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訊室裡,她很冷靜地向劉裕說明她所看到的經過。
「事實上,我是聽到槍聲才跑到案發地點的,結果就看到三名歹徒拿槍指著跪在地上的人,然後我看情況不對,就開槍打掉其中一個人的手槍……」
「妳這個笨蛋!居然敢開槍!」聽到這裡,劉裕忍不住開罵。
「劉大哥,我要是不開槍,那人就要被殺了!」封尚怡忙不迭地回嘴。
「結果呢?人有救到嗎?」他無奈地看著她。
「沒有。」她回答得很喪氣。
「那就對了,幸好我們的巡邏車及時趕到,不然被他們發現妳的蹤跡,看妳怎辦!」對於她的衝動,劉裕感到很無力。
「別擔心,就算他們發現了,我也有自保的能力。」她有自信。
「他們三、妳一,妳有什麼自保的能力?還敢大言不慚!」劉裕忍不住吼道。
「是二吧!有一個被我打中了耶!」封尚怡仍是裝得皮皮的。
「妳還敢跟我辯!」劉裕氣得拍桌罵道。
「劉大哥,幹嘛這麼氣,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她拍拍胸脯,裝作被嚇到的模樣。
「那是老天有保佑!要是妳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向妳哥交代?」
「劉大哥--」這也扯太遠了吧!封尚怡還想說什麼就被打斷。
「好了!妳在這裡好好反省吧!等會兒,妳大哥就趕過來了。」劉裕不想再說下去了,省得被氣死。
「什麼?!劉大哥,你通知我哥啦?!」封尚怡嚇得跳起來。她什麼都不怕,就怕封尚文。
「是啊!這麼大的事,不通知他行嗎?更何況擁有槍枝的在逃嫌犯,需要動用在線的警網圍捕。」劉裕說完,關上門就離開。
「天啊!完蛋了!」封尚怡掩嘴叫道。「這次,一定會被大哥念到臭頭的!」
她開始在偵訊室裡走來走去。「不如落跑好了……不行!現在跑沒用,被找到罵得更慘,還是照剛才的方式好了,一皮天下無難事,念久了,他應該會沒轍才對!」
「尚怡。」這時,門口傳來封尚文低沉的聲音。
接到消息,他就在第一時間趕過來。
「哥--」她馬上轉過來,揚起笑容,撒嬌地迎過去。
「少來,妳給我坐好!」他眉一挑,嚴厲地說道。
「哥--」她嘟著嘴,乖乖地坐在位子上。
這時候她還是聽話的好。
「尚怡,妳做事為什麼都這麼衝動?妳都不考慮後果的嗎?」封尚文冷聲道。
「我有啊!」她一臉的無辜。
「還敢頂嘴!」
封尚文惡狠狠地瞪她,嚇得封尚怡立刻噤聲。
「妳到底有沒有腦袋?遇到那樣的情況,應該是等警局的同事到現場支持,妳為什麼要一個人去冒險?」
時間來不及嘛!當時他們就要殺人了嘛!當然這些話她只敢在心裡說。
「妳就這麼愛出風頭?愛往危險裡鑽?」
我沒有!她瞪大了眼,眼裡充滿抗議。
「尚怡,妳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長大?處事不會這麼衝動?」封尚文語重心長地問。
我還不夠大嗎?她嘟著嘴在心裡回道。
「我指的是心智上的成熟。」封尚文真的快被打敗了,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又是哪裡不成熟了?而且她也沒有衝動啊!要是真的衝動,早就一個人衝出去對付他們了,還會通知局裡的人嗎?封尚怡不滿地在心裡反駁。
「妳--」封尚文還想繼續訓人,門就被打開。
「隊長,人已經被我們帶回局裡了,現在正在另一間偵訊室。」他的部屬老王探頭進來報告。
原本是該帶回刑事局偵訊,但為了方便指認,他們把人帶到封尚怡隸屬的分局來。
「晚點再跟妳算!現在,妳跟我來認人,看看是不是他們!」封尚文冷聲道。
「哦!」封尚怡終於發聲,摸摸鼻子,跟著他出去。
進入另一間小房間,老王拉開一道簾幕,露出裡頭的大片玻璃窗。窗內,警局的同僚正在訊問抓來的人犯。
「是不是他?」封尚文指道。
「是!就是他。」封尚怡肯定地點頭。
「妳很確定?」
