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你有沒有覺得這間屋子變得……不太一樣?」忍不住的,他問向身邊的好兄弟。
「變溫暖了。」司徒得笑得有絲開心。
「是變亮吧!那個窗簾……」司徒市的眉頭緊皺,看著四周的擺設。「還有樓梯、櫃子……好奇怪。」
「是不習慣,別說奇怪。」司徒得拍拍他,明白他的震驚,只因為他們上回造訪時,這兒暗得和鬼屋有得拼,不過那也是五年前了吧!記得那時候,靜才剛發生事故。
「這樣改很好啊,你不覺得這樣的房子比較適合人居住嗎?」
「是沒錯啦,可是我突然之間,實在很難把這房子和洵聯想在一塊。」司徒市直言直語。
「這兒原本就該是這模樣。」司徒得的思緒飄得有點遠,飄回了自己十一、二歲時,記得那時四處玩的兩人,也到過這樣的屋子裡。
那時,屋裡有個比自己大一點的姐姐,笑起來很可愛的對他和市招手,邀他們一起吃點心。「喂,你們兩個小鬼頭一進門就在那兒嘰嘰喳喳的說些什麼啊?」斯茉看兩人在那兒你一句我一句的,忍不住的喝聲問道:「你們兩個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就會在門口發愣。」
「斯茉,我警告你最好別再小鬼頭、小鬼頭的叫我們!」司徒市怒氣沖沖的瞪向她,最不容許別人看他小。
「本來就是小鬼,還怕別人說。」斯茉又塞了個小籠包,分明就是故意挑釁。
「你這女人!」司徒市聽了就要衝上前和她一決勝負,一旁的司徒得連忙拉住他。
「市,怎麼你就是愛和昀堂嫂斗!」司徒得真是拿他沒辦法,每次他一見到斯茉,就有如鬥牛見了紅布,總要鬥上一回合。
「對啦,得,你可要好好的拉住他啊,要不一會兒不小心打了起來也還不要緊,就怕他打輸了跑去和昀告狀,那就真丟臉了。」斯茉呵呵直笑,囂張的猶如打落水狗。
「得,你放手!」司徒市聽了更是猛烈的掙扎,大有衝上前去和斯茉拚個你死我活的意思。「放手,要不然我連你一起打。」
「茉茉,你也夠了吧!」蕭遙看不下去,出聲道:「和個孩子也這麼愛計較,真是沒長輩的風範,你可是嫂嫂呢。」
說起司徒市這孩子還真是乖巧,無聊想解悶找他就對了,那性子啊,真是個好「玩」伴。
「你也一樣!誰是孩子了!我才不承認她是什麼長輩咧!」被司徒得用力拉住的司徒市,仍是努力的拖著司徒得往四女前進,聽到蕭遙的話後更想吐血,忍不住吼了回去。「你少在那邊裝清純無辜,這招沒用了啦,我早就看穿你的本性,哪還會再上你的當!」
早知道這女人就愛拿她那張臉騙人,打不過人就是厲害在那張嘴上,說話夾槍帶棍的給人好看。
「市,你別鬧了啦。」司徒得真是不明白,為什麼吃了這麼多次虧,市就是學不了乖。看他打也打不過斯茉,辯也辯不過蕭遙,卻每次都還是愛送上門讓她們開心。
「遙遙、茉茉,你們也是。」俞梨喝了口茶,冷眼瞥向二人。
「市、得,你們兩個來是有事嗎?」封影不好意思的看向兩名少年,「別和遙遙、茉茉生氣了,過來吃點心啊。」
看著坐在桌旁,笑著對自己招手的女人,司徒市突地停下掙扎,腦袋有如被雷擊中般的一片空白。
「得……你有沒有……」
「嗯,有。」司徒得也是覺得不可思議,眼前這個畫面,彷彿就是七、八年前發生過的。
「這……」司徒市發現自己突然喪失了說話能力。
「不可思議。」司徒得很有默契的替他接下去。
「你們兩個在那裡嘀咕什麼?」斯茉沒好氣的瞥過去一眼。「知不知道兩個小男生抱在一塊,看起來亂詭異的?」
第一次,司徒市對斯茉的挑釁不為所動。他只是怔怔的,不知所以的直盯著封影,似乎想將她看穿。
而一旁的司徒得只是鬆開手,也是靜靜的看著封影。
「喂,你們兩個做什麼?」斯茉一頭霧水。「幹嘛那麼可怕的盯著小影,沒見過她呀!」
「怎麼了嗎?」封影下意識的摸著臉,不明白這兩個男孩為什麼這樣盯著自己。
「你和靜好像。」司徒市說出這個結論。
「什麼?」蕭遙和斯茉睜大了眼。「真的嗎?」
她們沒做過夢,自然不知道侯靜長什麼樣子,可沒想到她居然和小影長得很像?那不是更詭異?
