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開惺忪的睡眼,腦袋還有些渾渾噩噩地,手邊摸到一片溫熱的肌膚,咦?!
溫熱的肌膚?大概是Diky吧?
她也沒有多想,調整一下姿勢想要在溫暖的被窩裡多賴一下床——溫暖的被窩?她猛然記起自己昨天晚上彷彿、好像、應該是睡在沙發上才對喔,怎麼會……沙發應該沒這麼寬敞吧!有一個字陡地躍進她的腦海裡——床!
如果她此刻睡的是床,那……那貼著她掌心的溫熱肌膚是……是……她沒有勇氣去證實,身體不自覺地變得僵硬,腦中的思緒受到巨大的刺激一瞬間清明了起來,她依稀記得……昨天晚上她和夏季在溝通著兩人是不是應該同房的問題,她記得自己原本堅持要睡客房,但是他不答應,說什麼他們是合法的夫妻應該要同床共枕,然後他又保證沒有她的許可前,不會對她做出逾矩的行為,所以她才會退一步答應和他住同一個房間……可是殘存在她腦海裡的記憶片段中,她睡的明明是溫暖柔軟的長沙發,怎麼會跑到床上來了?
抵在那片溫熱肌膚上的手她一直不敢縮回來,就怕一不小心驚醒他,她還沒想好要怎麼跟他解釋這一切。
她小心翼翼地上下瞟了瞟、左右瞄了瞄,隨即恍若雷極似地定在當場——自己非但跑到夏季的床上來,而且還蜷曲在他的懷中!他的手就擱在她的後腰上,兩人的姿勢十分曖昧。
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怎麼跑到床上來的?
嚇!他沒穿衣服?那——急歸急,希望仍舊放輕了動作,悄悄地將棉被掀起一角……呼!幸好,自己仍是衣衫端整,這表示他們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為什麼她的心在慶幸之餘竟有一絲極淡極淡的遺憾呢?可她無暇深究其中的原由,便又忙著煩惱另一個問題了。
死了、死了,這下子她肯定沒有辦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回沙發上了!
忽然,在她掌心下的胸膛有了細微的震動,她戰戰兢兢地屏住氣息,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要是夏季醒過來發現她睡在他懷裡,會怎麼想?
他會不會認為她是個悶騷的女人,嘴巴上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他會不會認為她是在故作姿態,吊他胃口?
他會不會……喔!天吶,她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算了,那樣就不必去面對他了。
終究只是想想而已,她此刻什麼地方也去不了,更遑論是挖地洞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希望因為要費力維持著相同的姿勢,額頭上隱隱冒出了細微的汗珠,全身僵硬又肌肉酸痛。
驀地,擱在她後腰上的手指動了動,立即讓她繃緊了神經,因為繃得太緊了,僵著、僵著,她不小心又打了個盹。
再次醒過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空空的肚子空城計是越唱越響亮。
剛剛怎麼不小心睡著了?她暗罵自己的大意。
這一次她醒來的時候連忙又看了看自己的姿勢,結果更是晴天霹靂——她和夏季之間的距離非但沒有拉開,她的手竟然在剛剛打盹之間更理所當然地環上他勁瘦結實的腰!這、這、這……希望幾乎傻眼了。
她的身體又不自覺地呈現僵硬狀態。
她在腦海中極力思索了好半晌,卻仍舊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未了,只好設法先抽回自己的手再作其它打算。
就在她專注地想要在不驚動夏季之下把手抽回來,頭頂上驀地響起一個飽含睡意而顯得粗嘎的嗓音——「早安。」
聞聲,她愣了半晌,「早、早安。」她仍舊不敢亂動。
其實早在她第一次醒來的時候,他也就醒了,因為想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才沒有出聲,沒想到在那種情況下她還能打盹!「昨晚睡得還好吧?」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很、很好啊。」
「一直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很辛苦吧!」他忽地冒出一句。
他的話像是炸彈轟得她一愣一愣的,他、他發現啦?!
