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是要來跟他確定,與小柔的婚事何時辦吧!
「梁弟,是這樣的——」舒萬安的臉色有些凝重,思索著該怎麼開口。
「舒兄,有什麼事可直說。」他的表情讓梁南生的笑容收斂許多,直覺地想到婚事可能有變數。該不會又是他從中破壞了吧?!
「梁弟,從我們認識後,我就知道你對蔚柔很有好感,不過蔚柔她——」
「別說了,舒兄,你現在是在告訴我,小柔她不想嫁給我?」梁南生利眼一掃,打斷舒萬安的話。「是的,梁弟,我很抱歉,這婚事我恐怕不能答應你了,請你諒解,蔚柔的幸福對我來說很重要。」舒萬安有一瞬間的呆愣,一直以來,他都是和和氣氣的,從沒有看過他這樣恐怖的神情。
「舒兄,難道你想言而無信?」他的神色一凜,冷冷的說道。
「這——梁弟,真的請你諒解,更何況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不是嗎?」他怎麼會變了樣?就因為不能娶蔚柔的關係嗎?舒萬安,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說起話來竟有些畏縮。
「舒兄,我想你一點都不瞭解小柔對我的意義,既然這樣,我也有事想跟你說。」哼!既然這樣那就別怪他翻臉無情,只要他想得到的,他一定要得到,不計任何手段。梁南生冷然的看著他。
「梁弟——」不安的感覺直竄他的心。
「關於在成都所借的那周轉金,我希望你可以在三天之內還款。」為防有變數,他老早就好局,要讓他退無可退。
「梁弟,這……這是五萬兩的欠款,是一筆大數目啊!」一口氣梗在喉頭,舒萬安幾乎說不出話。「要是舒兄還不出錢的話,就請你依照你的承諾,將小柔嫁給我,言盡於此,你慢慢考慮吧!」梁南生一甩袖,揚長而去。
正巧經過廳堂而停下腳步的小娟,一聽到這裡,連忙回房通知武蔚柔。雖說她被人要脅必須問出碧璽的下落,可是,小姐能嫁給自己心愛的人,對她來說仍是很重要的,畢竟,相處了十幾年,一直是親如姐妹,追查碧璽與小姐的幸福是兩件沒有牴觸的事。
「小姐,不好了!」小娟的聲音由遠而近,不到一會兒工夫,人已經衝進房裡,表情有著少有的驚慌。
她這一叫,讓武蔚柔刺繡的動作一偏,針頭就刺進了她的指尖,鮮紅的血珠立即湧現。
「小姐,不好了!」小娟氣喘不已,一時間還順不過氣來。
怎麼了?她將刺傷的手指含入口中。
「小姐,我方才經過廳堂,結果聽到梁公子竟然要老爺還錢,不然就要讓你嫁給他。」
什麼?武蔚柔聞言,整個臉瞬間變得慘白。
「是真的。」
舅父什麼時候向梁公子借錢了?她瞪大了眼,急忙在她的手裡寫道。
「這我沒聽清楚,所以不太曉得。」
不行,她要去找舅父。武蔚柔霍然起身,也不等小娟反應,她人已經跑走。
「小姐——」不行,她應該要去找文公子才對。小娟追到門外,腦中竄進這想法,跟著腳步一轉,往另一頭跑去。
怎麼會?怎麼會?武蔚柔提著裙擺沿著長廊不停地跑著,心裡不停地冒出同一句話——她以為可以的,她以為可以和駿哥哥在一起的……
「蔚柔——」坐在正中央大椅的舒萬安,正在苦惱怎麼解決這事,聞聲抬起頭來。
武蔚柔衝到廳堂中央,無助地看著他。
「蔚柔,我——」她是不是聽到消息了?舒萬安突然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說話。
舅父,梁公子他——
「蔚柔,都怪舅父不好,先前答應了他的請求,而他現在無法接受我的改弦易轍。」舒萬安委婉的說道。
她眼眸朝著四週一掃,快步地跑到小桌旁用毛筆寫道——舅父,我聽說是梁公子以欠款來要求我一定要下嫁,是不?
「的確是,唉——」他重重的歎口氣,真是沒想到梁南生竟會為了娶蔚柔,如此的不擇手段,這樣看來,蔚柔嫁給他怎麼會幸福?但是不讓蔚柔嫁的話,他又該怎麼辦呢?
舅父,你怎麼會向梁公子借錢呢?