「我很確定,雖然當時的狀況很緊張,可是我不會看錯的,就是他。」她的態度肯定。
「老大,太好了!王文輝這下死定了!才剛因為教唆殺人被判無罪,現在人證有了,槍枝也找到了,看他怎麼賴!」老王興奮地擊掌叫好。
「很好,老王,死者那邊的身份確定了沒?」封尚文問道。
「已經查到了,也通知家屬了。」
「馬上跟法官申請羈押,等他的筆錄弄好,直接送他進看守所。」封尚文命令道,「至於妳,妳的隊長要我告訴妳,寫份完整的報告交給他,聽到沒?」
「哦!那我可以出去了嗎?」
見他點頭,封尚怡鬆了口氣,趕緊溜出去,省得他突然又想訓她。
☆☆☆
偵訊室--
「快說!為什麼殺吳永?」
「警官,不用問了,在我的律師來之前,我什麼都不會說的。」王文輝懶懶地賴在椅子上,一副很跩的模樣。
「有什麼差別嗎?王文輝,不管時間早晚,你到最後還是要說的!」負責寫筆錄的劉裕,並沒有因為他的態度而生氣。
「警官,我有保持緘默的權利吧!」
「王文輝,你何必呢!你的手下什麼都說了。」
「……」王文輝乾脆直接沉默給他看i
「好!那你就慢慢等吧!」劉裕也不急,合上活頁夾,人就走了出去。
☆☆☆
接到通知,龍韶齊飛車趕到警局,要不是他朋友再度求他,他實在不想再來。
一下車,馬上就有消息靈通的媒體包圍過來。
「龍律師,有消息指出,王文輝因為持槍殺人,目前正在警局裡接受偵訊,你對這事有什麼看法?」
「龍律師,王文輝日前才因為教唆殺人無罪釋放,現在又持槍殺人,你有什麼看法?」
「龍律師……」
無視記者的追問,龍韶齊保持一貫的沉默,快步走進警局,在值班警員的帶領下,先到辦公室瞭解情況。
「龍律師。」封尚文點個頭算招呼。
「封隊長。」龍韶齊也回以同樣的招呼,而他注意到辦公室裡還有個人正背對著他在打計算機。「尚怡?」
「是你啊!」聽到叫聲,封尚怡只是意思意思轉一下頭,又繼續打她的報告。
她可沒有忘記之前的爭執。
「龍律師,你認識我妹?」什麼時候尚怡認識這個惡名昭彰的傢伙了?封尚文挑眉道。
「是,不過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尚怡是封隊長的妹妹。」
封尚文、封尚智、封尚怡……他早該想到他們有血緣關係,那麼在霹靂小組的封尚武,應該也是他們的兄弟囉?
「等等!你不會是來當王文輝的辯護律師吧?」打報告打到一半,封尚怡突然抬起頭來問道。
「是。」龍韶齊沒有否認。
「喂!你是不是有毛病啊?王文輝是個殺人犯,你居然要幫一個殺人犯辯護?」她一臉的不可置信。
「這是我的工作。請問我的當事人認罪了嗎?如果沒有,他目前只能稱為嫌疑犯。」龍韶齊只能拿出律師的職責說道。但他沒有忽略她驚愕的表情,這一刻,他
才真正體認到,他跟她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拜託!不管他有沒有認罪,他是殺人犯的事實都是不可抹滅的!」
封尚怡沒來由地火大,深吸口氣,她大聲吼道:「因為我就是那個目擊證人!」
「妳說什麼?!」這消息震撼了龍韶齊。
「我說我就是目擊證人!他們其中一個還被我開槍打中手背,現在人正在醫院!」封尚怡氣呼呼地吼道。
他震愕地盯著她,沒有回話。
「聽清楚了沒?這樣你還要當他的律師,幫他脫罪嗎?不,應該說,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他都沒救了!我會證明他有罪!」她氣得想甩他一巴掌,想搖醒他,叫他放棄幫那個罪犯的念頭。
「我要求見我的當事人。」收起錯愕,龍韶齊冷靜地說道。
尚怡的態度會不會太激動了點?封尚文心裡覺得奇怪,示意值班警員帶他去……
「龍律師,請跟我來。」
「龍韶齊,我說了這麼多,你還要去見他?!你真的沒心沒肺嗎?」封尚怡不在乎自己的聲音足以傳遍整個辦公室。
龍韶齊只看了她一眼,便舉步往外走。
他很清楚王文輝是個什麼樣的狠角色,更知道他在湮滅證據上有多麼在行--如果有必要的話!
