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旁邊還呼呼大睡的倪俊傑,她躡手躡足地穿上御寒外套跟鞋子,從帳蓬另外一端走了出去。
迎面而來的刺骨冷風教人不由自主地打個哆嗦!她顫抖著雙臂環抱住自己,定眼望去卻讓眼前的美景給震懾得忘記寒冷!
台灣竟然有這麼美的地方!
夜晚的露霧凝結在樹上被風吹成一條一條雪白的風跡,滿山的樹上就這麼掛著無數風的軌跡,冰亮一片,在陽光下呈現不可思議的光芒!
陽光將風跡慢慢融化,於是無數的露珠就這麼掛在風跡前端,呈現出一種筆墨完全無法形容的美!
她錯愕地望著眼前的美景,忘了寒冷、忘了自己,那滿山遍野的雪白風跡讓她目不轉睛!
「天哪……真美……」
「這樣算不算是人間仙境?」
她錯愕地回頭,倪俊傑手上端著熱騰騰的咖啡送到她眼前。
「如果這還不算人間仙境,那你可真的考倒我了。」
「好吧,我承認這裡真的非常地美。」她笑了起來,感動地接過咖啡。「這真是我喝過最享受的一杯咖啡了。」
「當然,有這樣的風景作陪,就算是喝水溝裡的水也要教人感動的。」
「呵呵,你太客氣了吧!你煮的咖啡很好喝。」
倪俊傑眼光閃亮,溫柔地開口:「如果你喜歡,我願意一輩子幫你煮咖啡。」
殷艷人又笑了。「說真的,我一點也無法明白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如果換了我是你,我可能早就放棄了!」
倪俊傑聳聳肩;「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世界上有一種感情是沒有條件的、純淨自然的,完全沒有道理,只是存在。」
殷艷人也聳聳肩,也許是這裡的環境太美,也許是這樣的天氣太舒服,讓她終於放下防禦,居然沒有反駁。
「感情本來就應該像呼吸一樣自然,某些人很輕易地愛上某些人,那並不代表輕浮,只是一般人都認為感情『得來不易』,對太容易到手的幸福反而抱持著懷疑的態度而已。」
她喝一口還冒著熱氣的咖啡,世界上居然有想法那麼相像的人!倪俊傑說的話跟倩倩說的話幾乎一模一樣,也難怪這兩個傢伙如此投緣了。她淡淡笑了笑:「重點是什麼?」
「重點是,如果你可以相信世界上有簡單而純淨的感情,那麼為什麼那種純真的感情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你怎麼知道沒發生在我身上?」
倪俊傑一窒!
殷艷人的眼光溫柔,微風吹動她的秀髮撩起萬種風情;從側面看著她那美麗的輪廓,他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我當然知道的確有種感情純淨天真沒有任何雜質,我也知道幸福的感覺是什麼。」她說著,回頭對他嫣然一笑:「問題是你啊,倪俊傑,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那種感情?」
「你……有心愛的人?」
沉默了三秒之後,她的臉居然微微酡紅,一抹教人心神為之蕩漾的笑容悄悄浮現。
「嗯……我愛他很久很久了,從我還是個年輕少女時就已經愛上他,他是我的初戀,也是到目前為止的最愛。」
他感覺像是被巨石當頭砸下!心裡五味雜陳,卻還是不得不開口問:「那他人呢?為什麼不在你身邊?」
艷人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因為他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因為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我們距離很遠很遠……」
「儘管如此,但是你還是愛他?」
「你剛剛自己不就說過了嗎?這世界尚有一種感情純淨自然,沒有任何條件,更沒有任何道理,不是嗎?」
倪俊傑悶哼一聲,這下可好!他是搬了石頭來砸自己的腳!那種有苦說不出的感覺可真是夠苦的!
艷人喝完了咖啡,微笑著伸個懶腰,燦爛的笑容比朝陽還要美麗奪目。
「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真的很開心!我承認過去對你太惡劣了,我跟你道歉。」
「唉……」
「我本來已經快要失去勇氣了,沒想到出來走一走,卻讓我的心情好多了。」
「那就好……」
「別灰心嘛!」現在她居然有心情跟他開玩笑了。她拍拍他的肩,燦爛地笑著說道:「你那純淨的感情一定可以找到更合適的對象,我祝福你!」
見鬼了!她居然「祝福」他咧!
