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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梅 第8章(1) 作者:明瞭
    兩日後——

    地點仍是雲苑,但這回不是房間,而是種了一片小梅林的院子。

    事情的起因是我們的蘇大姑娘,不,連夫人突然生出念頭想畫梅。於是為了她的這個小小意願,悅己不得不把書房(雲苑的書房)的桌椅搬出來,再備好筆墨紙硯以及畫梅要用的胭脂,這胭脂當然不是化妝用的胭脂,而是畫畫專用的顏料。

    幸而這一天忙活的不止她一人,呵呵,你問為什麼?

    答案當然是夏天也回來了,所以幫忙的人自然也多了一個。尤其夏天的力氣大,所有的重活盡可以推給她做,這點不禁讓悅己偷笑不已。呵呵,第一次發現夏天居然這麼好用。

    準備工作完成後,主子坐在那裡畫她的畫,而兩個做丫鬟的自是忙裡偷得一分閒,聊起天來。

    說什麼好呢?

    當然是夏天不在的這些天所發生的種種事件,向來喜歡碎嘴的悅己不怕麻煩地一一道來……

    待她說完後,夏天托著下巴,有些興趣地問:「那個女刺客後來怎麼處理了?」只見她著一身青蓮紗繡折枝花蝶大鑲邊裌襖搭配同花色的羅裙,顯得優雅大方。

    「聽說,小小教訓了一下,就送回家了。」頭挽雙髻、身穿素色長袖短衣長裙的悅己迫不及待地答道,說得是興致勃勃。

    「哦。」夏天淡淡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可她平淡的反應教悅己卻不滿意,她不依地叫道:「夏天,你怎麼都不問我,為什麼那個女刺客要綁架大夫人?」

    夏天失笑地看著她急於賣弄的樣子,配合地問道:「那,為什麼那個女刺客要綁架大夫人?」

    悅己開懷地笑了,那自得的微笑彷彿清晨燦爛而不刺眼的陽光般美麗開朗。她故意壓低聲音,製造神秘氣氛:「我聽廚房的包大媽說,那女刺,嗯哼,那姑娘家裡是開鏢局的,前些日子丟了堡裡的一匹貨,哎,那可是要賠上一大筆數目啊。她一看她阿爹煩惱,就生了綁架大夫人來談條件的餿主意。其實,出發點也不算太壞,就是……」

    「就是莽撞了點。」夏天準確地接上她的話。

    悅己心有同感地點點頭,認同她的觀點。

    「哎,」夏天突然歎了口氣,扼腕道,「為什麼有趣的事每次都碰不上我?」她的運氣似乎有點背,上次也是她不在時,蘇丫頭就把自己給嫁了,而這次就更可惜了,如果她在的話,就可以……

    她惋惜無比的聲音引來蘇毓秀的注意,她將毛筆擱在青瓷製的峰形筆架上,轉頭看向夏天懊惱的表情。敏銳的她很快讀出了對方的心思,便不悅地嘴一抿,點出她的心思:「夏天,你在惋惜什麼?」

    看著一身月白地整枝菊印花袷袍的蘇毓秀,夏天眼皮突地一跳,忙道:「沒、沒什麼。」幾字間,她便很快恢復了如常的鎮定。

    可她越是裝作若無其事,看在蘇毓秀眼裡就越是可疑。於是蘇毓秀不客氣地指出:「夏天,你是不是又想走了?」

    「沒、沒,怎麼會呢?」夏天僵硬地牽動一下嘴角,訥訥道。

    「真的?」蘇毓秀狐疑地斜眼打量著她,「你敢說,你不是在惋惜沒趕上這次機會好報恩?」

    夏天「呵呵」乾笑兩聲,因為不想騙她,所以無法否認。幸好,這時她湊巧地聽到外面有異動,便興奮地抬起右手,示意兩個女孩噤聲,道:「小姐,有人來了。」

    有人?是大哥嗎?蘇毓秀忍不住臆測著,俏臉微微紅了紅。

    另一邊,悅己卻不太相信,她懷疑地問:「你說真的?」在她看,夏天根本就是想轉移話題。

    「不信的話,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夏天氣定神閒地說。

    夏天這麼一說,悅己果然很不給面子地出去求證,氣得夏天俊臉微微一垮。不過,她的「冤情」馬上得以昭雪,只聽院子外面清晰地傳來悅己恭敬無比的聲音:「大夫人好。」

    大夫人?這個稱呼不禁讓留下的兩人不解地面面相覷,奇怪,她怎麼來了?

