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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公偷偷來 第六章 作者:席月紗
    表四小姐和韓京墨相好的流言,終於蓋過唐夏兩家聯姻的消息。

    不只唐府,整個國都都流傳韓京墨快要入贅唐家的消息,而唐半夏更是無可避免的必須面對跟唐家有來往的世家的恭賀。平日見面寒暄時都是艷羨不已的誇她有個好妹妹,為唐家釣上韓京墨這條大魚,害她咬牙咬到牙酸,連吃魚都因為幻想在咬韓京墨的肉而比平日更加賣力。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還要繼續觀看韓京墨和唐踏雪的卿卿我我。好吧,如韓京墨這麼悶騷的男人是做不來卿卿我我的樣子,可是悶騷男的好處就在於對人的好感雖然不會明顯表示,對人的惡感也一樣不會表現出來。

    只要韓京墨跟誰獨處的時間長一點,旁人都可以炮製出一堆曖昧的流言,何況唐踏雪的確一副誓在必得的模樣,天天和韓京墨膩在一起。

    對於這一切,唐半夏已經學會更深的掩藏情緒。

    唐家兩個女人爭男人的醜聞她鬧不起,更重要的是,夏風籐那個男人彷彿嗅到什麼風聲,閃得不見人影不說,連她寫去的書信都懶得回一封。相比之下,她這個被寄予無限期望的大小姐反而被人傳出深閨怨婦的謠言。

    在這樣的時候,她只能更加的表現出乎和大度,必要的時候,還要做出對表妹婚事的關心,甚至是笑得大方得體。

    「韓京墨你這個混蛋!蠢蛋、茶葉蛋、松花蛋!」

    每天憋了一肚子火氣的唐半夏躲在棉被裡捶床發洩怒氣,上好的錦被被她咬得滿是牙印,可是想到今天飯桌上那些三姑六婆意有所指的要韓京墨的生辰八字,剛剛磨牙消掉的火氣再次往上冒。

    嗤一聲,床單被鋒利的牙齒咬出一道缺口,唐半夏恨恨的撕扯著床單繼續咬下去。

    可恨,韓京墨的生辰八字她還不知道呢!

    床上的一切雖然被床簾遮住,可是已經伺候她有段時日的喜兒還是猜出了裡面的動態。這個外表老練深沉的大小姐,私下根本是個彆扭愛鬧脾氣的孩子,主子們的性格還真是不好說。

    「那個,大小姐……」

    雖然知道現在打擾她不是什麼好時機,可喜兒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大夫人要您去商量婚事……」

    「什麼?!」

    炸雷一般的怒吼從被揮開的床簾中傳來,喜兒倒退一步,看著在床上滾得披頭散髮的大小姐跳下床,來回大步走著。

    「好啊,真的要成親了……我就知道他預謀很久了,難怪拒絕我……我哪裡不如那個呆女人……啊啊啊啊!」

    語無倫次的喃喃自語最後以猛抓頭皮終結,她頓住之後,仰天呆站良久。

    要她去看著韓京墨娶別人,還要她親手去佈置婚事?

    做夢吧!

    喜兒戰戰兢兢的看著發呆的主子,不敢說她此刻的樣子活像一個瘋婆子。人都說所謂的能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放縱方式,好比很多達官貴人都妻妾成群或者喜歡收集怪異的東西,而大小姐的發洩方式就是這麼躲在棉被裡亂罵吧?

    但是為什麼之前沒聽說她有這個怪癖,好像是從她不再去禮佛開始出現的,或者是從韓公子第一次出現在唐家那天開始的?

    喜兒撓頭苦思著大小姐開始出現這種奇怪症狀的時間,等到她好不容易回神,卻發現面前早就空無一人。

    「啊?大小姐?!」那個模樣的大小姐如果被別人看到,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慌慌張張的,喜兒立刻跑出去找人。

    花園裡沒有、馬廄沒看到她去、前廳也找不到人。

    喜兒的腳步匆匆,不知道怎麼的拐入韓京墨所在的客房小院,才進院門就聽到他房裡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聲。

    「韓公子?!」

    喜兒立刻上前猛力拍門,可是就在她喊過之後,門內卻忽然安靜下來。

    接著,輕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從門內傳來,然後門咿呀一聲開了,韓京墨清俊的笑臉出現在她面前。