倪俊傑真想跳下冰冷的溪水裡自盡算了!嗚嗚嗚……事情不應該這樣發展的!可是,事情的發展,又怎能受到控制?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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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殷艷人的心情出奇的好,他從來沒看過她臉上有那麼多的笑容。
那笑容那麼燦爛甜蜜,那麼地教人著迷!但卻不是對著他笑,真是教人情何以堪啊!
倪俊傑想盡辦法希望能從她口中套出對手的名字,但她總是笑而不語。
終於到了她家樓下,倪俊傑可憐兮兮地眨眨眼睛問:「那麼,至少我們以後可以當個朋友吧?」
「當然。」殷艷人笑著點頭:「而且我以後也沒機會揍你了,你每天都可以放心上班。」
「什麼意思?你肯答應以後都不動手扁我?」倪俊傑嚇了一跳,不會吧?一趟旅行可以改變一個人到這種程度喔?簡直是仙丹妙藥了!
「因為我已經離職,以後不在群英上班了。」
「什麼?!」倪俊傑訝異得下巴差點掉在地上。「你已經離職了?!那我怎麼辦?」
「什麼你怎麼辦?我離職跟你有關係嗎?」
「當然有啊!我進群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你耶!你不上班,那我該怎麼辦?」
殷艷人笑著搖搖頭:「你這個人真是滿嘴糖蜜,說的話真不知道有哪一句可以信的。」
「每一句都可以相信!」倪俊傑認真地答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啊,再認真不過了!」
「好吧好吧,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好了。以後我不在公司,你一樣可以繼續待在群英發展啊,男人要以事業為重。」
「我是以『生活』為重的男人好嗎!事業只不過是生活的一部份而已。」他歎口氣:「那你以後打算做什麼?」
「還不知道,先休息一陣子吧,我好多年沒休假了,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也不錯。」
「那……我以後還可以約你嗎?」
殷艷人訝異地笑了:「你可真是不死心啊!」
「心死了,人還能活嗎?」他微笑。「怎麼樣?以後還願不願意跟我去露營?我們下個星期要去追雪喲。」
「追雪?」
「對啊!冷鋒報到的時候就要出發去追雪了,台灣下雪的機會不多,能追到雪是很棒的一件事!」
殷艷人側著頭想了想,終於微微一笑:「好,你要出發的時候通知我吧!」
「你真的願意跟我去?」
殷艷人跳下車,愉快地甩上車門。「你打電話來問不就知道了嗎?」
倪俊傑快樂得幾乎要飛上天了!他手舞足蹈地在車上亂跳!那模樣實在太可笑,逗得艷人笑彎了腰!
她朝他揮揮手,神情愉悅地離開。
他真的太高興了!他就知道她總有瞭解他的一天!他們終於開始有進展了……
哈哈哈哈……他們終於有進展了!
至於她那神秘的男朋友……沒關係!
倪俊傑挺起胸膛,微笑著告訴自己,他會證明他比任何人都更適合她!
會有那麼一天的!不可能的「開始」都已經開始了,他所期待的美滿結局想必也會很快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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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三個月,真可說是他們之間最幸福美滿的三個月!
雖然他們的關係僅止於「朋友」,但是兩個人相處得十分融洽。
他們開著倪俊傑的小吉普在台灣各地穿梭,野溪泡溫泉、山上追風雪,看盡台灣的山野之美,覽盡各地山川之壯麗。
每個假日倪俊傑都會約她出去,其它時間她則逛街、看書打發時間,這是她從學校畢業之後過得最優閒的日子了。
她不急著找工作,許多年下來累積的資源夠她過一段不用煩惱生活的日子;她也不想找工作,有時候想想,她還真不知道自己這幾年這麼辛苦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依然想念顧達遠,但總克制著打電話的衝動,有好幾次,她差點真的提著行李飛到美國去,但她真的被拒絕怕了!
