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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亦有道之九龍杯(下) 第十七章 作者:小謝
    這天晚上納蘭小七又做惡夢了。

    納蘭小七夢見自己被禁在一大片黑色水域裡,呼吸不動,憂急如焚,頭頂有光照射而下,他仰面望去,一張蒼白清麗的面孔出現在頭頂,黑色的頭髮水藻般飄蕩。那蒼白面孔從黑暗的天空壓下來,越來越大,迫近他,並且微笑起來。

    「我想你,」蒼白的薄唇徐徐開合,吐出詛咒般的句子,「很想你——」

    「這世上對我好的有兩個人,一個是義父,一個是你。」

    「不管以前你喜歡的是誰,現在和以後,你只能喜歡我一個,不許招惹別人。」

    巨大的聲音漫天卷地,震得納蘭小七兩耳奇痛,那蒼白清麗的面孔稀薄得如一團霧,迫近他,皮膚與他的相觸,涼得像是冰。納蘭小七伸展手臂想抱住他,他卻穿過納蘭小七的身子,手臂間的空虛令納蘭小七感到莫名的恐懼和留戀。

    「納蘭,你喜歡我?」虛無縹緲的聲音在背後問,「你真的喜歡我?」

    一種奇異的感覺突然充斥納蘭小七心中,他相信,這就像是一句暗語,只要答出正確的話,所有他正在恐懼的東西都會消失,他所留戀的都會回來,他清楚地知道答案是什麼,於是,他大聲說:「我只喜歡你!」可是恐怖的事情發生了,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嘴巴,當然也發不出聲音來。他急得快要瘋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沒有嘴,心變成一座空曠山谷,激烈的話語只能在那裡面空空地迴盪:「回來!回來!我喜歡你,我只喜歡你!」

    「回來——」大喝一聲,納蘭小七從床上折了起來。他一把按住自己的嘴,嘴還在。定了定神,發現天色大亮,窗子上白晃晃的,才明白是做了惡夢。他舒了口氣,捧住額頭,發現額上佈了一層細汗。

    出了一會兒神,納蘭小七抱住身側的鐵星霜,咬著他的耳朵輕聲說:「小捕快,我恨你,我恨你,你這個小混蛋,小惡人,我過得好好的你來招惹我,招惹完了又不要我,這明明不要我了,又逼我說喜歡你,我說了,你又不要我。」

    他本來是隨口胡扯,哪料越說越氣,狠了狠心,一口咬下去,忽聽一聲細吟。他吃了一驚,擰過鐵星霜的臉,修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受驚的蝶翅一般。他心裡一喜,含住鐵星霜的唇重重咬了一口。修長的眉頓時擰了起來,睫毛顫得更厲害,鐵星霜雙目忽的一張,兩道渾渾噩噩的眼光落在納蘭小七臉上。

    他久睡初醒,神色間一片茫然,彷彿在回想身邊這人是誰。那神情乾淨得像是一張白紙,因一無所憶而顯得安逸。納蘭小七感到害怕——當鐵星霜想起曾發生過的一切,神情就再不能這麼乾淨而安逸了。

    有過的恨突然煙消雲散,心裡滿滿的都是說不出的憐愛和惆悵,納蘭小七低頭用嘴唇輕輕觸碰鐵星霜的面頰,柔聲說:「唔,被我罵醒了?你也知道自己理屈,所以回來了?我還真是沒出息……你狠狠往我心上戳了一刀子,我怎麼還是喜歡你。小霜霜,我的第一次是給的你啊,你忘了?我可沒忘,你要向我負責,你聽見沒有?」

    鐵星既不迎合也不反抗,納蘭小七扳著他的臉,嚴肅地威脅:「這是什麼態度?想賴帳嗎?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好欺負的!」

    鐵星霜好似沒有睡夠,輕輕閉上眼睛。

    納蘭小七把手伸進他懷裡,手指撫過瘦弱胸堂,心裡刀剜般地痛,嘴裡卻依然在調笑:「怎麼,忘了?我讓你想起來。」用力在他身上撫摸,喚醒他身體深處沉睡的記憶,「這是我的手,記得吧?」緩緩下滑,握住他下面的性器,「它給了你很多快樂,你可不能忘,不然就是個小沒良心的。」