「不,我們並不像。」封影搖搖頭,朝不知道侯靜長相的她們解釋。「她是淺棕色的短髮,我是黑色長髮。她圓臉,而我臉型較尖,也沒她的蘋果臉,基本上,我們兩個沒一處像。」
「那他們?」蕭遙指了指呆成木頭的兩個少年,「還真看不出來他們這麼會裝。」那副驚訝的樣子,連她都差點信了。
司徒得搖搖頭,解釋道:「我們說的像,指的不是外表,而是感覺。封影給我們的感覺……」
「感覺?」斯茉失笑打斷。「什麼時候你們也學會這麼抽像的詞了。」
司徒得沒理會她的嘲笑。「封影給我們的感覺,就和靜一模一樣。」
「我附議,尤其是她剛剛說的那句話,之前靜也這麼對我們說過。」司徒市忽然覺得背後好涼。
「之前的話?」封影回想,笑了出來。「要你們一起來吃點心,這種話誰都會說啊。」
說到像,昨天晚上司徒洵似乎也這麼說過。但是,飲食生活習慣相同,這類的巧合併非沒有啊,他們為什麼要這麼驚訝?
「是誰都會說,但你說的時候,我的腦子裡浮現的就是靜的臉,那一刻,我幾乎要懷疑靜沒死,只是換了張臉。」司徒得表情嚴肅,一臉認真。
「對呀,我們可不是亂說的。」司徒市皺起眉。「同一句話如果換成斯茉講,我們一定不會想到靜。」
「也許,是因為在這屋子的錯覺吧。」封影想了想,只有這麼說。「但不管怎樣,封影是封影,侯靜是侯靜,我很確定她們不是同一人。」
「世界上,有很多相似的人,但相似,不等於相同。」俞梨做出這個結論。「也許,小影某方面真的與侯靜相似,但畢竟不相同。」
「也許吧。」司徒得想想,點了點頭。
「可是,突然來這麼一下,很嚇人耶。」司徒市抱怨。「我都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小孩子沒膽吧!這樣就嚇到了,真沒用。」斯茉再度開口調侃。
「好了,茉茉,別再鬧了啦。」蕭遙想到正事,「說正經的,你們兩個來這裡到底要做什麼?」
「哦,被你們一鬧,差點忘了正事!」經蕭遙這麼一提醒,司徒市才想起自己身負重要任務。
「什麼正事?」斯茉追問。
「是昀堂哥要我們來的。」司徒得回答。「洵堂哥在嗎?」
「呃,從我們坐下來到現在,都沒看到人耶。」蕭遙揮揮手,這才發現自己將他忽略得徹底,要不是他們提起來,她都快忘了有這麼個人呢。「司徒昀要你們來找他做什麼?」
「昀堂哥要我們盡可能的陪陪他,別讓他這麼一個人……」司徒得想著比較恰當的形容。
「自怨自艾?」蕭遙很熱心的提供。
「自甘墮落?」斯茉也來湊一腳。
「夠了你們。」俞梨揮開鬧事的二人。「司徒昀之前就不這麼積極,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做?」
「這你就不懂了。」司徒市相當高興自己能佔一次上風。「昀是有他的考量的,當初我們還在選新任族長,島上鉤心鬥角的你們也知道。那時候昀哪有時間考慮到洵啊,而且就算那時候說服洵了,被其他人那麼一鬧,說不定情況比現在還慘。別忘了靜的死,和族長之爭也有關。」
「這倒有點道理。」俞梨點點頭。
司徒市聽了她這麼認可,心裡可高興了。
「好啦,那洵到底在哪裡?」
「可能在樹林那頭吧。」這附近也沒什麼地方可跑,封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侯靜的墳。
「那我們去找他。」
司徒市和司徒得轉身就跑,結果一到門口,門倒先開了。
「洵?」
「洵堂哥?」
「你們?」司徒洵看著許久未見的堂弟,不明白他們的突來造訪是不是和先前的司徒昀與葉盡山一樣的不單純。
「好久不見了,洵。」司徒市露出大大的真誠笑容,很高興能再見到他。「走吧!我們去比一場!」
邀約的話,他不經意的就脫口而出,完全沒有一絲考慮。
司徒得一語不發,只是期盼的看著司徒洵,等著他的回答。
司徒洵的目光越過他們,落在後頭的封影身上,想起了她昨晚的話,還有那盤半冷的飯團——
除了她之外,世上依然有許多人事物等著你,傷痕雖大,但也要試著讓它癒合結疤。看著疤痕雖然會想起那陣傷痛,但除了這一道傷外,你擁有的是更多的完好。
擁有的……更多嗎?