如果到了美國依然被他嚴詞拒絕,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承受?只是……她不能確定茫茫然這麼過著日子,是否有忘記他的一天?時間真的可以治癒她這十幾年的迷戀?可以治癒她那深刻的傷口?
倪俊傑是個很棒的玩伴!他總是有去不完的地方、總是有看不盡的風景。
他挖空心思帶她上山下海,為的只是讓她快樂。
過去她是個完全都會型的女子,但現在她開始懂得另外一種生活方式,甚至開始對吉普車發生了興趣。
倪俊傑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每次當他們到達目的地,他會先找個好地方搬出椅子,再送上一瓶飲料好讓她坐下來看風景,他自己則快快樂樂地搭帳蓬,處理野外生活的一切所需。
完全看不出來在倪俊傑那粗枝大葉的外表下會有那麼一顆細膩溫柔的心……被這樣的男人呵護著的感覺很好,也許他們就這樣走下去……也許真的也會有幸福的一天?
躺在倪俊傑搭好的吊床上,艷人沉思著打量著另外一旁的他。
他知道她怕蟲子,所以正在四處噴灑防蚊液;他看起來樂在其中,一點也不嫌麻煩的樣子。
他沒再提起「愛情」這兩個字,但是卻在各種小細節上處處表現出他的用心跟深情。
換了過去,她絕不可能跟這樣一個人交往,他們之間的距離是那麼那麼地遙遠;換了過去,她現在應該坐在都市的咖啡廳裡喝咖啡,而不是躺在吊床上看著男人噴防蚊液。
倪俊傑意識到她的目光,笑嘻嘻地回頭:「你看我好幾分鐘了,是不是突然發現我的帥氣跟魅力?」
殷艷人翻翻白眼:「虧你說得出口哪!」
「當然說得出口啊!」他做個健美先生常有的姿勢,展示著他壯碩的體格:「像我這麼好的男人你以為天天都有啊?很稀罕的耶!要是不信,你不如等等看,看晚上是否會被流星K到!」
殷艷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天哪!你臉皮真是夠厚的耶!」
「還好,只比城牆薄一點點。」他說著走到吊床旁邊幫她輕輕推著床。「舒不舒服?」
「還可以。」好像坐在搖籃看著藍藍的天。
艷人輕輕地歎口氣,溫柔的春風吹撫著她,暖暖的春陽照在身上,有種幸福的感覺。
「別露出那種表情……」倪俊傑呻吟。
「什麼表情?」
「那種『我很幸福』的表情。」他懊惱地說著:「每次你露出那種表情,對男人來說都是可怕的考驗耶!我不是柳下惠,我意志力非常薄弱的……」
殷艷人露出一抹笑容。「我又沒叫你看。」
「這裡就只有你跟我,我怎麼可能不看你?」他的手依然溫柔地推著吊床,眼神著迷地注視著她。「你是最美的風景,如果我有一天真的瞎掉,腦子裡恐怕只記得你的模樣。」
也許是春天真的到了,慵懶的氣息在空氣裡瀰漫著,殷艷人微笑著,看著倪俊傑那張充滿男子氣息的臉,她竟有種奇異的感覺……
該怎麼形容那淡淡的悸動?
是心跳漏了一拍?
是呼吸突然變得有些急促?
還是腦子突然變得有些渾沌?
倪俊傑的臉愈來愈靠近她,兩個人的距離好近好近!她可以聞到他呼吸中那淡淡的煙草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溫暖的體溫。
他的手輕輕地撩過她的髮絲來到她細緻的臉上,粗糙摩擦著柔軟,跟他的大手相比,她的臉突然顯得既嬌小又細緻;他溫柔地掠過她的唇瓣,霎時兩個人都有些顫抖!
他輕柔地捧著她的臉,輕柔地再一次輕吻她——有如蝴蝶的翅膀輕拍,有如和風輕撫。
只要再過三秒鐘,她就會攬住他的肩膀,會讓彼此的感覺交融。
可惜……那三秒卻始終沒有來,因為她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殷艷人被手機的聲音嚇得立刻直起身子!她起身的速度太快,兩個人的頭重重地敲在一起!