    「是喜兒姑娘啊,有事嗎?」

    他的聲音如此的平靜,讓喜兒一時間以為方才是聽錯了,可是當她抬頭看清楚韓京墨臉的時候,一大顆冷汗從額頭上落了下來。

    「那、那個……您保重了……」

    說完拔腿就跑,留不錯愕的韓京墨望著她的背影,凝神想了下,再摸摸自己的額角。

    果然……被屋裡的野貓抓破了皮。

    正想著,一隻玉臂危險的繞上他的脖子。

    「想逃跑?」

    媚人的眼睛帶著危險的光芒,朱唇在他頸間危險的吐氣,韓京墨絲毫不懷疑她隨時會氣得咬斷他的脖子,就像她剛才一進門追問他是不是要娶唐踏雪後,抓狂的撲倒他一樣。

    在他的面前,唐半夏永遠是只最無賴的潑貓。

    韓京墨鎮定自若的關上門,吊在他背後的「潑貓」死死黏在他背上。

    「說,你到底想做什麼?」

    拿著白巾按住額頭的傷口,他不慍不火的笑問:「小生不知大小姐在說什麼。」

    她愣了下,敏感的察覺到從來不生氣的他好像有些發火了,第一次聽到他自稱「小生」。

    等到她從背後看到白巾上的血跡時,她猛地跳了下來。

    「你受傷了?誰幹的?!」

    「……」賊喊抓賊就是這樣的情況吧?

    唐半夏看看那道明顯是抓出來的傷痕,再看看自己鋒利的指甲,終於明白了他臉上的無可奈何,一時間她的氣焰消失了。

    「我是不是很任性?」

    明明是自己放棄了他,聽到他要成親卻自私的來阻止他。

    韓京墨輕輕給自己上著藥,彷彿沒聽到她的問話。

    她黯下了眼神,卻忍不住依舊貼在他的身後。

    「你為什麼要來唐家?」

    「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呢?」

    韓京墨意外的回話了,他淡漠的聲音失去平日的溫和。

    「半夏,我可能平日太寵你了,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要我不許插手你的事我就不插手,到了最後你要跟我劃分界線,我也隨便你。」

    「是你不許我再去找你的!」

    她任性的想去摀住他的唇,但是被他搶先避開了。

    溫茶般的男人此刻變得冷淡如冰,說出的話更加凍傷了她。

    「半夏,你要跟我斷絕關係,那麼憑什麼管我去哪裡又要娶誰?」

    她愣愣的看著他。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可能對她這麼冷淡?他不是該一直雲淡風輕的看著她微笑的嗎?就是為了保護這抹輕柔的微笑,她才決定離他遠遠的。

    「我是為了你好啊!你明明知道我做的那些事情,我甚至拿婚姻當籌碼……」

    「需要我感謝你嗎?」他冷淡的垂下眼睛,「不過請告訴我,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你又是用什麼身份替我做這些決定?」

    「我……」她深吸了口氣,武裝起剩下的冷靜,「我的確自私、不可理喻,可是你要明白,作為我在這個世上唯一在意的人,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夠快樂。你根本不愛踏雪啊!」踏雪在他們的眼裡不過是個任性的孩子。

    沒有人比她更懂他,他不可能是一個這麼簡單就會動心的人。或許曾經被情緒蒙蔽了眼睛,可是此刻她再笨也能從他的眼神中得知,他不愛踏雪,他愛的是……現在他只是在氣她。

    氣得甚至用自己的婚姻和幸福來下賭注。

    韓京墨斂眉坐下,繼續給自己上藥。

    「我不愛她又如何?成親和愛有關係嗎?」

    「當然有!不愛的話,成親又有什麼幸福?!」

    「那麼你呢?」

    一句話成功堵上她的咆哮,她張口結舌了半天,最終洩氣的別過臉。

    「幸福那東西我不要。」

    「那我也不要。」

    他像是鬥氣一樣也別過臉。

    唐半夏頓時火氣上來了。好!她今天才知道他口才這麼伶俐,之前果然都是在讓她。

    「感情慢慢培養就是了,你總有一天會愛上別人,踏雪……踏雪她不錯啦!」

    說完她苦笑起來。多諷刺,她是因為妒忌而來,不想最後卻開始奢望韓京墨能夠愛上踏雪,可以遠走高飛的去幸福。

    「離開吧!」她的眼睛帶著瘋狂。「離開這裡,別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感激你為我做的,可是已經夠了!」如今的她已經不需要他了,她現在需要的是冷硬的決心。