希望陡地從床鋪上坐起,一古腦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昨天我明明就睡在沙發上,怎麼會跑到床上來我真的不知道!」
他忍不住想開個小玩笑,「我就知道你其實覬覦我的身體很久了,其實只要你開口,我……我願意給你的,你也不用夜襲我啊!」
她臊紅了臉,頭垂得更低了。
夏季戲謔地道:「你是不是應該對我負責?」
「負、負責?」她差點咬到舌頭。
「對啊,你跑到我的床上來玷污了我的名節,難道不應該對我負責嗎?」說著說著,他自己也很想笑。「我一輩子的幸福都得由你負責了。」
聽聽他說的!彷彿她是罪大惡極的採花賊,就在昨晚對他辣手摧花了?偏偏昨晚的事她一點印象也沒有,無從為自己辯解起。
什麼玷污了他的名節?怎麼負責啊?希望霍地抬起頭,「昨天晚上我有對你做了什麼——」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差點被他眸海裡洶湧的笑意淹沒。
夏季終於忍俊不住,爆出一陣大笑,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哈哈哈……你當然……沒有……」
她滿腦子都是問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好心地解答,「昨天晚上你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窩在我懷裡一覺到天亮。」
「可是我明明睡在……」她困惑地回頭看了沙發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難道我會夢遊?」不會是她潛意識裡慾求不滿,所以才會在半夢半醒之間爬上他的床吧?
他撐起上半身,「是我把你抱上床的。」
非禮勿視!希望的眼睛東瞟西瞄的,就是不看向夏季赤裸性感的古銅色胸膛,「你怎麼可以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抱我上床?」而且還反將她一軍,害她真以為自己變成大色女了!
「這張床夠大,睡上三個人都綽綽有餘,你沒有必要為了那種可笑的理由捨棄溫暖舒適的床不睡,跑去窩在沙發上,要是感冒了多划不來?」他上下瞟了瞟她,「事實證明了我的保證是有用的,嗯?」
「可是我們不應該睡……」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大得壓過了她的聲音,她忍不住羞紅了臉。
夏季漾起溫和的笑,「去梳洗一下,待會兒就可以用餐了。還有,你的衣服都在右邊的衣櫃裡。」
好吧!此刻什麼事都比不上填飽肚子重要。希望沒有異議地下了床,打開衣櫃時卻愣住了,衣櫃裡滿滿地都是今年最新款的秋冬裝,每一套都是動輒幾萬塊到幾十萬不等的名牌服飾,她並不崇尚名牌,因為深諳自己的斤兩,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每個月的收入三萬到五萬不等,哪有多餘的閒錢購置名牌服飾,也沒有必要打腫臉充胖子。
她好像在一夜之間從平民變身為公主了。
夏季發現她站在衣櫥前動也不動,「怎麼了?沒有你喜歡的款式嗎?」
感覺一點也不真實。她搖搖頭,「這些衣服一定花了不少錢。」可能會花掉她好幾年的薪水。他笑笑地,「我還負擔得起,不用擔心。」
「我只是覺得花錢買這麼貴的衣服不值得。」她老實地說出心中的想法。
「要是那些名服裝設計師聽到你說的話,肯定會吐血而亡。」他控制不住往橫向發展的嘴角。
她隨便挑了套衣服走向浴室,「我尊重他們的心血結晶,只是覺得貴得太離譜了。
約莫半個小時後,希望在夏季的帶領下走進餐廳。
「少爺、夫人早安。」瑞德早就在餐廳內候著。
「早安」她回以一笑。
「早。」夏季相當紳士地替她拉開椅子,待她落了座之後才繞到長方形大理石餐桌的另一端坐定。
瑞德隨即吩咐廚房上來。
希望不怎麼習慣吃飯的時候有人在旁邊服侍,不過她實在是太餓了,也顧不得什麼習慣,努力地餵飽肚子要緊。
雖然夏季待她的態度一如在台灣的時候,她仍舊清楚地體認到兩人之間巨大的差異,難怪莉塔會說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們的確是。