「唉啊!疼!」
「好痛喔!你這個大頭鬼!」艷人忍不住笑罵。雖然痛出了眼淚,但這感覺卻好溫馨!
倪俊傑淚眼汪汪地揉著頭:「大頭也是會痛的!厚……你的頭真硬耶!」
殷艷人一邊揉著頭,一邊笑著接起了電話。「喂?」
線路那端傳來倩倩的聲音:「艷人嗎?你在哪裡?」
「外面啊。」
「你能不能馬上到公司來?」
「現在?今天星期六耶。」
倩倩的聲音顯得有些急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我知道,可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裡說嗎?」
「不能,因為律師在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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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英科技,十二樓會議室。
等殷艷人、塗倩倩跟潘磊都坐定之後,律師終於清清喉嚨,從手提包裡拿出三份文件分別交給他們。
「這是顧先生留給各位的文件,上面細述了個人的權利義務。除了殷小姐的那一份之外,另外的兩份如果沒問題,請簽字交給我,手續就算完成了。」
「什麼跟什麼?」殷艷人看也不看那份文件,火大地怒道:「神秘兮兮的搞什麼東西?他有什麼話要跟我們說為何不自己來?或者打通電話也行!難道打通電話也讓他覺得太過委屈?」
「殷小姐,我建議你先看看文件內容再發問。」
「我不看!我已經不是群英的員工了,我建議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姑娘我沒空跟他玩捉迷藏!」
律師板著臉不理會她,一臉堅決的表情。
「你到底說不說?!」
「這……」潘磊錯愕地從文件上抬起頭,他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倩倩好奇地探頭過去看他的文件,只看到上面兩個大字便已經跳起來!
「不可能!」
「塗小姐……」
「不可能不可能!這什麼鬼東西?我不簽!」倩倩慌亂地揮著手亂喊。
「什麼?」殷艷人更是一頭霧水了。
律師歎口氣:「塗小姐,請你先冷靜一下——」
「什麼冷靜?我不要冷靜!我不要簽這個鬼東西!他又還沒死!怎麼可以叫我簽這種鬼東西?!」
殷艷人一震!她恐懼地瞪著眼前那份冰冷的文件,彷彿那薄薄的檔案夾會突然跳起來咬她!
律師終於放棄地苦笑:「很抱歉,顧先生已經在前天傍晚七點鐘在美國的醫院與世長辭……」
「不……」艷人搖搖頭,拒絕相信這事實。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這種事情!」倩倩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她不斷地搖頭,淚水卻順著臉龐嘩然而下。「不不不!我不要簽!他沒有死!他沒有他沒有!我不要簽這種鬼東西!我不要簽!」
「倩倩!倩倩!」潘磊衝過去將她緊緊擁進懷裡,傷心地低語著安慰:「別這樣……他不喜歡……他不喜歡的!你別這樣……」
「我不要我不要!哇……」塗倩倩嘩地大哭起來,像個孩子似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要這樣!我不要我不要!中山裝老伯——中山裝老伯——你回來!你回來!」
倩倩淒涼的哭聲看在殷艷人的眼裡只覺得可笑,她堅決地一推椅子站起來,滿臉忿怒!
「他又開這種玩笑!我絕不原諒他!我現在立刻去訂機票!我要去問問他,這次又在搞什麼鬼!」
「你不用去,顧先生的遺體明天早上就會回到台灣,我們將遵照他的意思,將他與他的妻子安葬在一起。」
律師冰冷的話語穿透了她的理智,像是刀子一樣刺進她那柔軟的內心!
殷艷人恨意滿溢!