    「我一定要成功!京墨,這些年我的苦心不能白費!」

    如果他現在還猜不出她的計劃,那麼他就算白白跟她相處了五年。

    半夏一直是驕傲的,驕傲的想親手復仇不要他幫;她是自私的,自私的拒絕給他想要的感情:她是任性的,任性的想獨佔他的溫柔而不給任何承諾。

    可是此刻的她卻淚流滿面。

    韓京墨定定的看著她,冷淡的臉上再次出現溫茶一般輕柔的微笑。

    「半夏,你明明喜歡我喜歡得要命,為什麼又不敢承認呢?」

    他們擁有彼此,這他一直是知道的,半夏愛他,遠比他愛上她還要來得更早。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無法忍受她的決定。

    「我沒有!」她狼狽的別過臉。

    「半夏,你已經不是孩子,而我更不是。」韓京墨的聲音不急不緩而又冰冷刺骨。「我可以任你胡鬧,但是你拿自己的人生去鬧已經超過我教給你的。作為師徒,你已經出師不需要我了;作為恩人,這些年我為你做的也已經足夠;作為情人,我們從來就沒有開始過。你我沒有約束,所以已經沒資格要求彼此做任何事……」

    「夠了!」

    唐半夏吼斷他的聲音。他說的已經夠多了!

    「當初你趕我走,我就認命的走了,如今換我要你走,你為什麼不離開!」

    依舊是這樣的答案啊,韓京墨的視線垂了下來,看著她微微顫抖的手。

    「為什麼不離開?就是我對你認命了,所以才不希望你去送死。」韓京墨用他輕柔卻冷靜的聲音慢慢說著,「半夏,一半是夏兒,一半是小瓦。小瓦是為了復仇,可是夏兒卻不會允許,是這樣吧?」

    唐半夏咬住了唇。

    「當你親手毀滅了唐家的那一刻,唐半夏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因為她的存在就是復仇,為了復仇,她什麼都不在乎,更何況……」他頓住後看著她的眼睛,「何況犧牲了夏兒全家換來的小瓦怎麼可以獨活。」

    她是誰,一開始他就知道。

    雖然不清楚她為什麼要搞這種一半對一半的遊戲,也不清楚為什麼她堅持自己是兩個女孩子的化身。可是他知道,當他從那個小屋抱她出來的時候,她的記憶永遠停留在小屋中。

    他們一家曾經幸福的活著,貧困、艱難,卻十分的幸福。

    「他們一直在等,他們一直在等……」這是她在病痛中反覆呢喃的話,加上她後來向他坦白的,他拼湊出了這麼一個事實。

    他們在等唐家的援助,一直等到死去。

    或許當他第一次抱起她時,她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並不是因為警覺,而是把他當作了唐家的人。

    唐半夏沉默的垂著頭,許久低低笑了。

    「總是瞞不過你,是不是因為我的一切都是你教的緣故,我的所為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他雖然不說不問,可是他為她畫的每一張圖,都那麼赤裸裸的把她心思呈現出來。

    韓京墨輕輕咳嗽了兩下,然後拿起一邊的披風裹住自己。

    「半夏,從發現我開始在意你的那天起,我總是很不甘心,難道我們之間的一切都不能成為你留下來的羈絆嗎?」還有後悔五年前他的躲避。

    她以為他不知道,在她每次照顧他時候,她看到的人不只是他,還有早在五年前就因為瘟疫而死去的夏兒一家。所以她才會那麼害怕身邊的人再用同樣的理由離開。

    「不能愛我嗎?除了夏兒他們,難道就不可以放任自己愛我嗎?

