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唐朝,長安城 >> 師徒戀,日久生情 >> 狀元拽到寶作者:單飛雪 | 收藏本站
狀元拽到寶 第十章 作者:單飛雪
    第一天,天快亮了,阮罌才睡去。

    她夢見人已到西域,夢見艷陽曬到煙騰騰的沙漠,死亡之蟲,血紅一片,布在她周圍。她以為親眼見識到,會很興奮、很刺激,但沒想到,它們一起昂頭,嘶叫,朝她吐出紅色的舌頭,同時眼睛射出青色光芒,攻擊她,像罰她愛追求刺激。

    夢裡沒有痛覺,但她被嚇醒。

    阮罌怔在床上,大喘著氣。

    第二天,半睡半醒間,模模糊糊地,她夢見白色天地,長街變白色,紅燈籠亮著白光,人影幢幢,全穿著白衣衫,每個人,都有著跟師父一模一樣的臉皮,而午門,人擁擠,一把白刀揚起,斬了刑台的人。

    「不——」

    阮罌擠在人群裡,見鮮血衝上天,一瞬間,眼前全成了猩紅色,甚至真實地聞到血腥氣。夢中不能自主,她撲跌在地痛號。

    她哭著醒來,枕褥都濕透了。她一個人呆在黑暗中,劇烈顫抖。

    第三天,不是夢。

    白天,她到刑場,站在看熱鬧的人群中,見著披頭散髮的人犯被押出來,押上刑台。阮罌試著隱藏自己的驚慌,但她恐懼得快要昏倒了。劊子手手中那把刀,比夢中更亮上千百倍,日光中反射,太炫目,刺痛了阮罌的雙目。

    很希望是夢,但不是。

    刀落,人群驚呼,血花飛濺。

    阮罌摸住頸子,好像那把刀,同時也斬過她的頸子,她立刻哭起來,開始發抖。

    人群爭先恐後地往前擠,想更近去看。阮罌轉身,往反方向走,她要先去停放死囚的地方,等著領回屍體。她故意支開勤兒,想獨自承受這巨大的哀傷。

    而,每一步,都好沈重。這條路,怎麼走得這麼辛苦?

    風吹過,飄動身上斗篷,她好冷……她覺得自己像抹遊魂,也許剛剛她也死了。

    以前怪師父話少,現在恨不得他人在身旁,就算不說話,就算待她壞,沒關係,她都愛,只要師父活著。只要他還能呼吸!就算只是和他吃著清粥小菜,已夠滿足。

    阮罌好不容易走到領屍處,卻有個人,先一步等在那裡。

    那人穿著一襲華美的金色斗篷,身旁站著六名婢女。聽見阮罌的腳步聲,那人緩轉過身,那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兒,她教阮罌看見了跟自己一樣的紅眼睛。

