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懶洋洋的香富貴,夢囈一般笑道。
癸曦也笑著說:「善哉!善哉!」
墨硯才回過神來,怔怔地望著癸曦,怔怔地問她,「小姐,你是笑話我是那個小和尚,是不是?」
癸曦怡然地笑了起來,這一通子尷尬終是在笑聲中解開了。
船艙外,富貴抿唇笑,好一個聰穎非常的小姑娘!就可惜了,可惜了那一雙眼睛……如果能瞧得見,那該多好的一個美人兒!
船櫓輕輕地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飛了一陣白霧。
這一陣白霧像是忽如其來,又像是常年住在了這裡的一樣,把前面的景色統統給遮掩了起來。
船家行了過來,向富貴說道:「我們只能來到這裡,裡面一般人是進不去的,除非島上的人願意來接!」
富貴點點頭,坐起了身子。
墨硯在船艙裡聽著,也不由好奇,忍不住掀開了窗簾子遞頭出來張望,只見一片白霧瀰漫,像進了別人嘴裡說的迷煙陣勢,不由有些兒心慌,回頭朝癸曦說道:「小姐,船外忽然好大的霧氣……」
癸曦心裡也是不明白,這裡便是當年遇見潛先生的溪嶺嗎?似乎不像,但那時的記憶已經不大清晰,似乎也坐了船,但是……
她說不出來……
卻聽見富貴在船艙外放聲喊道:「老朋友,我來看你了!你快些讓人出來接我們進去……」
也不聽他怎麼大聲,但聲音就是遠遠地傳了出去,就像一陣風般滲進了白霧裡面去,似山間的回音一般不斷地迴響著。
他的老朋友?
是誰呢?
癸曦猜不出來——
莫非潛先生也是他的老朋友嗎?
她不知道!她似乎除了軒哥哥的事情外,別人的事情她都不知道,現在,她只好安然地笑了起來,不慌張,也不著急!
既來之,則安之!
不久,墨硯驚奇地瞧見,白霧裡緩緩地劃出一艘細長的小舟,舟上坐著一個綠色衣裳的女孩子,左鬢雲髻上簪著兩朵香馥馥的梔子花。
她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搖著櫓,臉上帶著怡人的笑靨。
一雙烏亮的眼睛,宛如漾了水,誰瞧見都覺得她是一個多情的少女。
小舟從白霧裡慢悠悠地鑽了出來。
各人眼睛裡像是駛進來一幅美麗的圖畫。
墨硯被美得張開了嘴,這個女孩子也就是大了她這麼一些,向著她瞇著眼睛和善地微微一笑,軟軟地說著話:「你們都上我的小舟來吧!」
軟軟的,甜甜的,讓人聽了,就軟在了心裡,沒有了脾氣。
「好啊!」墨硯立刻就應了她一句。
富貴卻向她說道:「我們一共三個人,你這艘舟子能載得動嗎?我可不要掉水裡!「
那女孩子聽著他的話,又是瞇眼一笑,搖頭道:「不會的,公子請放心了!」她熟練地把船搖近來,拿一個繩子丟給這邊的船家,船家利索地接住,繫在了自己的船上,穩住了兩艘船。
富貴笑了一聲,撩開簾子進來,看了墨硯一眼,說道:「緊緊跟著我,小和尚!」
墨硯朝他一瞪眼睛。
富貴已是一個彎腰,抱住了癸曦,說道:「我們要到別的船去了!」
癸曦微微點頭。
墨硯幫忙撩開簾子,一起出來,富貴抱著癸曦,兩腳一點,就像飛起來一般,輕飄飄地花兒一般落在了那艘小舟上。
那綠衣的女孩子向他笑了一下,幫忙遞手給墨硯,笑道:「別怕,抓住我的手就好了!」
墨硯感激地點頭,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極其軟綿。
那綠衣女孩子又向她笑了一笑,墨硯便覺身上突然輕了許多,自己一跳,就到了舟子上,連小舟也沒有晃蕩一下,她驚訝地瞪著眼睛,大驚小怪!