    「我知道夏風籐已經回來了,接下來你要怎麼做?如果你還是決定要嫁給他來換取復仇的機會,那麼我會如你所見的成為你的妹夫。」

    佈局了這麼久,他無非就是要她親口說出她的選擇。

    韓京墨蒼白而冰涼的手指在唐半夏的臉上游移著。

    「半夏,你可能不知道有些男人的自尊心高到你無法想像的地步,我是絕對不可能忍受一個女人第三次的拒絕。」

    唐半夏倒退了一步,看著明明單薄得彷彿會隨風飄走的男人,露出他隱藏已久的傲慢。

    「同樣的話我不會再說了,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

    說完他裹緊披風坐在床沿,又露出他淡如煙絮的微笑。

    「現在你可以去好好想想,我要先休息一下,否則你又要怪我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了。」

    在唐半夏依舊無法反應過來呆愣中,他慢慢的躺在溫暖的床上,也真的開始入睡休息。

    她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看著他蒼白的臉上逐漸因為溫暖而恢復血色,呼吸變得淺緩均勻,她就這麼看著,想著。

    他不會接受她第三次的拒絕,因為他根本不會給她第三次拒絕的機會,也就是說,他和她的一切都取決於她這次的答案。

    她一直都看錯了,韓京墨從來不是好脾氣的文弱書生,他是一個靈魂和自尊比誰都要高傲的男人。

    窗外的雪花一直不斷的飛舞著,門窗被風擊打得咿呀作響。

    但是這些,睡夢中的人都已聽不到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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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表四小姐和韓公子之間的曖昧,一夜之間就在大宅裡傳了開來,倒是當事的三個人各不相見。韓京墨彷彿也倦了日日尋歡作樂,索性躲在房裡養病,唐踏雪去請了他幾次落得沒趣後,想起唐半夏譏諷過她的話,認定了韓京墨是真的身體不好,慌了神一般要下人把各種名貴補品往客房裡送。

    大夫人也急得要死,唯恐唐踏雪把這門上好的親事給丟了。好在唐半夏天天在書房裡忙著,跟夏家的親事也還在擱淺,女眷們總算是省心不少。

    七天後,夏風籐回到落日國都,回來的第三天來唐府匆匆拜訪了一次。

    僵硬生疏的表情、傲慢冷淡的態度,已經足夠顯示這位黑衣神廚的態度,看來,他對做唐家的上門女婿毫無興趣。

    「不過沒關係,爺爺有興趣就可以了。」

    唐半夏看完夏風籐的回信,隨手丟進火盆裡,棉薄的紙張很快燃成灰燼。而自作主張燒了書信的女子一點也不愧疚的悠然喝茶。

    「夏風籐可能忘記了,夏家可是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

    唐老爺子還在閉目養神,信他沒看,但是大概也能猜出內容。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半夏?」

    膏半夏染紅的指甲漫不經心的停在朱唇上,聽到老爺子的話,她詫異的揚眉笑了。

    「夏家又不只他一個兒子,他不願意自然會有願意的人。如果流香樓要靠他支撐,換個能力差不多的就是了,廚子又不是皇上,三條腿的蝦蟆難找,兩條腿的人世上多得是。」

    倘若沒有她這顆可以用來聯姻的棋子,唐老爺子也是打算用這樣的方法名正言順的吃掉夏家的家產。

    看來她的話的確說到唐老爺子的心裡,他滿意的睜開眼睛。

    「那麼現在要怎麼辦呢?」

    「前幾天我看爺爺的公文上說,皇上有意舉行一個三國都可以參加的比賽,我看,就定個『廚王大賽』好了。夏風籐聽話,就讓他做廚王,不聽話就換個我們的人……」

    唐半夏流利的說著計劃,可是漫不經心的視線又落在窗外。

    七天過去了,她依舊沒有告訴韓京墨她的選擇,雖然她心底早有了答案。

    記得當年的夏兒也是惦記著記憶中如天神下凡般的男子,情竇初開的年紀,在那樣的山野,也只能把癡心寄托給謎一樣出現又謎一樣消失的俊美公子。

    但是那都過去了,無論是夏兒還是小瓦,從來沒有料想過離去的人還有回來的一天。

    雖然最終韓京墨回來了,偏偏晚了一天,所以也就注定了錯過。

    的確捨不得,不清不楚的守在一起五年,曖昧的關係,一朝割捨,她還能躲得遠遠當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他逼到面前來要答案的時候,又讓她怎麼痛快的說永別。

    何況,或許真如他說的,她其實是愛他的。

    可是她又拿什麼去愛他?