她不自覺地停下筷子,心底有股淡淡的不安慢慢地蕩漾開來,她不確定自己可以融入他的生活、可以當個稱職的女主人、可以……她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心中所想的全都表現在臉上了。「你只需當你自己就行了。」夏季不否認兩人最初的交集是因為Diky,但是,他從一開始認識的她就是這個模樣,她毋需改變。
他也不要她改變。
***
休息了一天,把時差調過來之後,凱恩立即準時上班,展開跟往常一樣忙碌……呃、是更忙碌的工作。
一個早上,他整整主持了三場會議,坐得屁股都要長繭了,有什麼辦法呢!老闆正在新婚期,多陪陪老婆是應該的。
與會人員魚貫地走出會議室,他也站了起來,伸伸懶腰,瞥了秘書一眼,「艾琳,會議紀錄整理好送到我桌上。」
「好的。」
「叩叩。」門板上傳來輕叩聲。
助理秘書站在會議室門口,「總經理,莉塔?特洛普小姐來找您。」
「就說……」「我在忙」三個字就在舌尖了,他眼尖地瞟見助理秘書身後若隱若現的那一片裙擺,硬生生地將話嚥下,改口道:「請她進來。」
「好的。」她側身讓出路來,「莉塔小姐,請進。」
「凱恩,好久不見。」
他果然沒有看錯,「是啊,好久不見。」他就是因為不想太早和她碰面,所以才會拒絕季的邀約,一下飛機就回家。
誰知她還是這麼快就找上門來,連多一秒的喘息空間也不給他。
「我請你吃飯。」莉塔勾勒完美的唇瓣綻出一抹笑。
看看時間,十一點五十分,的確是用餐的時間了,這讓他連最後一個拒絕的理由也無法成立,「好……啊。」他不得不答應。
這一頓飯恐怕不好消化啊。
他們一同搭電梯下樓,走向大樓對面的餐廳。
點完餐後,凱恩狀似專注地打量著餐廳內的裝潢擺設,彷彿他是頭一遭來這兒,其實他來這家餐廳的次數已多到數不清。
莉塔優雅地端起冰開水啜了一口,「我以為季到台灣去是為了處理他姐姐的後事。」
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他和莉塔也認識很多年了——夏季認識她幾年,他就認識她幾年,「他是。」
這事關係著她的一生幸福,她要弄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為什麼他會突然結婚?你們在台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去問他本人會更清楚。」他還想置身事外。
她睨了他一眼,輕哼,「我要是問了,只怕連朋友也做不成,所以我只好來問你。」
「他已經結婚了,你就……」凱恩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阻止。
她不想聽勸告那一類的話,「你不用多說了,我自有打算,現在我只想知道那個女人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季是怎麼和她認識,又他們為什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結婚?」
服務生於此時送上他們的餐點,「兩位請慢用。」
「就算你弄清楚了又如何?那仍舊改變不了季已經結婚的事實。」他這麼說是希望莉塔能對季死心,不要再追根究底下去。,她絲毫不受影響,「季是這一次去台灣才認識她的?」
面前有著美食,他卻一點食慾也沒有,「對。」
「他們是怎麼認識的?」既然他不肯主動地把一切告訴她,她就一樣一樣地問,結果仍舊一樣。
凱恩是現實主義者,事事講求實際的腦袋可編不出什麼浪漫精采、天馬行空的相戀過程,讓莉塔信服夏季是真的愛上希望了,不過他知道夏季愛上希望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所以他也只能實話實說,「你知道Diky吧?」弄清楚事情的原由之後,只怕莉塔更不會死心了。
Diky?不就是那只野猴……呃,夏季他姐姐的寵物。「事情和它有什麼關係?」她想不出其中有什麼關聯性。
「我們也是去到台灣之後才知道Diky的存在,天知道它老兄哪來的怪癖,竟然討厭雄性的動物,為了搞定它,我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起那些日子,還真叫他頭痛呢!