    蘇毓秀來到此地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這位司徒夫人可從未親自來拜訪過。除了那日在竹園的意外碰面外,她們便再沒有過交集。那麼她這次特地前來又是為了什麼呢?

    蘇毓秀和夏天還在揣測時,悅己已經領著一個苗條優雅的女人出現在雲苑的入口。

    只見那女人著一件青地雜寶緞的斜襟短襖,外面還罩著太師青的貂毛披風,正是那個「聽說」偏愛青色的司徒夫人,正是那個似水般清澈柔和的女子——溫水柔。

    經過兩天前的事件,蘇毓秀難免對青色有種說不上反感但又不算喜歡的奇怪感覺。她思緒微微一窒,還是禮貌地起身迎了上去,客氣地福個身,道:「大嫂,好久不見。」當她直起身子時卻意外地發現溫水柔身後並無隨行丫鬟,不禁疑慮更深。她這次來難道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

    「弟妹,許久不見。」溫水柔仍是沒什麼長進,依舊一副羞赧女兒家的模樣,完全不像一個成親幾年的婦人,「竹園的事我聽相公說了,本想早點過來看看你,只是我身子差,這兩天又病了,所以拖到今天才有機會來。弟妹,你不會怪我吧?」

    「當然不會。」蘇毓秀客套地應著,心裡明白她還沒有說出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忽見夏天又從屋裡搬了把椅子出來,便趕緊做了個「請」的手勢,說,「大嫂,別站著說話。有什麼事坐下再說吧。」

    「謝謝。」溫水柔靦腆地接受蘇毓秀的好意,於是兩人一起在書桌邊坐下,而兩個丫頭則站在一邊隨侍。

    見桌上橫著一張未盡的梅花圖,溫水柔好奇地低頭欣賞起來——

    這是一張畫面古樸,畫風素雅,筆法流動的傲梅圖。

    畫面左下方有一塊堅石,石頭的上方,橫生出一顆梅,枝幹蒼勁有力,枝條曲折延伸,滿樹梅花競相開放,表現出梅那旺盛的生命力。

    那梅花主幹用側鋒勾出,由深入淺,畫出了蒼蒼點點帶有飛白的感覺,正好與那淡淡粉粉的梅花形成鮮明對比。梅花是用工筆勾線,以淡淡的胭脂敷出,色澤淡雅,清秀宜人。

    最特別的是整幅畫只有三四朵梅花畫得清晰,其餘皆塗塗抹抹,真有「觸目橫斜千萬樹,賞心只有三五朵」的意境。

    如此畫功,如此意境,看得溫水柔不禁讚道:「好畫!」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但已讓蘇毓秀情難自禁地笑開懷,「哪裡,是大嫂過獎了。」不過,高興歸高興,謙虛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是過獎,是弟妹確實多才多藝,又會彈琴,又會畫畫,又懂醫術,真是有本事。」她誇著神情卻黯淡下來,強忍著一句「哪像我」沒說出口。

    「我這些小玩意哪算什麼本事,你不知道,我姐姐才厲害呢。」說到蘇鍾靈,蘇毓秀總是又憧憬又自卑又羨慕,「她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學什麼都比我快。從小,夫子們誇的都是她。而且她比我活潑,比我開朗,人緣也比我好,而且還懂武功。哪像我除了點輕身工夫就什麼也不會了。」

    「真的?」

    「真的。」蘇毓秀篤定地回答。

    同一時間,悅己也在心中答道:「真的。」但蘇毓秀的寓意是讚頌,她的寓意卻是諷刺。悅己的意思也不是說她家小姐騙了大夫人,小姐的話確是句句屬實,但某個角度說,卻只是說出了部分的真相。比如,大小姐雖然天資聰穎,卻沒什麼耐性,學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所以一開始大家誇的都是她。但事實上比大小姐有耐心、有毅力的小姐才是最後精通的人。

    「有機會我一定要見見你姐姐。」不知情的溫水柔還頗為嚮往。

    「會有機會的。」蘇毓秀笑道。

    要是真見到了,還不嚇死?一旁的夏天也在那竊笑不已,見這兩個不乾脆的人正題不說,卻在那一個勁地繞圈子,便「好心」替她們導入正題:「大夫人這次來應該有其他事情吧?」

    身為一個丫鬟,無論她用多麼柔和的語氣說這種話都有點不敬,尤其她還是在主子說話時突然插話進來。對於她的沒大沒小,就算是軟弱的溫水柔也難免注意了一下。但溫水柔向來不是個愛與人爭辯、計較的人,她只是留心地看了夏天一眼,也就沒說什麼了。