    她也在哭。

    可看見阮罌,她笑了,笑得悲傷。

    「是你嗎?」簡短的,她說了這句。

    阮罌停步,不明白地看著她,揣想著她的身份。

    「剛剛處決的犯人,是你什麼人?」

    驀地阮罌面色一凜,明白過來了。「你是長公主?」

    「還不向我行禮?」

    阮罌冷笑,忽而咆哮:「就是你害死他!那麼還在這裡哭什麼?」

    一旁的女婢喝她大膽。

    長公主打量阮罌。「你來領屍體嗎?呵,恐怕,讓你失望了,他的屍體我要了。」

    「你且試試,我殺了你。」阮罌眸中迸出寒光。

    長公主大笑,笑得淒愴,笑得瘋狂。「果然是一樣的臭脾氣……」收住笑容,狂妄道:「這屍體,不給你,你回去吧。他就是做鬼,也不得自由。」

    阮罌抽出匕首,便衝上去殺人。

    婢女尖叫,一旁的侍衛衝過來。「保護公主!」

    「阮罌。」

    阮罌頓住勢子。

    「阮罌……」

    有人叫她,這聲音、這熟悉的嗓音——她轉身,震住,刀從手中滑落。

    眼前,是個穿褐色大袍,半蒙住面的男子,但那雙眼,她熟悉。阮罌顫抖,連呼吸都小心,怕是夢。她看得出他在微笑,那眼睛裡閃爍著笑意。

    「師父?」怎麼會?剛剛分明……

    「囚犯被我掉包了。」長公主上前來。「方纔斬的是另一名死因,披頭散髮的,誰認得出來?」望著阮罌,眸子裡淚光閃動。「我真羨慕你,你跟他走吧。我愛他,我要他活著。」

    阮罌也哭了,奔人師父懷中,放聲號哭。

    司徒劍滄立刻將她摟緊了,緊拽在懷裡,然後抬頭,對長公主說:「我不會忘記你,你是我心中,皇朝最美的公主。」

    長公主眨了眨眼,眨出更多淚來。終於等到他的讚美,得到他的感謝,卻得不到他的愛,最後仍是輸給他。也許這本來就是一場永不會贏的戰役,因為她愛得比較深,注定輸給他。

    「本宮將你們逐出長安,命你們不得再回這裡。聽見嗎?」

    這是長久以來,司徒劍滄唯一聽進長公主的命令,他隨阮罌離開。

    長公主目送他們,天色陰鬱,狂風獵獵,長公主覺得她像作了場夢,她在這夢中時而高興時而落淚,像個瘋子。而原來,這是愛情。曾以為自己高高在上,而原來在愛面前,她太渺小,太無能為力,即使身份再尊貴也無用。無限唏噓,從不知貧窮為何物,直至今日。她替自己感到可悲,阮罌一介草民,還比她富有。

    「我祝福你,司徒劍滄。」她喃喃道。

    祝福這個教她懂得,有些事,仗權勢亦不能得到。教她識得這世間,還有人不屑攀權附貴,寧與愛靠攏,跟自己意志同存,誓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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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爺爺說過,沙漠的夜,天空裡的星子比城裡看見的還多上幾十倍。」

    「我爺爺還說過,在沙漠裡,要跟遊牧民族一樣,住蒙古包,乘駱駝。」

    往西域路上,月映大地,黑色駿馬達達前行,蒼在頂上盤旋,時而飛近,時而消失不見。

    司徒劍滄攬轡繩,聽阮罌在他懷中喋喋不休。

    長路漫漫,阮罌的夢想等在前方,而司徒劍滄的夢想已經實現,拽在懷裡了。換他,陪阮罌天涯海角逐夢去。

    聽她講得興致勃勃,他問:「萬一沒看到死亡之蟲呢?」

    「有的,一定有的。」阮罌很有信心。「我爺爺見過,他說有就有。」

    「如果沒有,可不要傷心啊。」他揶揄道。

    阮罌回頭,賞他個目眩神迷的笑容。

    司徒劍滄不禁恍惚地想,是這燦亮的笑,令他折服,甘願陪她發夢嗎?他聽阮罌爽朗地說——

    「等我見到傳說中的死亡之蟲,便親手抓了它,帶回我爺爺墳上示威,誰教他當初不帶我去,哼,什麼女人不能去西域冒險,我這不就去了嗎?」

    「是是是。」他笑,那笑容藏著無限包容。

    他們在月光下,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個把月披星戴月,阮罌不覺辛苦,只覺得幸福。這便是她要的幸福生活。不住大房子,不需平安的好環境,就算身處一條凶險大道,只要能表裡如一,不需作假的當自己,並且與愛的人同在,她就心滿意足。而如果喜歡的人,還願意陪她完成夢想,今生何求?