    鐵星霜頭頸往後折去,白紙般的表情漸漸被痛苦取代,用暗啞的嗓音說:「住手。」

    「不,我不住手。」納蘭小七惡劣地笑,輕撫鐵星霜的面頰,「我在你身邊,不許你想別的。給我把心思拉回來,看著我,感受我!」

    鐵星霜眼角沁出一顆淚珠,緩緩地滑下,顫聲說:「住手,納蘭,你住手。」

    納蘭小七瞪視他,咬著牙笑起來:「我要是不住手呢?」手突然握緊,以鐵星霜熟悉的節奏徐徐地揉捏起來。

    鐵星霜面上彷彿有什麼痛苦的東西炸開,他嘶聲大叫:「納蘭——」

    這一聲大叫幾乎將納蘭小七的靈魂震散,他停下手,惡狠狠地盯住鐵星霜。鐵星霜仍閉著眼,眼淚在兩個眼角各拖出一條長長的水痕,幾乎半透明的白皙肌膚裡透出詭異而危險的嫣紅,深鎖的眉峰裡彷彿藏著千秋萬世的愁思。他在微微的顫慄,這顫慄逐漸加劇,痛苦沉靜的外表被不可抑制的抽泣代替。

    「鐵星霜,你這個混蛋……」納蘭小七見不得他露出這麼痛苦的表情,轉開臉,閉了閉眼,一股恨意上來,忽然甩了鐵星霜一個耳光。鐵星霜的頭被打得偏到一側。兩人都不再動,也不再說什麼,房中靜得如死了一般。良久,鐵星霜緩緩睜開眼睛,向納蘭小七望去,看到納蘭小七的一瞬,他驚呆了。

    納蘭小七英俊剛毅的面龐上滿是淚光,那麼深的痛楚,彷彿是拿生命燃燒出來的。納蘭小七凝望鐵星霜,聲音輕之又輕:「混蛋啊,你真是個混蛋啊——」一陣刺心的長痛逼得鐵星霜喘不過氣來,他幾乎要伸手去擦拭納蘭小七臉上的淚,卻在手指蠢蠢欲動的剎那生生收住。手掌在綢單下緩緩收緊,心往下沉了又沉,他強迫自己轉開臉,不去看納蘭,可就在下一刻,納蘭小七忽然低頭吻住他的唇。

    「可是,我就是喜歡你這個混蛋啊……」納蘭小七聲音輕之又輕,帶著令人心悸的溫柔問:「我說,我上輩子欠了你吧,所以你這輩子來討債?」

    鐵星霜看著他,緩緩伸出手,抵住那被痛苦扭曲的臉孔,不動聲色,一點點將他推開,聲音如古井,不起一絲波瀾:「你若真的喜歡我,就讓我死。」

    他聽到什麼碎裂的聲音,亦知自己心狠,但是,再不想嘗那種被背叛的滋味了,再不想嘗那種驀然間天翻地覆、一無所有的痛苦了,不想失去,最好的辦法是從不曾擁有,或者,把時間停在擁有的那一刻。他武功已廢,這樣殘破的身子和一顆心,來日茫茫愁如海,生何益,死何苦,他為什麼就不能自私一次?

    鐵星霜微笑起來,語帶譏諷,「你若強要留我,說明你愛的是只是你自己。」

    「你一定要死?」納蘭小七氣極怒吼,抖著手捏住鐵星霜咽喉。他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你……你有心嗎,還是你的心是金鋼石做的?」

    「我只是想要死,」鐵星霜一臉倦容,神色間輕飄飄的,彷彿不能加之一羽,「你若真的喜歡我,就讓我死。」

    如鯁在喉,痛不欲生,納蘭沉默良久,緩緩道:「我以為,你是喜歡我的。」

    鐵星霜不置可否。

    「你拋下我獨自尋死,就一點不在意我的心?現在你又逼我殺你。就算我心如鐵石,殺死最心愛的人之後,你要我怎麼活?」納蘭小七搖頭,「鐵星霜,你若為我著想一點點,也不能這樣待我。」

