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那幾道菜賣相太差──事實上,它們看起來太過秀色可餐了,好得讓人感到驚悚!
「大哥,快吃啊!」綠芽拿起筷子,注意到某人還呆呆地回不了神,忍不住戲謔地道:「是不是看起來太美味了,你捨不得破壞它們啊?」
不,他害怕這樣完美的外表是一場騙局,吃進肚裡不出一盞茶的工夫,就會毒發身亡……
「大哥?」見他還是緊盯著眼前的菜沒有動作,綠芽開始覺得奇怪了。
迎上她眼巴巴期待他嘗一口的表情,傅霽東難以承受地閉了閉眼,硬著頭皮、顫抖著手,挾起了距離他最近的那道開陽白菜、放進嘴裡……
「怎麼樣,好吃嗎?」綠芽興奮地間。
知道查大哥喜歡這道菜,她可是特別費了很多工夫去做呢!
「這!」傅霽東陡然瞠大了眼,指著那盤開陽白菜,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到底怎麼樣?」見他舉止怪異,綠芽也不禁著急了起來。「難道不好吃嗎?是我鹽巴加大少了,還是放錯了什麼……」
「不,這道菜好極了!」
男人驀地打斷她的話,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就著舌頭上殘留的甘美餘香,開始分析。
「白菜軟爛順喉,清甜入味……除了頂級蝦皮以外,你還加丁香菇、還有陳年老酒對不對?」
「對……對,我是加了這些東西沒錯……」綠芽被他嚇得一愣一愣地,半晌才眨眨眼,會過意來。「也就是說,你喜歡這道菜、我煮得很好吃?!」
經她這麼一問,傅霽東突然恢復了理智。
「嗯、嗯……還不錯……」他赧然地紅了臉,語焉不詳、含糊其辭地隨便應了聲。
「太好了!你喜歡吃的話,就多挾點啊!」管他是敷衍還是害羞,一聽見他肯定的話語,綠芽高興得簡直快要飛上天。「喏,這道蒼蠅頭、還有這道黃瓜鑲肉,也都是我的拿手菜,你快嘗嘗看!」
「綠芽兒……」她甜美慇勤的笑顏令傅霽東心中一暖,忍不住脫口道:「你對我真好。」
聞言,綠芽忽然低下了頭,澀澀道:「你是我大哥嘛!我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哇?」
她的話讓兩人胸口同時一揪,原本還算歡樂的氣氛就這麼冷凝下來了。
不知為何,發現她似乎刻意疏遠的態度,竟讓他煩躁得難以忍受,衝動得想叫她收回那句話──
傅霽東,你別傻了,她不是你該妄想的人!腦中驟然警鐘大作,他及時收住了口,怏怏不樂地扒了一大口飯。
抬眼瞅著一臉不豫的男人,綠芽歎了一口氣。
她相大哥好不容易又恢復了先前的融洽,她又說錯了什麼讓大哥不開心?
她並不笨,這幾天傅霽東種種冷淡疏離的表現,她就算再遲鈍,也看得出,他心裡只願將她當成「妹妹」。
所以,她順著他的意,努力地扮演著「妹妹」的角色,也說服自己只要看到他開心快樂就好。可是他現在又這樣生起悶氣,難道是她做得還不夠?
「我吃飽了,多謝招待。」思忖之間,男人已然放下了碗筷,神情卻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是在猶豫著該如何開口告辭。
沒注意到他內心的掙扎,綠芽倏地站起,興奮得像是等待這一刻很久了似的。
「噢,那……你想不想喝茶?我最近在學如何沏茶,我去幫你沏壺來。」都說了要像個妹妹那般敬愛兄長,但她仍忍不住去做任何能令他一展笑顏的事情。「你等等啊,我很快就好、真的!」
「咦?不必這麼麻煩,我喝這兒的茶就……」
傅霽東指著桌上那杯早就失去溫度的茶水道,但抬頭一看,房裡哪兒還有那個小丫頭的蹤影?只剩春兒似笑非笑地望住他。
「請公子稱候片刻吧!」
「嗯。」他無奈地點點頭,俄頃,終於想起自己應該跟這唯恐天下不亂的丫鬟算帳。「對了,你上回為何騙我,害我以為綠芽是被什麼登徒子、野男人給拐出樓外了?」
說到這個他就有氣,他堂堂一個男子漢,還是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居然被這對主僕聯手,耍得團團轉?