她咆哮著將文件扔向律師!像是厲鬼一樣地尖聲咆哮:「你是誰!你為什麼要這樣惡意詛咒他?他沒死!他不會死!他不敢死!你滾!你滾!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你要是不走,我會親手把你從十二樓扔下去!」
潘磊走過來,手輕輕地搭上她的肩。
殷艷人驀然回頭,惡狠狠地瞪著他:「你也要說他死了?你要是敢這麼說,我們立刻絕交!」
潘磊什麼話也沒說,兩滴男兒淚從眼角輕輕滑出。
那淚水,落在艷人面前。
她瞪著那眼淚,緩緩抬頭……
潘磊望著她,順勢接住她突然虛軟的身體。
他無言地抱著她,聽著倩倩無法停止的嚎啕大哭,他的眼眶也潮濕了,他想忍住淚水,但無能地在哭聲中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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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討厭啊!怎麼會是個艷陽天?
這種時候應該淒風苦雨,甚至連地球都應該停止轉動才對!但是……真討厭啊!怎麼會是這麼個艷陽天?
這一天的天氣好得簡直像是天堂正在舉行慶典!天氣好得好像連天上的雲彩都那麼地興高采烈!
而他們在機場接到了顧達遠的靈柩。
漆黑的棺木在艷陽下閃爍著燦爛奪目的光芒,只不過是一具木頭棺木啊!為什麼卻要像是寶石一樣閃亮刺眼呢?
艷人憔悴無力地跟隨著棺木,整個人像是失去了三魂七魄,她浮腫無神的雙眼透露了她如何整夜未寢、如何悲傷痛楚!
律師的話像是蒼蠅一樣在她耳邊迴響著。
那個律師叫什麼名字?為什麼那麼討人厭?難道他不知道她的心都已經碎了嗎?難道他不知道她現在什麼也不在乎了嗎?!
管它什麼遺產、管它什麼合約!她一點也不想知道啊!為什麼還要不停地絮絮叨叨、不停地提醒著她,他已經死亡的事實?
為什麼世界沒有開關?為什麼人類沒有開關?此時此刻她真希望可以關掉自己的耳朵、關掉自己的感覺!關掉吧關掉吧!就算這開關只能使用一次,就算關掉之後再也沒有感覺,她也不在乎了!
但是,律師的聲音還是不斷不斷地迴響著——
「殷小姐,顧先生的遺囑寫得很清楚,他所有的財產將分成兩份。一份由塗小姐跟潘先生共同擁有,另外一份則是屬於你的,但是你的部分有個條件——你必須在三個月內結婚,而且婚姻可以維持一年以上不結束。在此之前這一份遺產將由我們律師事務所暫時保管,直到確認您可以達成這個條件為止。如果您在三個月內沒有結婚,或者您在結婚之後的一年內離了婚,那麼這份遺產將全數捐贈給顧先生所指定的機構。」
捐啊,他的錢跟她從來都沒有關係不是嗎?如果他竟然以為自己會為了那些錢而出賣靈魂,未免太侮辱她了!
她心裡有恨!
恨他到了臨終前夕,也不肯見她一面!
恨他到了生命盡頭,也不肯對她稍假辭色!
她心裡有恨!
那恨,一點一滴地侵蝕著她,讓她的痛苦愈來愈深、愈來愈痛讓她心裡那一點點柔情漸漸漸漸消失,讓恨意滿滿滿滿佔領了她!
機場為他們準備的休息室到了,紅著眼睛的倩倩跟潘磊一身墨黑站在休息室門口等待著她。
艷人抬起頭,面無表情。
棺木已經抬進去,等處理完通關細節就可以離開機場前往墓園。
就在這時候,潘磊身後緩緩走出一個黑衣女子,那面容她熟悉得很,那是杜可辛——群英科前任總務經理,前任叛徒。
她怎麼會在這裡?艷人用眼神向潘磊遞出問題。
潘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陰魂不散的律師倒是很快回答了她的疑問,他清清嗓子,可恨地開口說道:「咳……這位是杜小姐,我想你們已經不陌生了吧?如果殷小姐沒有履行合約,或者拒絕那份合約,那麼將由杜小姐全權接收那百分之五十的產業。」
真可惜棺材已經蓋上無法再打開了;真可惜她沒機會再把「他」從棺木裡拖出來痛毆一頓——
殷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真是大啊!大得令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