    鐵星霜看著納蘭小七,輕笑:「可我活著不快樂……一點也不快樂……」

    「你不快樂,我給你快樂。」納蘭小七握住他的手,「喜歡一個人,就是要他幸福快樂。有哪一個情人,會做殺死自己愛人的事?」

    鐵星霜笑起來,彷彿是在冰上開出一朵淒艷的花,「納蘭,你是這麼個人:你喜新厭舊,跳脫不羈。而我現在,武功已廢,身無所長,又是這麼個滿心愁苦的人,和我在一起很悶氣,你受得一時,時間長了終於是要厭的。你那晚何必救我?我死了,你繼續尋歡逐樂,我也從此安生了,豈不好?」

    還有句話,在心裡,他不曾說出來:與其日後被你棄如敝履,不如今日死去,叫你記我一生。他的自尊不容許他將這句話說出來。那麼納蘭他明白他的心嗎?

    鐵星霜仔細地看著納蘭小七。這人生得真是俊美無匹,怨不得那麼多名媛貴女會為他所惑。抓捕納蘭小七之前,他調查過他。他的那些劣跡他都是知道的。不算無名之輩,納蘭小七經手的女人有名的有十九個人,和他在一起時間最長的是天下第一名妓洛陽的花魁程鸞玉,但也不過兩個月,納蘭小七南下湘西,與湘西一窩蝶的少當家白小蝶比翼雙飛,程鸞玉傷心下嫁閭王世子。

    這世上多的是口不應心的偽君子相較,他獨愛納蘭小七的那一份真。喜歡的便伸手抓,不喜歡了就撂開,不欺人,不自欺,有所為,有所不為。這樣的納蘭,純粹如水晶,彌足珍貴,卻又多變如流雲,誰也抓不住。他若是少不更事的少女,自然可以轟轟烈烈地去愛上一場,甚至拿劍抵住他,使詭計圈住他,可他是鐵星霜,他的心千瘡百孔,沒有心力,也沒有資本玩這種豪賭的遊戲。

    鐵星霜沉默了片刻,忽然笑起來。極淡的笑意之後分明是無邊的死寂與荒涼。納蘭小七覺得心驚,張開的唇被鐵星霜抬指按住。那眼光如此之深,彷彿要望進納蘭小七的眼睛裡,他微笑:「納蘭,上天眷顧你,把萬千寵愛都給了你。我累了,你就放過我吧。」

    納蘭小七沉默片刻,忽道:「我明白了。」

    鐵星霜微微訝然。

    「我證明給你看。」納蘭小七笑了笑,指住自己的心,「你不信我,沒有關係,我有法子叫你信我,但你要給我時間。」

    ***

    納蘭小七雇了一輛馬車,一路南去。夏天暑氣重,天剛亮時他們就上路,待到日頭上來就休息,每日並不能走多遠。鐵星霜不知道納蘭小七要做什麼,納蘭小七篤信的態度令他感到微微的不安。從前是納蘭小七猜不透他的心思,如今卻變成他猜不透納蘭小七的心思了。

    納蘭小七背靠車壁而坐,鐵星霜蜷在納蘭小七懷裡,神色倦倦的。自醒來後他就倦倦地懶怠吃,後來吃什麼吐什麼,竟是米粒難進。鐵星霜隱約知道和自己在神侯府中那段經歷有關。那時一心求死,狠餓了幾天,後來一心要逃出來,拚命地逼自己吃飯,有時吃著吃著甚至會突然嘔吐起來,吐完了,繼續逼自己吃。想必是那時把胃弄壞的。

