裡哭泣呢?』蜉蝣說:『我的妻子在今天午後死了,所以我很難過。』那人說:『現在已近黃昏,你也很快就會死去了,何必哭泣呢?』蜉蝣聽了,哭得更傷心。那個人不禁覺得好笑,蜉蝣朝生而夕死,中午死和黃昏死有什麼不同,又何必哭泣呢?於是他就離開了。等他走得遠了,他才想到,從人的眼光看來,蜉蝣的一生雖是如此短促,中午和黃昏差別不大;可是從蜉蝣的眼睛看來,中午到黃昏就是它的下半生,那下半生也是和人的下半生一樣漫長。因此,他走回去看那只蜉蝣,蜉蝣已經死在黃昏的樹下了。那人埋葬了那只蜉蝣的軀體,因為它竟以自己的後半生來悼念亡妻。」

    癸曦細聲地說著,神色怔忡,眼圈有些微的嫣紅。

    她仰著頸子,雙手疊放在膝蓋上,嫻靜得恍如一抹清晨幽谷中的淡白的蘭草影子,卻沒有掉下一顆眼淚。

    壬軒再次默然,彷彿看透了她眼底下那莫名的憂鬱?

    卻只是彷彿?

    他大惑不解,看著她,「曦兒……今天是怎麼了?總說這種悲傷的蟲子的故事?」

    壬軒轉過身來,背靠著案幾,面對著她,用關切的目光凝視著她,認真地說道:「以後……不要再聽這樣的故事了!我希望癸曦你能夠快快樂樂地長大!」

    「如果你不能夠快快樂樂的,我又怎能夠快快樂樂的呢?」癸曦微微一笑,回問。語氣裡隱含著一絲幽歎,也不知道別人聽得出來沒有。

    壬軒望住她疑似深情的眼睛,心中突突地一跳,被自己的這一想法嚇到。他閉了閉眼,開始懷疑自己是因為昨夜睡得不好,重新睜眼道:「有你這朵解語花在,我還有什麼不快樂的?」

    他伸臂拉起她,往屋外走去。

    癸曦安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幽幽地笑。

    「笑什麼,你這小鬼!」壬軒覷著她的笑意,張手凍她的臉。

    癸曦由著他,不動。

    他要她快快樂樂地活著?

    可是,如果沒有了你的存在,這個世間又還有什麼值得我快樂……

    癸曦默然的心思,她停住了腳步,摸索著摟住壬軒頎長的脖頸,伏在他的肩位上,幾欲哭了出來。可是,沒有眼淚,她怕嚇著了他……

    壬軒卻極其敏感地感覺到她細微的顫動,一種屬於驚慄的顫動。他下意識地抱緊了他,他時常不明白十四歲的孩子的舉止以及心思,那一切似乎已經超出了他對一個孩子的理解!

    「我不願意是那只蜉蝣!」癸曦宛如夢囈般說道。

    聲音細小,幾不可聞。

    壬軒卻是聽到了……

    他心中驟然怦然一驚!她貼得那麼近,就在他的耳邊,那一句話所帶出來的熱氣似乎還停留在他的耳廓邊上。她卻是說得那麼的細聲,又是那麼的認真,究竟是要讓他聽見嗎?

    你為何會是那只蜉蝣?

    壬軒想問,卻是頓了一頓,始終沒有問出口。

    他想,就讓自己沒有聽見吧!

    但這一句話背後的心思,卻是讓他不可避免的,不可抑制地吃驚……

    「你不皺眉的時候,不意味著你就快樂;你唇邊帶著笑的時候,也不意味著你就快樂;在你說著有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就快樂了的時候,我真心地祈望這一句是真的,你在這時候是真正地快樂了……」

    癸曦的聲音緩緩地傳進耳朵裡,帶著她暖暖的氣息,與溫柔的語音。

    壬軒默然一頓,伸手撫撫她背後柔順的長髮,淡雅的聲音說道:「曦兒——我現在還真盼著你快快長大了……」

    纖長手指下的人兒卻是一聲笑,輕嬌得彷彿是已經進入了夢鄉。

    壬軒一愕然,癸曦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正在靜靜地望著他,唇邊還噙住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在笑什麼。

    「你啊——還是快快長大吧!」壬軒抿唇,朝她睨了一眼,自言自語,「不要讓我這樣為你擔心受怕的!小的時候又怕你長不大,大了這麼一丁點又怕你學壞。你什麼時候才長大,什麼時候才學得會照顧自己,又是什麼時候我才可以為你找一個可以照顧你一生一世的人呢?」他笑著用鼻頭去碰碰她的小鼻頭,問道:「你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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