    是夜,投宿荒野客棧。

    店小二領他們穿過走廊,來到最邊間客房。「兩位要廚房送膳食嗎?」

    阮罌問:「你們有什麼吃的?」

    「不需要。」司徒劍滄拒絕了。

    阮罌看他一眼。「你不餓啊?」

    司徒劍滄搖頭了,阮罌只好笑笑對小二說:「不用了。」

    店小二又問:「兩位要什麼喝的嗎?」

    「不需要。」司徒劍滄又是答得鏗鏘有力。

    小二搓著雙手,笑嘻嘻地推銷:「我們有高粱酒、上等燒酒,還有——」

    「我說不用。」賞了小二錢,司徒劍滄打發他走。小二前腳剛踏出門,他砰地立刻關門。

    阮罌困惑。「我還想叫壺酒,慶祝你大難不死,你怎麼……」愣住,看他走到窗前,砰地,把窗給關上。擋去月光,關上夜蟲啼叫聲,小房間頓時安靜,只剩燭光裊裊,映四面牆。

    司徒劍滄轉身,盯著她。

    也不知怎地,阮罌忽地心跳飛快,呼吸不順,緊張了。她用有些傻氣的笑容,掩飾心慌。「幹麼又關門又關窗的,你——」

    「過來。」他目光炯炯,瞧得她臉紅耳熟。那霸道的口氣,像失去等待的耐性。

    阮罌慢慢走去,停在他面前。

    司徒劍滄猛地一張臂,便將她緊鎖在懷裡。那雙鐵臂的力道,勒痛她的身體。

    「師父……」他怎麼了啊?

    司徒劍滄臉貼著她髮梢,內心激動。「之前,我真以為……會失去你……」

    直至親密擁抱住了,心才踏實,確認不是夢。

    「我現在,只想這樣……」他說,一直抱她不放手。

    否極泰來,他只想要她,想佔有她。這傻瓜卻只想著西域大計,一路上,不知他的心思。彷彿不久前,他們差點生離死別,她都忘了。這傻瓜,差點失去,他急著想珍惜。除了抱緊,還想要更多證明,證明他們不會再分開,這天地除了她以外,再沒什麼值得他關心。

    阮罌乖乖地讓他拽緊,她安靜了。他痛苦的嗓音,令她眼眶紅了,而在那熱情擁抱裡,她迷惘著,心慌著。

    司徒劍滄低頭,尋到她的唇,擄獲,吻住那片柔軟。

    慾望在這瞬間點燃,她好自然地張嘴歡迎他,挺身與他貼更緊。同他一般貪婪地呼應彼此,掠奪彼此氣息。當吻得越深入,更親暱,彼此身體更熱燙,體內的騷動更激烈。

    光是吻她,他不滿足。司徒劍滄左手握住阮罌纖細的頸子,右手探入她衣襟,再低身啃吻那柔白的耳,大手在她衣內摸索……

    當那粗糙大掌握住柔滑細膩的飽滿,她立時在他掌中興奮尖挺,情不自禁發出飢餓的呼聲,他即時堵住她嘴,舌頭探入唇內,痛苦又亢奮地品嚐那濕潤的嘴巴內部,身體渴望狠狠地、不留餘地的佔有她全部。渴望不只柔軟的唇,還要更多的親暱。

    在他熱情的愛撫中,她恍惚,身體軟弱了,只想倒在他身上。當他全身充滿力量,她卻覺得自己柔軟無助得只想躺下。

    不知道怎麼了,這太過親密害羞的親吻和碰觸,竟摸出強烈的快樂興奮,她渾然忘我的顫慄。感覺身體背棄她,只認這男人是主人,急著向他靠攏,渴望被他雙手安慰。

    她迷糊了,迷糊中任他擺佈,被帶至床上,同時他滅了燭火。在黑暗中,欺到她身上,他身體如暖被,整個密密覆蓋住她。

    好熱……

    阮罌閉上眼,感覺他一雙熱掌,托住兩邊耳後,他熱的嘴,覆住她唇,吞沒她的呼吸,嘴巴被熱情地堵住了,渾身興奮地繃緊了,當他熱烈的愛她那柔軟的唇瓣,直至它亦熱情地紅艷腫脹。又將熱吻種到她的頸項,再吮住裸在衣外圓潤的肩膀……再……再要更多。

    她傻傻地快樂著,甜蜜著,由他主導。他除去彼此衣物,除去所有阻隔……片刻後,阮罌感覺這男人的身體,剛猛勃發,抵在身上,每一部位肌肉,都像燃燒的鐵,燙著皮膚,好像喝醉了,迷亂地由他為非作歹。

    而急切要她的慾望,令司徒劍滄痛苦又瘋狂,當她歡迎地展開身體,沒一絲羞怯地鼓勵他投入時,她便如花一朵對他綻放。他以一個野蠻的力道挺入這柔美的身體,聽見她一個痛的呼聲,但她立刻似花瓣般收緊他,將他密密緊裹住,甜蜜地震顫著他……