    看著納蘭小七又心疼又是著急的模樣,他常常會感到微微的甜意。納蘭小七的態度很奇怪,明明憂慮到極點,幾乎要摟著他哭出來,每每卻只是微笑著開解他。每次吃飯時,納蘭小七就講些江湖見聞分散他注意力,一面含了粥半吻半愛撫地餵他。被納蘭小七寵著,真是安逸快樂,那些苦難一日比一日淡化遠去,有時靠在納蘭小七懷裡,鐵星霜會忍不住想:這條路永遠也不要走到盡頭吧,就這樣,永永遠遠地走下去。

    這天晚上,在臨溪的農戶家裡借宿。

    夜深人靜,屋裡燠熱得厲害,納蘭小七抱著鐵星霜出去在溪邊坐下。皓月清風,溪水清涼,鐵星霜坐了一會兒竟伏在自己臂彎裡睡去。後來不知怎的醒了,蛙聲陣陣,轉頭四望卻不見了納蘭小七,心突突亂跳起來,朝著不見底的深淵往下墜,一口氣憋在胸口,幾乎要背過氣去,耳中聽到納蘭小七的聲音緊張地問:「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納蘭小七迅速跑過來,蹲到鐵星霜面前,一隻手裡拿了火石線絨,另一隻手伸到背後幫他順氣。

    鐵星霜感到深深的驚懼:原來,已經這麼依戀他了……他面上卻微笑起來,調侃:「我在想,你不在這兒,我再死一次玩玩。」

    納蘭小七英俊的面容剎那間灰暗如死,突然一把抱住鐵星霜。那麼的用力,彷彿要將鐵星霜揉進他的身體裡。

    不知過了多久,納蘭小七道:「我剛才去拿火絨了,咱們烤魚吃。」

    鐵星霜道:「好。」

    納蘭小七脫了衣服跳進溪水裡,一會兒功夫捉了七八條魚上來,拿草繩拴住,將草繩的一頭交給鐵星霜。升了篝火,兩人坐在篝火旁,鐵星霜坐了一會兒覺得累,向後躺倒在草地上,打了兩個滾,離火堆遠一些躺好。朦朦朧朧中聞見魚香味慢慢漾開,一雙手伸到他腦後,輕柔地將他抽起來。

    在納蘭小七手裡嘗了兩口,味道竟是出奇的好,鐵星霜還想再吃,納蘭小七卻搖頭:「等你好起來再吃。」

    見鐵星霜皺眉,納蘭小七拋了魚,大笑著擁住他,「不許生氣。你看,我也不吃了。」輕柔的吻雨點般落在鐵星霜眉上、眼上。

    ***

    第二天早起趕路,走出十幾里,一路人馬綴在他們馬車後不遠不近跟著,又過兩天,又出現了兩路人馬。納蘭小七也不急,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鐵星霜對未來一片茫然,諸事不放在心上,到後來也漸漸看出不妥,但看看納蘭小七的神情,終於偏過頭去隻字不提。

    這一日,來到襄陽府,納蘭小七尋了家瞻麗的客棧,剛扶著鐵星霜進去,兩名青年男子迎面站起來,都微笑不語,眼光在納蘭小七和鐵星霜兩人身上轉來轉去。待走到面前,其中一人笑嘻嘻的將臉向鐵星霜湊過來。納蘭小七一把推開他,罵道:「一邊呆著!」那人也不惱,摸了摸腦門笑道:「不夠意思啊,我又沒碰他。」納蘭小七擰眉道:「黃三,你也不管管你家蘇二!」

    旁邊的男子搖著折扇笑道:「他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只好去摘,更何況他只是要看美人。這麼漂亮的孩子,就是我看了也動心。」一面笑,側過臉去說,「師兄,我想法子把他從納蘭手裡奪來給你好不好?」

    他說得殷懇,納蘭小七還沒怎麼樣,那被他稱作師兄的人面色卻僵了,退開兩步,靠在他身上陪笑:「小三兒,我還是覺得你美。」

    黃三哼了一聲,臉倏地繃住,轉身往大堂後面走。蘇二連忙跟在後面。納蘭小七忍了一肚子的笑,與鐵星霜一同跟了去,過了兩個穿堂,來到一座院子前。四人進了院子,只見院中一株粗壯的大梧桐,有兩人合抱,生得枝繁葉茂,綠意蔥籠,將太陽光盡數擋去,灑了一地陰涼。樹下一張石几,一隻茶壺,幾隻茶杯,還零星擺了幾樣點心、水果。