尤其是那個當主子的,更是完全掌控了他的七情六慾,能輕易讓他歡喜、讓他憂慮煩心……
「姑娘最近好辛苦。」豈料春兒竟答非所問,逕自說起自己想說的話來。「只因為某人喜歡吃開陽白菜,喜歡黃瓜鑲肉,就拚了命地練習這些菜色,搞得大夥兒現在一聽到白菜、黃瓜就覺得怕。又因為某人喜歡喝龍井茶,她辛苦地透過重重關係,上門拜訪好幾次,說破了嘴,才讓一位性情古怪的大爺把稀有的頂級龍井茶葉賣給她……」
傅霽東起先惱怒,認為這小小丫鬟竟不將他放在眼裡,淨說些不相干的話,但他越聽越錯愕,到最後簡直說不出話來。
綠芽為了他,做了這麼多事?她……就這麼看重他、在乎他?
思及此,腦子裡的警鐘霎時大作,吵得他心慌意亂、耳邊嗡嗡響個不停,壓根無法靜下心來好好思考。
「好了好了,我回來了!」就在這時,綠芽那嬌嫩的身影閃進房裡,喜孜孜地捧著一壺茶獻至他面前。「大哥,這可是上好的龍井,你最愛喝的吧?快評鑒評鑒我泡的茶如何……大哥?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打從她一進門,他就目不轉睛,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看得綠芽飛紅了雙頰,忍不住摸了摸自個兒的臉,確認沒有沾上髒污。
傅霽東驀然回過神──
「我、我突然想到還有急事!」他匆匆忙忙起身,視線四處游移,就是不敢再看向她。「抱歉,先告辭了──」
他們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必須好好地、慎重地想一想……他緊蹙著眉頭,步伐踉蹌地走向房門。
「大哥、大哥?你究竟是怎麼了──」情急之下,綠芽一把抓住他的大掌,想問明原因,但被大吃一驚的他給猛力甩開。
從沒被他這樣不溫柔地對待,她詫異地望向他,卻發現男人的表情竟然比她還要驚惶失措。
「對不住……我真的該走了……」他撇過頭,嘴裡咕噥著道歉的話語,人卻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凝望著他避若蛇蠍的背影,綠芽用力咬住下唇,難受得差點落下淚來。
大哥他……究竟是怎麼了?!
隔天,踏著異常沉重的腳步,傅霽東又前往四季樓。
「這樣下去真的不行……我沒有資格接受她的情意,我必須好好勸她、讓她明日,咱們是不可能的……」
他一邊走在大街上,一邊用凝重的表情喃喃自語著,活像是中了邪、著了魔似的,害得路上行人車馬皆紛紛走避,深伯他一個不好,會做出什麼恐怖的事來。
然而,當事者卻渾然未覺,逕自沉浸在自己的煩惱之中。
當綠芽跟春兒買好胭脂、走出鋪子時,看見的就是這般詭異至極的畫面。
「大哥,你在咕噥些什麼啊?一副生人勿近、擋我者死的樣子。」她像是忘了昨天的不愉快,漾著開朗的燦笑,上前拍拍他的肩。「你看看,大夥兒都不敢靠近你啦!」
「咦?綠、綠芽兒?!」傅霽東狠狠地嚇了一大跳,沒料到會這麼快就遇到害他夜裡不成眠的罪魁禍首。
「對,正是我!」她天真地笑著,滿意地瞅著他慌張的表情。「看這方向,你是要上四季樓去找我吧?幸好咱們在這裡遇上了,不然可要錯身而過了呢!」
「嗯,是、是啊……」他避開視線,苦笑地望著前方的黃土路面。「昨天真是對不住,我突然想起一件急事所以……」
「沒關係的,大哥的事情比較要緊,不必太顧慮我了。」綠芽懂事地搖搖頭,知道這不過是他的借口罷了。
儘管還想不透究竟是什麼事情惹得他逃也似的離開,但他今天還是來找她了!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她大大地鬆一口氣。
「嗯,抱歉。」他又喃喃地說了聲抱歉,然後就再也沒有下文。
不想一路以這樣尷尬沉重的氣氛走回四季樓,綠芽在腦中努力地搜索可以打破沉默的話題。
「呃,對了!」她想到了!綠芽一擊掌,急忙問道:「大哥,咱們都結拜這麼久了,還不曉得你家裡有哪些人,成親了沒有呢!」
她一心只想打破僵局,想到什麼就直接脫口而出了,不料傅霽東聽了卻皺起眉頭,慌得她立刻語無倫次地解釋──
「呃、我的意思是說,不曉得大哥的爹娘和嫂嫂會不會喜歡我這個半路認來的妹妹啊,不曉得我是不是當了現成的姑姑啊之類的……」
瞅著男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越說越沒信心,也越說越小聲。
傅霽東淡淡地望著她,說不出心裡究竟是什麼滋味。
他知道,這小姑娘很努力要恢復兩人過去的融洽自在,也知道她戰戰兢兢地看著他的臉色,順著他的心意,不再說些或做些逾越兄妹感情的言行。