    她的一切都是夏兒給的,夏兒給她姓氏、給她溫暖、給她親人。她曾想過一輩子守在夏兒的身邊,用自己的一切來回報那個可愛如夏天般燦爛的小小仙女,回報那一對同樣單純的夫妻。

    但是她卻一個人活下來了,彷彿是嫌棄她不夠純潔一般,她獨自被留在這個污濁的塵世。

    在她遇到夏兒一家之前,她已經嘗盡了淒涼,原本以為又要一個人蹣跚在這塵世間,但即便離開了,夏兒依舊給她留下最好的禮物——韓京墨。

    她愛韓京墨嗎?五年前她認為他是夏兒在天之靈為了幫她而派來的,所以五年來,韓京墨對她的好,她全部都當作是夏兒在冥冥之中的安排。

    可是愛,韓京墨怎麼可以愛上她?甚至還說她也是愛他的……即便是愛,她寧願相信愛上韓京墨的是夏兒分給小瓦的那一半。小瓦是不會去愛人的,只有夏兒才會。

    唐老爺子深思的看著孫女停在窗外的目光,那目光死寂而冰冷,就像當年她第一次要求去大佛寺參禪的時候一樣,宛如鬼魂附身。

    那時候的他就開始冷眼看這個丫頭,可是接下來的幾年,她卻越來越圓滑,曾經的冰冷黑暗氣息漸漸隱去,彷彿在安逸的生活裡脫胎換骨。

    可是看起來,這不過是她學會隱藏自己。唐老爺子試探的低喝,「半夏?!」

    「啊?」被打斷思緒的唐半夏愣了下,然後沉著的笑了,「我發呆了嗎?剛剛想到夏風籐居然會對我不屑一顧,有點想去看看他留戀的女人是什麼樣子。」

    是嗎?唐老爺子仔細看著她的表情,她的眼睛不偏不避,卻又不是刻意的直視他,看起來的確像是他一時的錯覺而已。

    想想以她心高氣傲的個性,遇到這樣的挑戰的確會躍躍欲試,而這樣的個性作為一個家族的首領雖然略顯急躁,但也不失為優點,畢竟沒有野心和鬥志的人是不可能成為領導者的。

    唐老爺子打量了許久,終於放鬆了精神靠回椅子。

    「那你就去吧,畢竟只要有可能,我不希望事情太麻煩。」

    最近殷夙傲帶兵打仗去了,皇帝卻開始頻頻對唐家垂青,不但御賜了「滿門清廉」的牌區,還拿他當榜樣,四處清查官員的廉潔問題。在這樣的情況下,唐家的舉動必須更加的小心。

    「踏雪那邊也要她催緊成親,然後要他們永不許回來!」

    「……可是……」

    「韓京墨太危險了,為了唐家的將來,你不可以讓他得到任何機會,必要的時候可以殺了他。」

    唐半夏張了張口,一時間差點脫口而出:那麼為什麼還要把踏雪嫁給他?

    可是她很快閉了嘴。

    學了五年還是學不乖,老爺子不就是在利用她們的婚姻為唐家斂財嗎?為了現在韓京墨提供的資金來暫時緩解唐家的財務,就算賠上一個外孫女的幸福又如何?

    老爺子總是把利益得失看得清晰透徹,並做出最準確也是最殘忍的決定。

    當年,他對私奔的獨生兒子也是如此。就算是他唯一的兒子,一旦違背了他的命令,就算兒子全家在外生命垂危,也不會出手相救!何況,當時他們得的是瘟疫。

    唐半夏忽然想大笑。她為什麼到了現在還會為這樣的事實感到意外?老爺子一直都是這樣的人,而她學了這五年,不也是在學習做這樣的人嗎?

    唐老爺子深沉的眼光移到這個看不透心思的孫女身上,凝視了一會後又閉上眼清。

    「聽說你把那幾個不肖子孫救出了大牢?」

    前些日子那幾個被削官收押的子孫都被釋放了,雖然這些人無能不說還只會闖禍,如今失去官職對唐家來說更是形同廢人,可是她這麼費心的把他們救回來,他還是對她讚賞的,畢竟那是唐家的骨肉,雖然身為一個賞罰分明的家族首長,很多事情他不方便犧牲家族的利益去做,但是也不代表他會對這些小輩袖手旁觀。