    落了座,納蘭小七才正式介紹:「這是我的兩個朋友:蘇天賜、黃微雲,你想必知道。」

    鐵星霜剛才就覺得眼熟,聽了這話不由怔了一下,忽然想起這蘇天賜是隴西郡公的世子,那年他隨父親入朝覲見時自己是見過的。而這黃微雲,卻是大儒黃世勳的公子。黃世勳與隴西郡公政見不合,他們家的公子竟然是師兄弟,感情又這麼好。

    鐵星霜向來不愛與達官交往,從前還違著心意稍作逢迎,如今萬念俱灰,更懶怠理會,更想到自己這些月的經歷不知傳到外面多少。這些人是納蘭的朋友,看樣子是接了納蘭的消息特意趕來,鐵星霜不知道他們究竟知道多少自己的事情,他是個極要面子的人,心裡的疙瘩越扭越緊,只是覺得難堪,額上不覺生出涔涔的汗意。

    剛才碰了黃微雲的軟釘子,此時顯得十分老實,安安靜靜在一旁坐了,一面斟茶一面道:「走了一路,先喝杯涼茶解渴。本來預備了冰鎮的酸梅湯,星霜身子弱,只怕禁不住那個涼勁兒。」

    納蘭小七時時刻刻都注意著鐵星霜,見他面上顏色已猜到幾分,挽了他的手站起來說:「累死了,我們去休息一會兒。」蘇天賜是個玲瓏剔透的人,雖不明白鐵星霜的事,但約略也猜得出那是不能問不能說的,放下茶盞起身道:「東廂安排好了,用具都還整潔。」

    納蘭小七扶了鐵星霜進屋。鐵星霜腳一軟,幾乎跪下。納蘭小七箍住他的腰,在他耳邊低聲說:「他們什麼也不知道。這世上也不會有人知道的。神機侯是何等樣人,他還要做官,還要在朝中做人,也不容這樣的事情洩露於世。」

    鐵星霜呼吸微有些亂,夏天本就熱,只覺冷汗從毛孔裡刷刷地往外冒。他滿心都是苦楚、羞憤和絕望,拚命掙扎了兩下,納蘭小七溫柔卻堅定地從後面抱住他,無論如何不放手。扭了一會兒,納蘭小七不顧他的掙扎,抱起他大步走到床邊放下。湘妃竹編的涼簟,光滑細緻,鐵星霜掙扎不動,翻身伏在床榻上。眼中一熱,兩行熱淚已滾下來,沾在枕席上,一片濕潮的黏意。

    說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不過是未到傷心處罷了。他的一生是全毀了,什麼都沒有了!從前毀了一次,已是千瘡百孔,怎麼禁得起再毀一次,毀他的,又偏是那個人——那個他心裡當神當天敬著愛著的人!

    納蘭小七見鐵星霜瘦削的肩背微微起伏,也不說話,只是輕輕摩挲他的背,過了一會兒,側身在旁邊躺下,輕輕擁住他。鐵星霜不再掙扎,一動不動任他抱著。不知過了多久,懷裡的身子漸漸不再顫抖,納蘭小七方才輕聲說:「葉城是個小地方,交通不便利,少有外面的人去。等咱們回了葉城,就不用見亂七八糟的人了,我家地產多,我讓他們都統統另住到別處去,咱們家裡只有你和我。」

    鐵星霜閉目聽著,彷彿真見了那座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心裡忽然沒來由地疼痛起來,幾乎要翻轉身子抱住納蘭小七大叫:「我們走!離開這裡去葉城!」他明知納蘭小七的懷抱是溫柔寬厚如港灣般,卻又不敢投進去,只怕更大的失望會在前方等著他。他拚命忍住,與心裡那股衝動做殊死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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