「唉——一直以來,舅父經營的布料生意從沒有負債的狀況,可是這一兩年卻不一樣,不但運送布料的船隻在河上翻覆,就連在陸運上也頻頻出現問題。
你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用,且布莊與商家簽定的契約載明貨不能準時就必須賠償,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延遲,且布莊無法應付這麼龐大的賠償金,我只好先向梁南生借錢周轉。
原來說好可以分次償還,現在他卻要我在三天之內還款——蔚柔,目前府裡真的無法償還這麼大筆的債務,要是真的償還,布莊恐怕就要面臨倒閉的命運,就連這個家也要垮了。」舒萬安喃喃地說出自己的難處。
什麼……武蔚柔聽完,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蔚柔,舅父老了,再活也沒有幾年,要是這個家幾十年的基業,就這樣毀在我手裡,我死後怎麼
面對舒家的列祖列宗?所以能不能請你答應梁南生的要求?」或許梁南生真的很喜歡她,才會如此做,那麼蔚柔嫁給他並不是件壞事。他在心裡安慰著自己,抬頭期望她能忍痛改變主意。
武蔚柔愣住了,不知該怎麼辦。
「柔兒,別擔心,不管舒老爺欠梁兄多少錢,我替他還。」接到小娟的通報,文時駿不慌不忙地來到廳堂。
駿哥哥——她聞聲跟著轉頭。
「文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舒萬安從大構上走下來。
「我當然知道。」
「文公子,你可知道我欠梁南生多少銀兩嗎?五萬兩啊!這可不是一個小小的管事可以負擔得起的。」就算再愛蔚柔,他的話也說的太滿了。舒萬安一臉的不信。
什麼?!五萬兩?武蔚柔掩住嘴,就算她不經世事,也知道這不是一筆小數目。天——她怎麼辦?「請放心,舒老爺,這筆錢就當是我送給柔兒的聘禮。」文時駿完全沒有驚訝的神色,反而是一派的沉穩。
駿哥哥,你怎麼會有那麼多錢?武蔚柔愣愣地。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有錢還給梁南生的,事情就交由我來處理。」文時駿笑得神秘。「舒老爺、柔兒,我先出門一趟,晚點再說。」
駿哥哥——武蔚柔就這麼看著他走出去。
他真的有錢拿出來嗎?武蔚柔在房裡繞來轉去的,很是擔心。
「哎喲,小姐,你這樣走來走去的,走得我眼都花了,再說你這樣走,事情也不會解決啊!」小娟終於受不了,拉她坐回椅子上。
可是,駿哥哥都出去好久又沒消息,你叫我怎麼不擔心嘛!焦急地在小娟手上寫著,她的眉心深鎖,非常地煩惱。
「不會啦!我相信文公子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既然他都說了要幫老爺還債,就一定可以的。」小娟安慰道。
真的嗎?
「要不,我先到前頭去看看,文公子回來,我馬上跟你說。」瞧她急的,小娟從沒見過她這麼著急過。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你,小娟。武蔚柔無聲的感謝道。
「小姐,那我先出去了。」
駿哥哥到底要怎麼解決舅父的債務呢?而且這麼大筆的錢,怎麼可能在短時間之內籌出來?