綠衣女孩子卻向她笑道:「我叫綠綺,你們坐好了,我要駛船了!」
那邊的船家把繩子解了,向她拋了過來,綠綺一舉手輕而易舉拿在了手裡,動作極其優美,輕輕地放下,雙手又握回了船櫓。
想不到,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搖起櫓來似乎一旦也不費勁,水聲幽幽的,便將小舟駛進了白霧裡去了。
過了兩炷香的時間,墨硯才又重新看見了眼前的景色。
這裡依然是陽光暖洋洋地照在了身上。
水依然明淨,天依然澄清,水天一色……美得不像人間的景物。她張開了嘴巴,合不攏來,眼前的星點島嶼就像浮在水鏡之上,被繁花復葉重重包圍住,鳥兒成群地從頭頂上飛翔而過,在水面清晰地映出美麗的白羽來……
綠綺問富貴道:「公子是先去吃午膳吧?」
「不……先問你家公子再說!」富貴淡淡地回答,神色倏然正色了起來,似乎有著一件要緊的事情等待著他,補充道:「不上岸了,就從他的窗前停下,我問他幾句話……如果辦不了,我們立刻走人,不打擾他的清靜!」
他像是在說著氣話!
綠綺依然好脾氣地笑著,頷首應了一聲。
墨硯聽得莫名其妙。
只有癸曦在神遊天外,不在意眼前的世界。
舟子緩緩駛來,停在了一座臨水而建的精緻竹舍畔,那上頭的窗戶大開,一疏白紗簾正自隨風飄蕩,雲漾霧湧一般,卻是瞧不見裡面有沒有人。
四下一片出奇的安靜,只有花香暗自迷人欲醉。
富貴低首問綠綺:「他在裡面?」
綠綺笑著頷首,美麗的眼睛裡也漾著美麗的笑意。
富貴清清嗓子,施施然地問道:「雲蘭缺,我只問你一件事……被劍光所傷的眼睛,你能治嗎?」
竹舍裡寂寂,沒有人回答。
像空了一樣——
聽了這話,癸曦卻是動容,驀然抬起頭來,緊跟著問道:「這樣的眼睛……能治好嗎?」
能嗎?
久久,竹舍裡似乎有人輕歎了一聲,似乎大夢初醒一般。
「真像!」
竹舍裡傳出一聲如夢般的聲音,縹緲得不似真實!
這位雲……雲公子是何方神聖?
墨硯瞪大了眼睛等著,她也不由為癸曦捏了一把手汗,要是……要是小姐的眼睛能治好,要是……要是小姐能瞧得見……
那該多好!
「你再問我一次!」竹舍裡的人低喃。
「誰?」富貴第一個反應過來,回答著他這樣奇怪的話。
「她!」竹舍的主人云蘭缺依然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只冷冷地說了一個字。卻像是請求,又像是命令,充滿了致命的疑惑力。
富貴聽著神色奇怪,回首向癸曦道:「你便再問他一次吧!」
癸曦本來平靜的心裡怦怦地跳了起來,再一次啟齒問道:「我……我這樣的眼睛……能只好嗎?」
「嗯,能!」想不到屋裡的人竟然就這樣回應她,就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
癸曦微微蹙著眉頭,不知道這樣輕率似的回答,能不能夠相信他?
富貴呸道:「你看也沒有看,你就知道能夠?真有這麼大的本事?」
「我說能就是能,不信,你可以走,她留下!」雲蘭缺一直沒有見到人影,卻是這樣風也不驚地說道。
說的話,卻又是十分的奇怪,令人摸不著頭腦。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我可是不能走,我答應了別人,要好好照顧她的!」富貴勾唇笑著,一輕鬆下來,他又恢復了他的風情萬種,絕世風華。
「如果要治好她,你必須先給我把西島的地理出田埂來,再填上雞糞,把全部藥材種好!」雲蘭缺這時才不緊不慢地把要求提了出來。
他就知道這個小子不會這麼輕易替他救人的!刁難別人可是他的人生樂趣之一!
富貴立刻繃起一張臭臉,卻是笑著說道:「沒問題!但是屆時,你要是治不好,我就把地裡的雞糞再挖出來,鋪到你的屋子裡!」