    到此,他再沒了理智。

    他想,他應該慢些,卻失控地暴動。他想,他該理性放慢步調,卻忘情地投入更深處。怕弄痛她,卻在她繃緊身體的同時失去控制,反而更粗暴地要……

    而那痛只一剎那,伴隨痛楚之後的,極大的滿足和亢奮,淹沒她,教她迷狂。彷彿世界只剩這男人,剩下他充滿力量的身體。阮罌慌亂又迷狂地緊抱他,像沒他不能活,像多一絲絲空隙都要命。她就好似怒放的紅花,花瓣是她雙手是她全部身體,都將情人全部抱緊埋藏,讓他在最深處敏感地貼緊。

    她心悸又顫慄,感受緊窒的埋藏裡,他動作著,巨大又強悍地深入著,在深處熱情地放肆,拉扯身體,拉扯出不斷擴大的快樂,這麼甜膩又瘋狂,多美妙的滋味,多教人瘋狂快樂。

    司徒劍滄耽溺在阮罌潮濕緊窒的深處,忘情地與她親密拉鋸著,他將阮罌擠入床的深處,那蠻勁似要將她每個毛孔都填滿才甘心。他終於得到全部的她,那亢奮的慾望,沈沒在柔軟嬌軀裡,彷彿他的身體,深入到吻上她的心。

    如夢般,床燃燒,汗如雨,兩個潮濕身體,一整夜,暗暗興奮,放縱慾望將彼此髮膚都消滅,甜蜜地融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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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夢想之旅,進行了六個月之後,已有一個率先放棄。這率先放棄的正是司徒劍滄的老相好,巨梟「蒼」。

    蒼來到西域,立刻戀上了另一隻美呆了的母巨梟,很快把母巨梟肚子搞大,雙梟遠走高飛,為了愛情,拋棄主子。

    到這時,死亡之蟲還沒看到,但見著大怪樹。

    十月中旬,戈壁沙漠,氣溫驟降,大怪樹名稱「胡楊」,綠葉在這時節轉黃。這裡的遊牧民族,說大怪樹可以「生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生命力頑強。

    「死亡之蟲就在怪樹林裡。」西域胡人薩巴這麼說。

    他是阮罌雇的會講漢語的領隊,他說他知道哪裡可以看見死亡之蟲。為了賞金,冒性命危險,帶他們去離城二十八里處的怪樹林找。

    從進入戈壁沙漠到這個時候,一行人已在沙漠中旅行大半日了,他們全身裡著笨重大袍,只露出眼睛。

    這一路,司徒劍滄眉揪緊,神情冷俊,因為很生氣。為了來戈壁沙漠,他跟阮罌乘駱駝,經歷過沙塵暴、熱情的大旱地,還住過蒙古包,吃各種來路不明、滋味詭異的胡人食物。他愛乾淨,這對他來說是酷刑,但每每看見阮罌驚奇的模樣,一肚子火氣就發不出來。唉,暗叫苦,幹麼喜歡這怪丫頭?老天故意的吧?教他遇上這個冤家。

    前日當他們遇上沙塵暴時,躲在岩石後,風沙漫天蓋地撲過來,眼睛睜不開,呼吸好困難。他雙手一抱,將阮罌護進懷中。風沙過後,他成了可笑的「聚沙人」,她呢?她不怕,還興奮叫好。

    「太壯觀、太刺激了!原來這就是沙塵暴!」

    可憐司徒劍滄呸掉嘴裡的沙子,只好苦笑。

    一望無際的戈壁沙漠沒好景致,偶爾遠眺,天地連接處,會有汪洋或沼澤,隱約可見島嶼林木起伏錯落。

    胡人薩巴說:「那是常見的大漠蜃景。」

    「原來全是幻覺。」司徒劍滄覺得掃興,看多了黃沙枯樹巨石,千篇一律的大漠風景,真無聊。

    阮罌呢?阮罌眼睛發亮,又在興奮了。

    「多神奇!」她瞧得津津有味。「雖然是幻覺,但是美啊!」

    美?乘在駱駝上,他睞向懷中的阮罌,露在頭罩外,她兩隻眼,因為高興亮著呢!他苦笑再苦笑,不理解這些假風景有什麼好看的?但她高興,他也不想說什麼掃興話。

    死門關前走一回,他領悟到,只要和心愛的人相處,兩人都活得好好,還有什麼好去計較?