武蔚柔越想越覺得擔心,根本就坐不住,想想乾脆到花園去等人,沒想到才走到房門口,開門就見梁南生站在那兒。
「小柔——」
武蔚柔一看到他,臉色就沉了下來,原本她就對梁南生不具好感,現在發生這事,就更讓她反感了。
「小柔,我是來跟你說件事的。」梁南生想走進她的房裡,卻被她擋住。
對不起,梁公子,我身體不舒服!她搖搖頭,後退一步想關上門,卻被他捨先一步踏進房裡。
你!他的接近讓她整個人差點後退跌倒。
「小柔,請你別拒絕我,我只是想跟你說話,可是你每次只會躲著我,像現在這樣。」梁南生的聲音不慍不火。
她搖頭,根本聽不進他說的話。
「小柔,我是真的很喜歡你,請相信我的真心好嗎?」
喜歡她就要這樣逼她嗎?他越接近,武蔚柔就越往後退。
「那個姓文的,到底是哪點比得過我?他不過是讓人使喚的下人,而我是堂堂的木材商,你該看清楚誰比較適合你。」梁南生原本是要好言相勸的,但她的態度讓他不由得激動起來。
就算他是讓人使喚的下人又如何?我喜歡的人是他,不是你!要是梁公子真懂的話,就該有成人之美才是,怎麼可以以龐大的欠款威脅舅父還錢。武蔚柔在心裡反駁著,退到了桌邊,只好繞到桌後。
「再說,你舅父還欠我一大筆錢呢!要是你肯答應嫁給我,那筆錢我可以不追究。」他深吸口氣,再釋出善意。
你這個小人!武蔚柔從沒有這麼厭惡一個人過。
「梁兄,你真是好心啊!這麼大筆的錢,你真的可以不計較?」文時駿笑笑地走了進來。
梁南生聞聲回頭。「又是你!」每次他一出現準沒好事。
駿哥哥——武蔚柔馬上跑到他身邊去。
「看來梁兄似乎不太想見到我。」文時駿毫不避諱的回視他。
「哼!」梁南生洽哼道。
「方纔梁兄說舒老爺欠你一大筆錢,對不?現在那筆錢我替舒老爺還。」
「你要替他還錢?哈哈哈哈——」梁南生聞言,大笑了起來。「就憑你一個小小的管事,拿什麼還?」
「梁兄,有時候別太看輕人才好。」文時駿的臉色完全沒變,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放到桌上。「五萬兩銀票,請你點收一下。」
「什麼?!」梁南生大吃一驚,不敢相信地盯著桌前的五張銀票。
「現在五萬兩還你,舒老爺也就不欠你什麼了。」文時駿淡然的說道。
「這怎麼可能?」他完全無法接受。
「梁兄要是懷疑銀票的真假,可以到錢莊去檢查。」他揚起微笑。
「你——」梁南生怒火攻心,整個臉漲紅。
又是他!又是他壞了他的好事!連最後一步棋都沒了,他還能在這待嗎?他抓起錢票氣急敗壞地拂袖而去。
駿哥哥,你怎麼辦到的?那些錢是從哪來的?武蔚柔拉著他的衣袖,滿臉疑問。
「呵呵——那些錢哪,算是我的賣身契吧!」文時駿笑道。
唉——他這一去錢莊等於是在告訴龍王,他人在哪兒。不出幾天,他就會派人來要他回去了吧!自由的日子宣告結束。
什麼意思?武蔚柔不懂。
「呵——以後你就會明白的。」希望到時不會嚇壞她才好。文時駿仍是一派的神秘。
為什麼要等以後?武蔚柔突然發現,她一點都不清楚他的來歷,一個普通的管家,有可能擁有五萬兩嗎?
「我要的消息呢?」躲在陰暗處,男子的口氣已經沒有之前冷靜,多了一絲激動。
「我——我問過了。」這一次小娟被叫出來,已經有最壞的打算,只可惜明天就是小姐的大喜之日,她不能親自為她梳妝,看著她出嫁……
「然後?」
「我想她是真的不知道東西的下落。」
「沒用的東西!你一定是隨便找借口來搪塞我!」他低吼道。
「請你相信我,我……我是真的有試探過了。」小娟的聲音在顫抖。
「是嗎?」
他話一落下,一道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閃過,她根本來不及防備閃避,悶哼一聲,整個人便倒在地上,鮮紅的血液就從她身上汩汩流出。
「哼!該死的女人,養條狗都比你強。」他走近她身邊,月光映照在他臉上,是張陰狠不帶一絲人性的臉。冷眼瞪著地上早已斃命的人,他嘴角揚起一絲冷笑,轉身離去。
既然沒有路可走,那就別怪他了!