但她越是努力,他的心緒就益發焦躁不悅,怎麼樣也無法維持一貫的冷靜。
「我雙親早逝,自小是被伯父伯母視如己出地養大的。不過他們也都仙逝了,只剩下一個已經出嫁的表姊。」
而且那位表姊還是當今的皇后。他吞下了會讓她嚇到跳起來的實話,只簡單交代幾句。
「大哥還沒成親?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她壓下兄妹之間不該出現的雀躍,極力用遺憾的語氣道:「我說,這京城裡的姑娘家和媒婆都在想些什麼呀?咱家大哥這麼好的人才,居然沒有半個人登門提親?」
「不是沒有,只不過我都一一拒絕了。」他苦笑著,不由得想起某位權傾天下的人物。
那號人物也曾經處心積慮地替他說媒拉親,就只為了想找個人來管管他,別再讓他整天沒事就淨忙著找別人麻煩,或找他自己的麻煩……
「咦?為什麼要拒絕?」心裡明明很慶幸,表面上卻要裝出不滿的表情,綠芽不禁覺得好累。「你難道不想抱抱可愛的小娃兒、享受一下天倫之樂嗎?如果怕照顧不來的話,我最喜歡小奶娃兒了,一定可以幫忙嫂子的!」
「八字都沒個一撇,你想這些會不會太早了?」他扯著不由衷的笑臉,根本不想再繼續討論這話題。而且,從剛剛開始他就隱約察覺,綠芽兒的話中似乎有什麼地方讓他覺得不太對勁。可是到底是什麼地方,他又說不上來……
「唉,不曉得夫人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很想趕快看到那把琴啊!」又沒話好說了,綠芽笨拙地胡亂找話瞎聊。「大哥,那把琴還沒修好嗎?我真的不能先去你家偷偷看那琴一眼就好嗎?只是看看嘛!不會弄壞的。」
一道閃光隨著她的話,劈進了傅霽東一團紛亂的腦中,那一瞬間,他想通了某些關鍵,終於明白究竟是哪兒不對勁──
「你……想去我家?」他盡量壓抑自己驚惶的心緒,冷靜問道。
「對啊!」很快地說出回答之後,綠芽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他的異樣,不禁有些畏怯。「呃,我知道再過不久,我什麼時候想彈那把琴都可以,可是,反正早摸晚摸,都是要摸的嘛!現在看到它的話,還能趁這段日子選些合適那把琴的曲子,這樣大哥你也比較有面子呀,對不對?」
豈只是不對,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大錯特錯!傅霽東閉上雙眼,有股想要狠狠毆打自己一頓的衝動。
他一直沒有解開他們甫見面時自己所撒的謊,讓她滿心以為自己是要將她接回家裡,不只專門負責保管那把琴,還能成為他重要的家人……
他內心確實是這麼冀望沒錯,但無奈事實並不是這樣的啊!他不僅要將她推向那個喜怒不定的皇上身邊,也親手將她推入那諱莫如深的宮中……
看出他的掙扎猶豫,綠芽雖感到有些受傷,依舊扯了個沒啥大不了的笑容。
「大哥,如果不行,你直接說一聲不就行了,何必跟我客氣?」她豪邁地揮揮手,不在意地道:「要是以前,我一任性放肆起來,你馬上就會狠狠念我一頓,怎麼現在對我這麼好?這天是要下紅雨了嗎?」
瞅著她佯裝開朗的模樣,他心口一痛,卻仍是極力忍住摸摸她頭髮、將她擁在懷中安慰的衝動,只噙著一抹笑淡淡地道:
「你說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你比較喜歡我囉哩囉唆?」
「那、那就不用了……」綠芽嚇得跳開一步,惹得男人當下忍俊不住,大笑出聲。
「我說笑兒的,瞧你嚇得。」看她當真了,他笑著調侃她,但這笑容也只是曇花一現,下一瞬間便被愁容取代。
他還能保有她這份單純天真的崇拜愛慕多久?等她發現這一切都不如她所想的那樣,是不是會開始怨懟自己將她推入無邊地獄,而對他恨之入骨?
既然他有心情取笑自己,那應該是沒事兒了吧?綠芽樂觀地想著,故意噘起嘴兒,裝出任性耍賴的模樣。
「哼!你欺負我,等四季夫人回來,我也不跟你回去了!」她睨了他一眼,雙手環胸地撂下狠話。
傅霽東霎時被她太過明顯的裝模作樣給逗笑了,忍不住依著心裡的衝動,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就如同往常一樣。
「哇,你還敢捏我?」這下綠芽更是氣得跺起腳來。「除非你現在就帶我去明月茶樓喝茶聽曲兒,否則我絕對不原諒你!」
「好好好!無論你要上哪兒,我都奉陪,這樣你滿意了吧?」他扯了扯薄唇,笑得有些勉強。
等進了後宮,她就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自由自在地逛大街、買胭脂、上茶樓了吧?