    髒就髒吧,無聊就無聊吧,她高興最重要,只要阮罌笑亮了眼睛,他什麼苦都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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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來到怪樹林,這兒怪樹「屍橫遍野」,枯枝朽木一片,置身其中,恐怖、森然。

    「隨手拾一塊朽木,可能就有兩千年歷史吧!」薩巴說。

    「撿一塊給我母親,千年枯木,這好。」阮罌興致勃勃跳下駱駝,挑選枯木。

    好什麼?司徒劍滄一臉無聊地等阮罌撿枯木。唉,好吧,她高興就好。他越來越沒脾氣了……

    將駱駝繫在其中一株怪樹,三人往林深處走。

    「死亡之蟲在哪?」阮罌迫不及待要看。

    薩巴左顧右盼,緊張兮兮。「你們注意了,好好瞧著,小心著,死亡之蟲,隨時會出現!而且就在你們最不經意、最放鬆戒備的時候,在你們分心……啊、出現了啊,就在那裡那裡——」薩巴尖叫,指著前面土地。

    阮罌跟司徒劍滄跑過去,看著死亡之蟲。薩巴驚恐的大叫著,咻地逃到一旁怪樹後。

    為了將死亡之蟲看得更清楚,阮罌跟司徒劍滄蹲在地上研究。

    「這就是死亡之蟲?」司徒劍滄面無表情地看著。

    「就是這一隻蟲?」阮罌表情嚴肅。

    司徒劍滄分析:「跟你聽說的一樣嗎?」

    「死亡之蟲通體紅色。」阮罌比對資料。

    「它是通體紅色。還有呢?」

    「比腸蟲大。」

    「它是比腸蟲大。還有呢?」司徒劍滄確認蟲的身份。

    阮罌陳述爺爺的描述:「身上有暗斑,尾部呈穗狀,頭部面目模糊,會噴致命毒液,還會從眼睛射出光,殺死獵物……」

    司徒劍滄不疾不徐對照道:「唔,確實有暗斑,嗯,確實面目模糊,但不知道這蟲子要怎麼噴出致命毒液,如何從眼睛射出光殺死獵物。」

    「我也正在想……」阮罌托著腮幫子道。

    「你們還不快逃?已經看見了,可以逃了,別靠那麼近,危險啊——」薩巴吼他們。

    危險?

    阮罌跟司徒劍滄,回望向躲樹後的薩巴。

    阮罌面色一凜,生氣了。「薩巴,你來亂的吧?這是死亡之蟲?不要蒙我啊!」

    司徒劍滄一直維持嚴肅表情,但微微抽搐的嘴角,洩漏很想笑的衝動。

    他能不笑嗎?這地上,細細長,動也不動,長得像蚯蚓的蟲,就是阮罌自小到大,朝思暮想,忍辱負重,無所不用其極想見的死亡之蟲?這麼小只,當然五官模糊,看不清楚五官嘛!

    薩巴吼:「我沒騙你們啊,它就是啊——」尾音還顫抖。

    司徒劍滄索性坐下,微笑著,取出扇,扇著風,興味盎然地看他們吵架。反正蟲子找到,任務達成,接下來的日子可以不用東奔西找,好好找個地方住下。到這時候,他才真真正正地高興了。

    阮罌罵薩巴:「不可能,」

    「真的、是真的啊,姑娘。」

    「這麼小一隻叫死亡之蟲?!」

    「它很厲害的。」薩巴一臉無辜。

    「我輕輕一捏就可以捏死它,我吹一口氣它可能就飛走了,這叫死亡之蟲?你蒙我。」

    「我沒騙你啦!」

    「我要沒收你的賞金,你不老實,我爺爺說的不是這樣……」

    「是這樣,只是它看起來比你爺爺形容的溫馴。」司徒劍滄忍不住糾正阮罌。

    阮罌大受打擊。「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可憐的阮罌,直到這時才嘗到夢想破滅的滋味。她不接受,她很失望,她……

    「啊——」薩巴忽然大叫,轉身就跑。

    「你裝傻啊?還跑?騙子,給我站住!」阮罌起身追,司徒劍滄拉住她手。

    「阮罌,你看看後面。」

    阮罌轉頭,瞠目。

    怎麼了?怎麼回事?剛剛那條蟲子怎麼忽然變成人般高的大肥蟲,上半身高昂,對他們吐信。天啊,爺爺沒說死亡之蟲會瞬間變大啊!