莉塔忍不住出聲提醒他,免得越扯越遠,「我想知道的是季和那個女人認識的經過,不是和那只……Diky認識的經過。」
他剛剛不就在說了,是她打斷他的耶!「因為Diky不讓雄性動物接近它,所以我們只好找人來照顧它,可是沒有女人願意照顧一隻猿猴,季便突發異想地貼了誠徵後母的廣告出去,沒想到真的有人來應徵。」
「誠徵後母?」莉塔簡直不敢相信夏季竟然會做出如此荒謬的事情來。「那個女人就是來應徵後母的?」
他點了點頭,「標準答案。」
「他就為了一隻猿猴如此草率地決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她不自覺地提高音量。
「也許一開始是,不過,我想他是喜歡希望的。」他不以為莉塔還有機會。
「他為什麼不和我聯絡?我也可以……」她頓了一下,才又挺起肩膀繼續說了下去,「我也可以替他照顧Diky。」
「你真的可以?」他沒有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厭惡。「我怎麼不知道你也喜歡動物?」她伸手掠了掠耳後的松發,他們認識了好幾年,凱恩不會不清楚她的喜好,「你不要揶揄我了,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動物的,不過,我可以為了季改變。」動物毛皮製成的大衣例外。
「你能這樣勉強自己多久?」一來,他們認識好幾年了,季對她始終沒有感覺,二來,她只喜歡動物毛皮製成的大衣,所以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把她列入考慮對象,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等你成為夏夫人,那之後呢?」
有個想法在莉塔的腦海中慢慢成形,她在心中盤算著該怎麼破壞夏季和希望的婚姻,因為太過專注而忘了凱恩還坐在她的對面。
凱恩看著她突然沉默不語,還以為他真的把她給點醒了而感到高興,「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季一個好男人,以你的條件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對象。」
莉塔回過神來,「條件比季更好的男人恐怕不好找。」
「就算季的條件再好,他都是有婦之夫了。」
結了婚還可以離婚。忍下這句話,她仍舊不動聲色地道:「是啊,他都已經是結了婚的男人了。」
凱恩頻頻點頭,「沒錯,別再把女人寶貴的青春浪費在有婦之夫身上。」
就因為她在他身上耗去太多寶貴的青春,所以更無法、也不甘心罷手啊!」你說得很有道理。」
「很高興你想通了,就祝你……」他端起紅酒,沉吟了一下,「能夠早日找到屬於你的真命天子。」
「謝謝。」她會把季從那個女人身邊搶回來的。莉塔在心中對自己保證,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哎!我怎麼只顧著和你說話,你點的餐都冷了,我叫服務生撤掉,重新再送一份上來。」她揚手就要召喚服務生。
他阻止她,「不用,這樣就行了,我對吃的並不挑剔。」尤其在嘗過季的手藝之後,能入口的東西對他而言都算是美食。
莉塔執起刀叉,動作優雅地切著面前的牛排,漫不經心地繼續打探消息,「他們這麼快就結婚,婚禮會不會太倉卒了些?」
「他們只是先上法院公證,過一陣子才會補辦婚禮……對了,現在也應該可以開始籌備婚禮了。」凱恩沒有多想。
「為什麼要先上法院公證?」她狀似閒聊地問。
「為了Diky。我們在台灣已經耽擱得夠久了,雖然公司的事有德瑞克會處理,但季還是得盡快回來,而要帶Diky回紐約不能沒有希望,只有她能搞定它。你也知道的,東方人比較保守,希望的父親當然不同意女兒沒名沒分地和個男人飛過半個地球同居,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公證,不過也無妨,只是多了一道手續而已。」
言者無心,聽者卻有意。「原來是這樣啊。」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開始轉移話題,不再繞著夏季和希望打轉。接下來的用餐時間裡她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凱恩閒聊幾句,彷彿她真的已經想通,真的放棄了夏季,不過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接下來的打算。
夏夫人這個位置本來就該是她的,她等了三年多,卻被那個矮不隆咚的女人奪去,她憑什麼?
她不服氣也不甘心,更丟不起這個臉,整個社交界的人都以為夏夫人非她莫屬,結果卻讓那個女人占走!
她會搶回來的,她會讓夏季明白,選擇那個矮不隆咚的女人是錯誤的,她根本就配不上他,只有她莉塔才是最適合他的女人。
麻雀變鳳凰只是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