他明明有許多次告知她實情、讓她做選擇的機會,卻怠惰苟且地拖到了現在。若是今後綠芽兒察覺受騙,怨他怪他,他也責無旁貸……
「怎麼突然對我那麼好?我還真有些害怕欸!」綠芽半開玩笑地道,轉過頭卻發現他滿懷心事的俊容。「大哥,你怎麼了?」
「沒事。」他連忙揚起嘴角笑道:「我是你大哥,做兄長的疼愛弟妹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
下意識地,他竟說出了昨天她說過的話。此言一出,他們倆都愣住了。
任何有耳朵的人都聽得出他那句話說得有多敷衍隨便!當她那麼說的時候,她是懷抱著多麼誠摯懇切的心意,沒想到卻只換來他隨口一句搪塞!
「奸啊,敢情你是故意拿我說的話兒來取笑我?」最先回過神來的是綠芽,她立即故作不滿地抱怨道。「罰你買支糖葫蘆給我!噢,對了,我還想吃前面轉角那家鋪子的紅豆包!」
然則最最氣人的,是她居然沒有勇氣、也沒有資格抱怨這件事,只能說些言不由衷的話,用使喚他跑腿來發洩。
「好,我馬上去買,你在這裡等著。」他不敢看向她,逃命似的拔腿衝向街角那家簡陋的小鋪子。
瞪著他越走越快的背影,綠芽忍不住紅了雙眼。
她氣死了,也快要傷心死了!
「買回來了,咱們走吧!」抱著兩包零嘴兒奔回她身邊,傅霽東有些討好地笑道:「現在過去,應該正好能趕上鼎鼎大名紅妞兒的場子。」
「噢,那走吧。」她悶悶地低頭說道,忍不住在心底暗罵自己一碰上他,就什麼脾氣也不敢發。
兩人打發了跟前跟後的春兒,相偕來到了明月茶樓,正巧明月茶樓唱曲兒的第一把交椅正在台上,他們付了茶資,點了些零嘴小菜,便入座聽曲兒。
「今兒個唱的是哪出曲子?」傅霽東順口問道。
「今兒個唱的,可都是紅妞兒的拿手好戲,就是《牡丹亭》裡幾個旦角兒的段子。」跑堂的答。
綠芽皺了皺眉,她過去不太喜歡這出莫名其妙就覓死尋活的戲碼,不過其中的意境和曲調確實十分婉轉動人……
怔忡之間,紅妞兒已輕啟貝齒,用那淒惻幽怨的嗓音唱道:
「偏則他暗香清遠,傘兒般蓋的周全。他趁這,他趁這春三月紅綻雨肥天,葉兒青。偏洴著苦仁兒裹撒圓。愛殺這書陰便,再得到羅浮夢邊。罷了,這梅樹依依可人,我杜麗娘若死後,得葬於此,幸矣。
偶然間心似繾,梅樹邊。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待打拼香魂一片,月陰雨梅天,守的個梅根相見……」
這是故事中的女角兒杜麗娘,與書生柳夢梅在夢中幽會後,茶不思飯不想,一夜無眠、心煩意亂之下,忍不住又到夢中兩人歡好的花園散步。
不料看著暗香清遠、樹蔭濃密、果實纍纍的梅樹,不由得悲歎起自己的形單影隻。大好青春年華就要消逝,卻無知心郎君作伴,也許死後葬在這梅樹下,就能再見書生一面吧……
感受杜麗娘對愛情的渴求與絕望,她突然心中一痛,突如其來地,豆大的眼淚就這麼落了下來,重重滴在她手背上。
綠芽大吃一驚,伸手撫了雙頰一把,這才發現自己不知怎地竟然哭了,連忙在男人發現之前,偷偷把眼淚給擦掉。
但傅霽東就坐在她身旁,怎麼可能忽視她的動作。他疑惑地轉頭看她,驚見她一臉的淚。
「綠芽兒?你怎麼哭了?!」他慌張失措地瞅著她,一時沒了主張,只是這麼怔怔地愣著。
「我也不知道……」她擠了個微笑,原想叫他放心,但淚水卻不受控地越落越多。「我只是突然覺得很傷心……」
「不要哭了。」
他幽幽歎了口氣,伸手輕柔地撫摩著她淚濕的雙頰,一顆心被她那楚楚可憐的淚顏拉扯得好痛。
「不要哭了,你哭得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他低低喃語,抬起她的臉,不自覺地醉在她兩彎水光瀲艷的眸底。
意亂情迷之中,他緩緩地俯下首,貼近那兩片紅潤小巧的唇瓣,溫柔纜踡地,疊上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