    「弟妹,我這次確實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她微微低頭,看來好不靦腆。

    「有什麼事大嫂直說便是。」

    「我、我想請你做我的老師。」溫水柔的要求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連夏天也禁不住張大了嘴。

    看看三人震驚的表情,溫水柔一下子漲紅,顯得更不好意思了,「我,」她支支吾吾地說,「我的要求是不是太突兀了?」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蘇毓秀慌忙地否認,正不知道怎麼解釋時,夏天卻巧妙地將她的話接了下去。

    「只是我家小姐又有什麼好教你的,」夏天的話雖然銜接得恰逢時機,但意思卻是調侃自家小姐,「潔癖,還是厭男症?」她說著,不客氣地笑出聲來。呵呵,這是她今年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笑是件會傳染的東西,哪怕此刻夏天嘲笑的對象有些不對,悅己還是有些忍俊不禁。直至收到蘇毓秀譴責的目光後,她才克制下笑意。不過要說清楚的是,悅己買蘇毓秀的賬,不代表夏天亦是。

    不悅地看了看掩嘴竊笑的夏天,蘇毓秀努力擺起無所謂的臉孔,衝著溫水柔自嘲:「大嫂,就像夏天說的,我這種怪僻的人哪有資格作別人的老師。」

    溫水柔還在驚訝於她們這種主不主,僕不僕的關係,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弟妹是自謙了,我相公就誇弟妹是個能幹精明的人,他的話又怎麼會有錯?」

    沒有忽略她眸中流露出的異色,蘇毓秀這下全明白了。原來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司徒胤啊。定是他說了什麼貶「溫」揚「蘇」的話,才讓大嫂有了這個念頭。這麼一想,她忍不住對司徒胤的印象更不好。

    整整心緒,她同溫水柔說道:「大嫂,我真的沒資格做你的老師。」見溫水柔流露失望之色,她忙又接著說道,「不過,我歡迎你經常來這裡找我,也許我們能做個朋友,好嗎?」她說完,嘴角輕揚,那笑仿若清晨綻放的青蓮般清雅動人。

    「好。」被蘇毓秀的笑容所迷惑,溫水柔不自覺地點頭。

    「好什麼?」這時,一個突兀的男音插了進來。

    那人來得悄無聲息,又沒人前來通報,害得眾人的表情皆是一凜。尤其是夏天,她的面色變得最多。怎麼會?這是第二個,不,第三個靠近她,而她卻毫無所覺的人!

    四個女人尋聲望去,但見來人一身月白長袍,烏黑的長髮用兩股絞成黃色的發繩草草挽了個懶人髻,頰畔幾縷碎發飛揚,襯著那一臉的唇紅齒白、面如冠玉,除了連雲,還有誰?

    在場的,只有夏天不識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因為她一早回來,連雲已經不在雲苑。而悅己也因為對連雲的長相見怪不怪而沒有特意地想她提及此事,所以此刻當她看著連雲俊美的臉孔時除了恐懼,除了驚艷,還有警戒,「你是誰?」她冷冷地問道。

    見此,悅己失笑地說道:「夏天,你不認識姑爺了?哈哈,沒想到你也有犯傻的時候。」她說著,一個人竟也笑了個樂不可支。

    連雲?夏天真的無力去掩飾她的震驚,更沒空理會悅己的嘲笑。怎麼會?明明三天前,他還遠遠不是她的對手。可才過了短短三天,就天地俱變了!應該是因為她吧?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蘇毓秀,該死的,悅己剛剛講了一通,廢話倒說了一堆,怎麼就是沒講到正事上?

    「小叔。」

    「大、大哥。」

    「姑爺。」

    溫水柔,蘇毓秀,悅己依次向他行了個禮,連雲亦回禮。

    一下子,原本屬於女人的場所多了個男人,溫水柔有些不自在,便匆匆告退。

    連雲深思地看了一眼她離去的背影,然後轉頭看向蘇毓秀,神秘兮兮地說:「毓秀,你可知道剛才我見了誰?」

    「誰?」蘇毓秀好奇地問,但很快又嬌嗔地埋怨,「連個提示也沒有,要我怎麼猜?」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連雲一副拿她沒轍地點點她的鼻頭,「就是陽泉酒樓,」他故意在這個地方頓了頓,「的老闆。」