    死亡之蟲發出詭異的毗聲,忽噴出一口青色毒液。

    「小心!」司徒劍滄眼明手快,一把拽住阮罌,腳往地上一點,人就往旁飛掠。

    方纔他們在的位置,立刻融出個大窟窿。

    死亡之蟲又叫一聲,眼睛射出銀光,擊斃駱駝。

    「啊,是死亡之蟲、是死亡之蟲、是死亡之蟲——」阮罌怪叫。

    司徒劍滄拽住阮罌,將她拎起,縱身飛掠過樹林。

    抓死亡之蟲?別開玩笑了,他還想跟阮罌多活幾年。死亡之蟲在怪樹林囂張地吼叫,像跟瞧不起它的阮罌嗆聲。一會兒,兩條人影,奔出林子,速速逃離。

    是夜,氣溫驟降,滿天星斗,一輪明月浮在半空。

    「好了吧?還沒回過神?」司徒劍滄問。他正挑著火焰堆裡的石頭,眼睛往後瞄著那坐在蒙古包前顫抖的阮罌,她裹著毯,因寒冷而發抖,不過更教她顫抖的是死亡之蟲的猙獰。

    「真……真……真的……有……恐怖……」抖得話都講不清了。

    回過頭,他笑了,望著火光。「沒看見時,一天到晚夢想著看。看到時,卻嚇成這樣。」

    將火熄滅,拿厚毯,把石頭裹住,起身,將熱毯拎進蒙古包,鋪在羊毛墊下,這就成了簡易的御寒辦法。再走出蒙古包,將那嚇傻的女人抱起,帶進去,放暖被上。

    「好了,別怕,沒事了。」他坐上熱毯,將阮罌摟在懷裡安慰。

    阮罌回頭,埋進他懷裡,竟然哭了。「嚇死我,沒想到它忽然變那麼大,我嚇壞了,真的嚇死了。嗚……」

    「真沒用。」他又心疼又覺得好笑,忍不住揶揄:「看樣子夢想實現了,你一點都不高興啊,後悔了嗎?」

    「不後悔。」她嗚咽道。

    「是嗎?你看起來可是一點都不開心哪。」

    小手揪住他胸前衣服,她抬起臉,淚汪汪地看著他。欽?瞧他一副很想笑的樣子,阮罌苦著臉,問:「我這樣很好笑嗎?」

    他的聲音飽含笑意。「是挺好笑,教你輕功,結果遇到死亡之蟲只會呆在地上。教你武功,結果死亡之蟲一叫,你只會跟著尖叫。」

    阮罌哧地笑出來,抹抹淚。「是啊。」沒想到自己也有怕的時候啊。

    「還好有陪你來。」

    是啊,要不是他夠鎮定,現在她恐怕已經成了那大窟窿裡的死屍了。

    「師父……」阮罌仰起臉,摸了摸師父的臉。「我現在有新的夢想了。」

    「又想看什麼怪物了?」

    阮罌柔媚地覷著他,她眼睛像在跟他說話,她笑得曖昧。

    司徒劍滄瞧著,眼睛也浮現笑意。

    「我希望你這次的夢想,小一點,容易一點。」他將阮罌放倒,湊身,在她身上,雙手撐在熱毯上,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她臉紅,微笑著。「這夢想很容易啦,你放心。」