    「如果那些蠢貨有你一半的懂事就好了。」

    唐半夏冷冷的笑了,然後忍不住黯然開口。

    「當年……」倘若是從前,她可能會閉嘴不再談論這個話題,以免被發現她真正的目的,可是臨到成功前她卻忍不住想要再確認。

    但才開了個頭她卻問不下去了。問了又如何?人都已經死了。

    想不到唐老爺子居然接了下去。

    「當年你爹娘那事我的確不便插手,那時候還是陳國舅的天下,你爹片面毀了跟他家女兒的婚約,而後兩家一直都不對盤。書信來時,正是兩家重修舊好的時候……」

    下面的他不再說了,以他的身份解釋到這已經算是極限。

    唐半夏面無表情的聽著,放在腿上的手,指節緊得泛白。如果她曾經有過瞬間的不忍,此刻也完全的心死。

    可能覺察到什麼,唐老爺子又解釋一般的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你在大佛寺設了靈堂我一直都知道,也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擾你,只是最近,你好像不怎麼去了?」

    輕輕吐出一口氣,她起身漫不經心的笑著。

    「不去是因為覺得沒必要了。」

    她現在累積發酵的殺意,已經不適合那座清靜的廟宇。

    唐老爺子看著她一步步走出房去,終於長歎了聲,「半夏,你會守護唐家吧?」

    她站住後,回身虛偽的一笑。

    「只要給我機會,我想我會的。」

    但要看這個唐家是屬於誰的,又是用什麼方法去守護了。

    說完,翩然的身影帶著怒氣飛快的穿過花園,她充滿殺氣的臉低垂著,以防被人看到她真實的情緒,她想殺人、想毀滅,想讓整個唐家的人全部都死得淒慘。

    她忽然停住腳步,狂怒的眼睛一片陰寒。

    現在的她可以告訴韓京墨她的選擇了,部署了五年臨場還要猶豫,她真是侮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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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切的腳步直奔客房,卻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人,唐半夏只是頓了下,立刻又如來時一般快步走向唐家女眷作樂的花園。

    果然,韓京墨那超凡脫俗的琴藝讓他再次被簇擁在無數艷羨的目光中,周圍鶯聲燕語,熱鬧非凡。茶點、歌舞和女眷們美麗的裝扮,把唐家乎日的蕭條完全淡化,可即便是這麼一個浮誇驕奢的作樂場面,唐半夏居然因此感到了無限的孤獨。

    就算不想承認,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醉生夢死不是每個人都能心安理得的做到。

    在她恨、她怨的時候,這些人無辜而安適的活著,他們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點點放縱會給別人帶來多大的痛苦。他們認為自己只是享受了家長給他們準備好的東西而已,不需要為任何錯事負責。

    就像老爺子,他可能也認為自己只是在執行家規而已,在他的眼裡,每個人都是等待他指令的羔羊,違抗就必須懲罰,至於後果和他無關。

    可是為什麼上天如此下公?有些人痛苦的時候,另外一些人卻可以如此的快樂!他們永遠不知道五年前,他們的親人是如何死去的,他們不知道那些美好的靈魂,更不會知道那三個美麗的靈魂是怎麼被迫離開的。

    「大小姐來了?」

    首先發現她的居然是唐踏雪。看到她,唐踏雪第一個站起來備戰,可是等她看清唐半夏面容的時候,她卻呆住了。

    那不是她認識的唐半夏,那是一個滿臉憤怒的女人,充滿痛苦和扭曲的傷心。

    覺察到唐踏雪奇異的表情,眾人正要好奇的回身,一個身影卻從容而迅速的上前遮住唐半夏。

    「你怎麼來了?」

    她的表情像是五年前一樣,憤怒的想要毀滅一切。韓京墨有些心悸的看著她,用餘光對她的身後使了個眼色。瞬間,所有人發覺方才韓京墨彈奏的古琴不知道被誰推在了地上,破碎的琴身發出好大一聲悲鳴,把每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啊呀,這個琴怎麼會摔到地上?!」

    「折壽啊,這可是天下三大名琴!」

    慌亂和責罵下人的吵鬧聲中,卻有兩個人在無言的對望,唐半夏望著韓京墨的眼底,冷冷的開口,「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了。」

    他看著她,最後無可奈何的長歎。

    「好。」

    太早了,七天太早,這麼早的決定對他來說不是好消息。

    花園裡還是一片混亂,每個人都在搶救價值千金的名貴古琴,只有唐踏雪目不轉睛的看著門口,看著那兩個她最在意的人相繼離去。

    被嫉妒啃噬的心絲毫不覺得疼痛,腦海裡迴響著韓京墨曾經對她說的話——老天不會虧待努力的人。

    真的不會虧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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