這麼一來,尚怡的安危……想到這裡,龍韶齊狠狠地皺緊眉頭。
該死!尚怡居然是目擊證人!
「就是這裡。」老王冷淡地說完,就繞過他走掉。
回過神,他面無表情地走進去,心裡卻陷入了兩難的境界。尚怡和朋友的請托……
第一次,他為了該不該接案子而產生這樣的情緒。
☆☆☆
「龍先生,你來啦!」王文輝一見到他就起身叫人,一改之前的跩樣,態度轉為和善。
龍韶齊只是微點個頭不說話。
「龍先生,有沒有辦法讓我馬上交保?」他一臉的輕鬆自在,完全沒有被抓的憂慮。
「很難。」他半垂眼睫說道。
「哦!那沒關係,反正只要有你在,我沒什麼好怕的,至於待在看守所也沒什麼不好,就當去清清腸胃、修身養性。」王文輝看得很開。
「不要對我這麼有信心。」龍韶齊的聲音沒有溫度。
「哎--龍先生,你幹嘛這麼客氣,就憑你的本事,一定可以再幫我脫罪的。」
王文輝想拍拍他的肩膀,卻被他躲掉,讓他的手伸在半空中有些尷尬。
「要脫罪?在我進來之前,得到的消息是,有人目擊你犯案的經過,你覺得我該怎麼幫你脫罪?」他反問,想知道他有什麼計劃。
「那還不簡單!只要查出目擊者是誰,到時再請人收拾不就得了?至於那幾把槍,只要付點錢,就很容易『不見』的。」怕隔牆有耳,這幾句話他是在龍韶齊耳邊說的。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即使如此,聽到他的話,龍韶齊還是感到一股怒氣直衝腦門,深吸口氣,他冷靜地退後一步,心裡已有了決定。
「你看,我們可以配合得天衣無縫的。」不覺他的表情有異,王文輝說得很得意。
「王先生,很抱歉!請你另請高明吧!」龍韶齊冷冷說道。突然很想一拳打掉他臉上的笑意。
「呵!龍律師,你在開玩笑吧?」王文輝乾笑道。
「你看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他面無表情地說完,人就走到門口。
「龍律師,要是錢的問題,一切好商量。」王文輝唯一想到的就是這個。
「留著你的錢吧!」龍韶齊森冷地丟下這句話,任憑他在背後如何叫人,都沒再回頭。
☆☆☆
「為什麼?」在走廊上,封尚文直接與龍韶齊面對面。
方纔,在另一間小房間監視的他,已經聽到全部的談話,有些意外他的決定。
「什麼為什麼?」他反問。
「為什麼突然不幫王文輝辯護了?」他不介意再問一次。
「沒有為什麼。」龍韶齊抬眼望著他。
「是什麼讓你改變心意了?」盯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瞳,封尚文心裡突然浮現一個答案。
是尚怡的關係嗎?
「封隊長,與其在這裡關心我為何改變心意,不如去想辦法保護尚怡的安全。」
龍韶齊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事實上,連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臨時抽手不接。
什麼時候尚怡的影響力,大到可以左右他的決定了?