    他很有默契,揚了揚眉道:「我想,我知道你的夢想。」

    「你幫我嗎?」她意有所指。

    他眸色暗下,低身,靠在她耳邊說話,那熱熱的呼氣,纏綿帶點瘖啞的鼻音,說著:「我很樂意。」

    她明亮的眼,立刻變得朦朧恍惚。

    這一路都與他同榻共寢,但每一次纏綿,都像是第一次,教她臉紅心跳,熱血沸騰。

    「阮罌……」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眼裡有火花在迸射。

    她深深吸口氣,閉了閉眼睛,喘了好大一口氣。

    突然間,他吻上她唇瓣,吻上她頸項,用粗糙的大掌撥開她胸前袍領……

    身下的熱毯與他沈重緊繃的身體,都像火,燃燒她。

    在這荒漠中,在人煙罕至,星群的見證下,他們隱身在蒙古包裡,徹夜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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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來,阮罌陸陸續續托人送家書回去。阮夫人這些年收到阮罌送給她的禮物,千奇百怪,有駱駝鈴,犀牛角,胡人琴,枯樹幹。

    阮罌透過家書,跟母親報告近況。

    於是阮夫人知道那位阮罌口中的神秘男子,待女兒很好。他們遊歷國內外,甚至還乘船到過人人長黑皮膚的怪地方。母親大人:

    女兒昨晚,歷經八時辰的劇痛,平安產下男嬰。曾經,娘也是這麼痛過的嗎?女兒今晚,強烈思念著娘。此刻,女兒身旁睡著深愛的男子,被褥間,躺著心愛的兒子,您那愛冒險到處闖的女兒,終於渴望安定下來,懶再去其他地方。女兒感覺到什麼都擁有了,這天地間的美麗,都輸給親生兒的可愛瞼龐。

    我們在西域,經營絲綢買賣,跟胡人做生意,結交一群好友。這裡風景美麗,生活樸素,但心靈富足。

    娘,女兒常想著,你何必守著不愛你的爹爹呢?何苦看著二娘臉色度日呢?

    娘,女兒安置了個忠僕在您身旁,只要你肯放下你名存實亡的婚姻,放下怎麼努力也沒好結果的愛情,就去跟勤兒說一聲,她有辦法保護你,帶你到西域與女兒團聚。

    女兒期盼娘早日前來團聚。

    勤兒?那個相貌平庸,不起眼的壯丫頭?她有何能耐?

    阮夫人放下信,走出房間,到下人住的地方,找到背對她,正在吃飯的勤兒。對著那肥碩背影,問:「我女兒說,你能帶我去西域?」

    勤兒放下碗,擱下筷—抹抹嘴。她緩緩回過頭,望著夫人,臉上表情,莫測高深。

    「是。」她帥氣一笑,抖起腿來,很酷地問:「夫人想通了嗎?」

    「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去西域?」這丫頭怪怪的喔?

    「沒問題!」勤兒拍胸。「有我在。就算用背的也能背你到西域。」

    「聽說西域很遠,這……我們兩個女人,會不會危險?」

    「哈哈哈!」勤兒驕傲地大手一揮。「夫人甭怕,有我在。」

    這麼有把握?這真只是個單純的丫頭嗎?阮夫人退一步,打量她。「你究竟何人?」

    勤兒微瞇起眼,面色一凜。拍一下肥肚,霍地站起。「不瞞你說,我真正的身份是——」抓了筷子,沾了肉汁,咻,以筷當筆,在牆上題一行字。

    阮夫人很辛苦地辨認那奇醜無比、潦草至極的字跡。

    「鋤……強扶弱,為正……義而戰,我乃女……黑……俠……黃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黃鸚重拍肥肚,腳踏椅子,伸出食指,威風道:「萬事皆可談,唯有義無價。就讓我黃鸚帶夫人與女兒團聚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驕傲地大笑啊—!

    阮夫人驚詫地瞪著勤兒,看勤兒笑得像個瘋子。

    「還是不用了。」阮夫人跑了。

    勤兒愣住,拔腿就追。

    「夫人?夫人?為什麼不用?你不相信我嗎?我很厲害的,你也聽過女黑俠黃鸚吧?夫人,不然我表演耍刀?還是舞劍?還是飛上亂茶坊屋頂讓你看看我的輕功?您別跑啊夫人,我帶你去見小姐啊——」

    阮夫人亂奔亂跑,勤兒亂追亂講。

    可憐的女黑俠,變身時多威風,可面對小姐的母親只能認了。她鍥而不捨地追,心中吶喊——

    「小姐——包我身上!小姐,很快帶你母親過去——小姐,勤兒想你……你等我啊,女黑俠黃鸚也要去西域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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