就在司徒市臉上的笑容消失之際,他們期待的答案出現了。
「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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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們得坐在旁邊當觀眾?」
網球場旁,坐著四女一男.而抱怨的話,就由斯茉口中吐出。
「難得目標有了新的反應,你就捧捧場嘛。」蕭遙一副息事寧人的安撫樣。「反正小影不也準備了堆吃的給你,你就當看電影吧!」
「電影?」斯茉嗤笑。「那還真是部沒內容、沒高低潮的電影!」
「昀堂嫂,你就多包容一點吧。」司徒得坐在一旁,斯斯文文的喝著咖啡,一邊盡力解釋勸說:「而且你認真點看,會覺得精彩的,洵堂哥的網球打得可稱得上是我們家族裡的首席呢。」
「我知道他打得好,可是對手也太差勁了吧!」斯茉不耐的挑起開心果。「那個司徒市是在搞什麼鬼,和人下戰書也不挑自己拿手的,看他那副任人宰割的樣子,真是丟臉。」
「其實市打得算不錯了,只是和洵堂哥比起來,自然是差了一截。」司徒得也覺得司徒市是欠缺考量才會選網球。「不過看來,還是只有昀堂哥和盡山表哥能夠當洵堂哥的對手。」
「怎麼不管什麼事,厲害的都是他們三個啊!」蕭遙真覺得不公平呀!「這麼算來,他們三個根本就是無敵的嘛。」
「也不能這麼說,其實他們三個還是有弱點的。」司徒得笑笑。
「哦?在哪裡?」聽到弱點,斯茉的精神可就來了。
「很明顯啊。」司徒得猶是笑。
「哪裡?」斯茉四處找,就看不到。
「對昀堂哥而言,你就是弱點啊。」司徒得公佈正確答案。「而洵堂哥那麼完美,還不是因為靜的去世而消極。」
「那葉盡山呢?」斯茉想起那個人。「我可看不出他有什麼弱點。」
「終有一天會有的。」封影忽地進出這句。
「既然是小影這麼說,那我會耐心等待的。」斯茉笑得相當奸詐。
這時候,場上的司徒市敗陣下來。
「你還是一樣厲害,洵!」司徒市接過司徒得丟來的毛巾,將其中一條遞給司徒洵。
「太久沒打,退步很多了。」司徒洵將毛巾覆上臉,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這麼舒暢的流汗了。
「退步很多還把我修理得那麼慘?」司徒市真是怨恨上天不公啊!為什麼他總是輸這些堂哥、表哥這麼多?難道年紀小真的比較吃虧?
司徒洵露出笑容。「你也很久沒打了吧!」
如果他沒記錯,市的興趣應該不包括網球。
「也許比其他項目,我就輸了也不一定。」司徒洵如此安慰他。
「真的?」司徒市馬上又打起精神。「那我們再比別的。」
司徒洵看著他的認真,點了點頭。「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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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司徒市拉著司徒洵比了一項又一項,最後以四比六小敗,不過在場的其他人都看得出來,有幾場是司徒洵刻意相讓的。
回到小屋,封影亮起燈,看向坐在沙發上的人。
「很累嗎?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再吃點點心?」
司徒洵搖了搖頭,扯出個笑意。「不用了。」
封影也揚起了唇。「你今天笑的次數很多。」
「啊?」司徒洵微偏頭,這才發現自己笑了。「是嗎?」
「是啊。」封影動手泡茶。「我在一旁看你們比賽,你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司徒洵回想著,卻想不起來。「是嗎?」
聽他似乎很不敢相信的樣子,封影笑了出來。「是的。」
將茶端給他,她在一旁坐下。
「你很高興看到他們兩個?」
「也許吧。」司徒洵想想。「他們兩個從小就很喜歡跟著我、昀和盡山,也算是所有兄弟裡面,不帶其他原因接近我們的。好些年沒見,沒想到他們也長大了,脾性一點也沒變。」
斯文的得,莽撞的市,似乎都還跟那時候一樣。
「你們三個人小時候常吵架嗎?」難得他會提起以前的事,封彭也忍不住好奇的問。
「昀和盡山嗎?」司徒洵想起從前,不禁也覺得有趣。「他們小時候和現在其實也沒什麼差別,只是當時的許多行為更稚氣化罷了,越長越大,性格就越鮮明,昀的心事藏得越來越深,誰也看不透,盡山則是更加肆意妄為、誰的話也不聽。」
「你呢?」
「我?」司徒洵笑笑。「大抵上沒什麼變吧!只不過當時對於族長之位,存有競爭之心,非得不可,卻也因此讓靜……」
封影眼中的光芒消失。「抱歉。」
看來,過往依舊是塊禁忌之地。
司徒洵沒回答,只是一如往常的陷入了沉默。
「我先上樓了。」封影扯出笑意,轉身上樓。
司徒洵看著她的背影,想起了侯靜。其實今天站在門外,他門的談話,他聽了大半。
連市與得都覺得她們很像嗎?這麼說來就不是他的錯覺了。只是……兩個不同的人.為什麼會這麼像?
若不是靜的屍首由他親手埋葬,他真的會以為靜沒死,只是換了張臉。
他緊閉雙眼,為這個可能性而雀躍,但隨即又由高處落下,只因他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封影是封影,侯靜是侯靜。
封影的話,一直在他耳邊迴響。沒錯,封影是封影,侯靜是侯靜,自己絕不能將她們混為一談,她們兩個是不一樣的。
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