「你是指王文輝會對尚怡出手?」封尚文很快地猜到。
他沒有忘記,他們對談時,曾有一度王文輝是對著龍韶齊說悄悄話,那應該是在說他的計劃才是。
龍詔齊沒有答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繞過他準備走人。
封尚文迅速地抓住他的手臂。
「龍律師,謝謝你的告知。」
龍詔齊掙脫他的手,不發一語地走遠。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封尚文對他既有的觀感,有了大幅度的改變。
若他是因為尚怡的關係而改變,那麼,他倒不失為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封尚文暗忖著。
「老大,你怎麼會站在這裡?」老王從另一頭走來,就看到他杵在路中央。
「沒事!尚怡呢?」
「她還在辦公室裡打報告。」
「老王,從現在開始,你要注意王文輝的所有動態,就算他被押解到看守所也一樣,他跟誰見面、說什麼話,我都要知道,聽到沒?」封尚文很快地交代。
「是。」他沒有多問,點頭答應。
☆☆☆
封尚怡打好報告,交給直屬上司後,就想偷偷溜掉。反正這個時間也算是她的下班時間,她可不想被封尚文逮到,再被念。
可惜老天沒有達成她的心願,才走出辦公室大門,就被堵到。
「妳要去哪裡?」封尚文揚起眉叫住她。
「哥!人家下班了,當然是回家啊!」她笑嘻嘻地轉身道。
「報告呢?」
「寫完了,你去跟我的小隊長要。」她小步小步地往後退,準備落跑。
「慢著。」
他哪會不懂她的想法?封尚文開口道:「妳跟我來,杵在門口不好談話。」
「哦!」該不會又要繼續訓她吧?封尚怡苦著臉跟他定進一旁的小房間裡,那是局裡閒置的偵訊室。
「尚怡,我要妳休長假。」封尚文開門見山地說道。
「為什麼?」幹嘛要她休長假?封尚怡不懂。
「還不懂嗎?妳現在目擊一樁槍擊案,兇手又是前科纍纍的狠角色,現在角色互換,如果妳是那個兇手,妳會怎麼樣讓自己脫身?」封尚文嚴肅說道。
「耶--」答案很明顯,封尚怡懂了,可是她一點都不想被迫休假。「大哥,事情沒有你想的嚴重吧?」
「那麼妳覺得怎樣才叫嚴重?讓我親眼看到妳的屍體嗎?」她的態度讓封尚文的聲音冷到最高點。
「你怎麼這麼說啦!人家是想,王文輝根本不知道目擊者的身份,怎麼可能會對我出手?」
「妳覺得他會沒那個本事查到嗎?」她怎麼還是那麼天真?
「哥,我現在休長假才會引人疑竇好嗎?頂多我不出去值勤,向隊長申請,改在局裡當內動人員,這樣應該可以吧!你想,局裡的同事這麼多,總不會發生事情吧?」她極力說服他。
「妳就這麼堅持要上班?」封尚文定定地看著她。
「哎喲,大哥,人家不想成天待在家裡啦!局裡的人比較多,也比較不會無聊嘛!」封尚怡定過去拉拉他的衣袖,軟聲相求道。
「既然妳這麼堅持,我也管不動妳,要是出了事,妳就自己負責!」或許讓她吃一次苦頭,才知道要收斂衝動的個性。封尚文轉念一想,遂改口答應。
「大哥,謝謝你!」封尚怡開心地擁抱他。
唉,該怎麼找人暗中保護她呢?
☆☆☆
「X?!」
偵訊室裡,王文輝氣得猛槌桌子發洩。
他搞不懂前一分鐘還好好的,怎麼下一秒龍詔齊就拒絕做他的辯護律師,完全不給任何情面。
現在該怎麼辦?龍韶齊突如其來的改變,讓他第一次覺得災禍臨頭,可能避不掉牢獄之災,更可能因為這樣走上死亡之路。
不行!他不能就此被打敗!想他堂堂海口幫的幫主,手下幾千、幾百的幫眾,怎麼可以因為這件案子斷送生命?
沒關係!就算沒有龍韶齊,他王文輝也不會就此跌人谷底,只要照原定計劃,找出目擊者,還有銷毀槍枝,再找別的律師來辯護,他依然可以躲過這一切!
對!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