事情獲得圓滿的解決,著實讓舒老爺鬆了口氣,而梁南生也沒跟誰打招呼就這麼離開舒府。
舒萬安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強力地要求文時駿與武蔚柔盡快完婚,於是下令府裡的僕役全體動員,在短短的幾天之內準備好婚禮該有的一切。
武蔚柔要嫁的消息一下子傳遍整個風城,舒老爺又是城裡有名的富商,所以參加喜宴的人很多,看熱鬧的人更多,更有人好奇新郎的身份。
由於文時駿早已沒有親人,也就答應舒老爺在府裡完婚,而他就騎著馬,家征性的在城裡繞一圈。
接著在拜堂時,司儀高喊送入洞房的那一刻,突然有縣令帶著土兵走了進來。
「聖旨到——」
聖旨?在場眾人無不嚇一跳,武蔚柔更是差點掀開喜帕來看。
「文宰相,請接旨。」縣令走到文時駿面前恭敬的說道。他認得文時駿,因為當年科舉考試的主考官就是他。
龍王的效率果然很高。文時駿暗自歎氣,一揮長擺,單膝跪下。
「臣恭迎聖旨,吾皇萬歲萬萬歲。」
在大廳上的人聽見這聲稱號,也跟著下跪,縣令則是展開聖旨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宰相文時駿,擅離職守本該論罪行罰,但念及功績在國,功過相抵,又逢小登科,特今近日內攜眷回朝復令,欽北。
「吾皇萬歲萬萬歲。」居然說他擅離職守,不知是誰首開先例的!文時駿在心裡暗念,但表面上仍是恭敬的接下卷軸起身。
「文宰相,小臣在此恭喜您迎娶美嬌娘。」縣令又是拱手、又是鞠躬的。
「多謝你的祝賀。」
「文公——文宰相……」面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身份轉變,舒萬安還處在震驚的狀況。
「舅父,你叫我文陽或者時駿就好。」文時駿的神情並沒有變得驕傲,仍是一派的淡然。
「哦——時駿……」舒萬安叫了他的名字之後,也不知該說什麼,就這麼愣在那兒。
「舅父,麻煩你先讓柔兒進房吧!」文時駿望著頭戴喜帕的武蔚柔,轉頭與舒萬安說道。吁——果
真跟他想的一樣,他的身份曝光所帶來的反應總是如此,就不知柔兒會怎麼想?
「好好好——」他不停地點頭,趕緊吩咐下人將武蔚柔帶進去,留下滿屋子準備要喝喜酒的人群,大伙吱吱喳喳的在討論。
等到新娘進了洞房,喧鬧的聲音也就更大了,結論不外乎是舒老爺好福氣,原本以為只是將侄女嫁給一個普通人,現在卻變成一個乘龍快婿,以後簡直是吃穿不愁。
這樣的轉變,讓舒萬安在喜宴上面子十足,笑得闔不攏嘴;而文時駿則是在眾人的圍攻下,硬被灌了好幾壺酒,頁到近深夜才被簇擁著進新房。
駿哥哥竟然是宰相?為什麼他沒跟她說?
頭戴喜帕,武蔚柔就坐在床治,滿腦子都在想這件事。
還記得當她聽到聖旨時有多驚訝,若不是鳳冠太重、又戴著喜帕,她還真想拉著駿哥哥詢問。
想到這裡,她又感覺到鳳冠的重量。她可不可以把鳳冠拿下來啊?武蔚柔暗暗呻吟著。
咦——小娟去哪了?為什麼一整天都見不到人呢?府裡的人都說沒看到她,會不會是被派到哪邊忙了?
可是,以前不管有什麼事,小娟一直是跟在她身邊啊,怎麼今天不一樣?不管是梳妝還是穿戴喜服,都是由府裡的嬤嬤負責,甚至拜堂的時候也是由別人扶著行動……小娟到底去哪兒忙了?
突地,武蔚柔聽見房門被推開,以為是小娟回來了,才想伸手去拉喜帕,文時駿的聲音就響起。「柔兒,那是我的權利,你不能越權哦!」雖然被灌了不少酒,他卻完全沒有醉態,依舊步伐沉穩。
她的動作一頓,緊接著一隻大手就伸到眼前,她頭上的喜帕就被掀開來,穿著紅蟒袍的文時駿出現在眼前。
你騙我!她眼中有著指控。
「我?」文時駿一愣,馬上就知道她想表示什麼了。「呵——嚇到你了。」他輕輕地幫她將鳳冠拿下放到一旁。
你還笑!說什麼你只是個管事的!武蔚柔在他的手心寫著,寫完忍不住槌他一拳。
「我的確是菅事的啊!不過管的事多了點,你不覺得嗎?一個府裡的總管,跟一國的宰相的差別,不過就是管的人事多或少而已。」他笑笑的說道。
那為什麼你不一開始就說呢?
「你沒聽聖旨裡說的,我擅離職守跑到這來,怎麼可能大大方方的告訴大家我的身份?一說出去,你想我還可以待在這裡,與你在一起嗎?」更何況,他也不想讓她因他的身份而對他有距離感。我——她被堵的無法反駁。
「柔兒,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真的要在這裡跟我討論身份問題嗎?」他傾身貼近她,柔聲說道。
你——討厭啦!武蔚柔這會兒漲紅臉,羞赧不已。
「噓——」他吻住她的唇,手指一彈,將桌上的紅燭熄滅,又順勢將紅帳放下,讓無邊的春色隱藏在紅帳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