    「啊?」蘇毓秀狐疑地看著他,「他來做什麼?我可沒欠他飯錢啊。」

    「你說什麼呢?想哪去了。」連雲好笑地彈一下她的額頭,「人家是親自上門來表示對你的感激,並邀請你去陽泉酒樓用餐。」

    感激?蘇毓秀更糊塗了,「我做了什麼值得他謝我的事嗎?我怎麼不記得?」

    「這個你肯定更沒想到。」連雲賣關子似的停頓一下,「你還記得兩天前你在書房說了陽泉酒樓什麼嗎?」

    「我說了什麼?」蘇毓秀微抬下巴,將食指擱在下唇,努力地想,「我記得我沒說什麼特別的話啊。」

    「算了,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連雲終於放棄同「朽木」周旋,直接把話說白了,「那天,你不是誇獎他們酒樓的廚房是城裡最乾淨的嗎?這話不知被哪個碎嘴的丫鬟聽到又傳了出去,一下子陽泉酒樓的生意好了不少。所以酒樓的老闆娘為了表示對你的謝意,特意送了一份禮物給你,還邀請你去他們酒樓用餐。」

    真的?蘇毓秀小嘴開始微張。

    「再告訴你一件更有趣的事,城裡其他酒樓的老闆也聽到了傳言,於是都把拜帖送到風馳堡,想請你去參觀參觀他們的廚房。」說到這個,連雲都難免忍俊不禁。真是一個有趣的發展啊。

    不會吧?蘇毓秀睜大眼睛無言地表示她的驚訝。

    「不會吧。」倒是夏天直白地把她的驚異與嘲諷斥之於口,她「偷偷」地跟悅己耳語,「沒想到潔癖還有這樣的用處。」那聲音大得周圍幾丈都能聽到。

    「夏天。」蘇毓秀不依地嬌嗔。真是的,她今天怎麼老拿自己開涮。

    「好了,別理會夏天說什麼。」連雲軟語安撫她,「今天我帶你去城裡吃飯,順便你還可以在城裡逛逛。」

    「真的?」蘇毓秀興奮地問。

    「當然是真的。」

    「那我可不可以……」

    蘇毓秀的要求還沒提,連雲已經一口否決:「今天既不帶上悅己,也不帶上夏天。」

    「那……」

    蘇毓秀忍不住想退而求其次,反正她就是不想單獨和大哥在一起,「那……」

    可她才說了一個字,連雲又將其否決:「別想!當然,更不可能帶上小小。你把狗帶到人家酒樓,還讓不讓人家做生意?」

    「那好吧。」蘇毓秀神色黯淡了幾分,低頭。

    「別哭喪著臉,我們是出去玩,不是赴刑場。」連雲挑起她的小下巴,不容她逃避,「來,笑一個。」

    對上連雲的狹長的眼睛,蘇毓秀不禁浮想聯翩,俏臉一紅,趕緊將眼簾微微掩下。她僵硬地回了個笑容,天哪,她哪笑得出來,那個夜晚後,只要一面對大哥她的心臟就會不受控制。幸而大哥體貼她,沒有再要求行房。不過光是睡在一起就夠她不自在的了,讓她整個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穩。況且,晚上的時候還能在大哥回來前裝睡,可白天呢?白天她總不好用這招吧?天哪,她真的不敢單獨跟他在一起!

    看著她微紅的臉頰,連雲若有所思地笑笑,突然放開她,問道:「毓秀,你還有沒有什麼要準備的?」

    「有、有很多……」蘇毓秀開始閃爍其辭,力圖拖延時間。

    可惜夏天和悅己卻不太合作。

    「不用了。」夏天先叫道,「我和悅己都幫小姐準備好了。」

    「是啊,是啊。」悅己忙不迭點頭,「出去也沒什麼好帶的,小姐你披上這個斗篷就好。」她說著,已經自發地將那件黑色鑲金梅花邊,又裹一圈密密的白狐毛的斗篷給蘇毓秀罩上。而連雲則配合她的動作,繫好了斗篷上的黑色絲帶。

    悅己滿意地看了一圈,催促道:「小姐,很漂亮了。你快和姑爺去吧,記得好好玩哦。」

    就這樣欲哭無淚的蘇毓秀趕鴨子上架般地被連雲拉走了。

    留下夏天若有所思地說:「悅己,你到底漏了多少重點沒講?」

    啊?悅己搔搔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猜他們這兩天應該有進展吧?」夏天看似追問,但心裡已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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